天,漸漸陰了下來,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洛珊珊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中緩緩起身,懷里的墨湘君在雨點中緩緩醒來,正迷惑而好奇地打量四周。
她抬手,招了一輛車,進去,關上了車門,雨在那一刻,突然大了起來,打在車窗上,掛落的水流讓外面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
“小姐去哪兒?”司機很有禮貌地問,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洛珊珊有些茫然,是啊,她該去哪兒?想回到傺月的身邊,已然不可能,她去不了異世。墨湘君也不能,更別說他現在還重傷了。再次揪緊了那個布袋,傺月將他唯一的,隨身的寶物交給了她,他究竟是為什么?那個答案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小姐,人有時候在十字路口,確實會很迷茫,因為十字路口,尤其是這樣的雨天,容易讓人迷失方向。”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談笑一般地說,他的話,引起了洛珊珊的注意,很少有司機,會像一個文學家,說出那么富有哲理的話。
她看向他,發現他一身白色的,干凈的司機制服,還帶上了白手套,和一頂“上海歡迎您”中英文翻譯的鴨舌帽,鴨舌帽的帽檐很長,看不到他容貌。
“既然你想不出去哪兒,不如我帶你轉轉。”司機把車發動起來,風輕云淡的話語,帶出一絲暖意,他沒有因為她的衣著驚訝或者是奇怪,而是異常地淡定。
當車在雨中開動的時候,洛珊珊的心,慢慢平靜,拿起百寶袋,哀傷地注視,一遍又一遍撫摸上面白色的補丁。
墨湘君虛弱地,打著哆嗦地躺在他的懷中,他受了重傷,又淋了雨,開始發燒,再次陷入昏迷。
“你那只黑兔子好像病的很重。”司機說。
洛珊珊抬眼看他,他坐在前面認真開車:“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生命,有時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犧牲是難免的,你覺得呢?”
他的話,已經完全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萍水相逢的出租車司機會說的話,至少,他們不會跟陌生的乘客探討生命這樣龐大的話題。
“那為什么是他?!”洛珊珊脫口而出,質問前方那個總是淡然自若的背影。
司機久久不言,周圍一片寂靜,明明是大雨臨盆,可在車內卻從未聽到雨打車窗的聲音,宛如這小小的車廂,形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
車開過一條又一條洛珊珊熟悉的馬路,她撇過臉,嘴唇顫抖不已,淚水再次從她眼中而落。她明明沒有與他相愛,可是,此刻卻心如刀割,宛如他們已經愛了千萬年。
漸漸地,車停下了。司機終于扭過頭,但長長地鴨舌帽依然他的容顏:“那如果換作你,你可愿意?”
“我愿意!”毫不猶豫地,她轉回臉,擦去眼淚,盯視他:“我是一個凡人,我的命算什么?”是啊,她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壽命不會過百。可是傺月,確是一個神,他可以為這個世界做更多的事。
“我的意思是用你,換他,你們依然無法在一起,還是愿意?”
“愿意!”她異常堅定,可是眸中是無法掩藏的哀傷,“從成本上看,我比他低多了。他比我更有價值。”
她的話聽著幽默,可是他卻笑不出來。他點點頭,揚手,車門打開,外面的雨聲瞬間進入這個車廂:“到了。不過,這里并不是你最終的目的地。有時走得太累,迷了路,找不到前往終點的路,可以在原地休息一下,休息夠了,說不定會突然找到方向呢?”
洛珊珊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往外看去,熟悉的高樓,竟是文森特所住的高層公寓。她不自覺的走出車廂,再次站在雨中,仰頭看文森特的家,為什么,他把她帶到了這里?她想問,低頭看車時,那輛車已經遠去,漸漸消失在茫茫的雨霧之中。
她無法理解剛才的事情,她也不想去理解,因為她現在正如那個司機所說,很亂,不知道應該先管墨湘君,還是先想辦法去找傺月。時該聽傺月的話,乖乖留在這里,替他看管百寶袋等他回來,還是應該去求滿天的神仙讓她去幫他。
可是,她又能幫上什么忙呢?她不給他添亂,就很好了……
“順其自然……”忽的,她懷里的墨湘君,虛弱地說。
順其自然?她仰頭看看文森特的公寓,既然司機將她帶到了這里,必有他的原因。她穩定了一下情緒,在雨中,走入了文森特的高層公寓大樓。曾經,在文森特的家開過一次派對,也因此,她認識了文森特的家,一間高檔的,復式公寓。兩層精裝的房間,和上下兩個露天的陽臺。文森特喜歡住在最高的一層,在那里,他可以看到黃浦江,看到東方明珠,看到許許多多上海富有標志性的建筑。
“珊珊?!”對話機里傳來完完全全是男人的聲音的驚呼,似乎洛珊珊的出現,把文森特的娘氣都一下子驚掉了。
安全門打開,洛珊珊進入,渾身都濕透的她,站在了通往頂層的電梯門口。這一次,在也沒有岔路,只有面前這條向上的路。
當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時,她別無選擇地走了進去,她的確沒有選擇了,因為上的那個家被她退租了。她還能去哪兒?她身上甚至沒有一分錢,只帶來一只重傷的,需要趕緊醫治的兔子。
她在電梯里靜立片刻,眼前是她的來路,她之后又該怎么走?她不知道。電梯門緩緩夾斷了她的視線,將她的來路徹底封閉,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抬手,按在了26這個數字鍵上,電梯開始上升,她的心里又開始變得不平靜,她見到文森特應該怎么說?而且,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去找他?暫居?也只有這個原因了。
可是,她身上的衣服該怎么解釋?她終于想起了身上的古裝。可是,這一切,都來不及去想,電梯就已經停下。
“叮”一聲,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文森特已經站著了電梯門口。他的姿態還很悠閑,一丵手扶著電梯邊的門框,一邊爬梳他未干的頭發。
當聽到電梯門開時,他才朝里面看來,立時,他驚訝地怔在那里,洛珊珊想做一些解釋,他就已經將她一把拽出,責備的話語隨之而來:“你怎么把自己淋成這樣?!玩濕身也不是這樣玩的!”
他一邊說,一邊把她拉入屋里,電梯直接連著他的家。
“給我洗澡去!”他都不想聽她說話,就把她推到衛生間,門“砰!”一聲關上,“你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多大歲數了,還玩雨中漫步!”門外,是文森特喋喋不休的大喊,“那是你這種老剩女玩的嗎?那是十六七歲的女孩玩的……”
洛珊珊靜靜地站著,她的面前有一塊很大的梳妝鏡,她看著里面的自己,憔悴而蒼白,一身雪白的衣裙已經沾滿了污水,而她懷里的墨湘君,虛弱地看著鏡子里的她。
現在,她只有順其自然,然后,聽從命運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