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文官武將
院中古樹參天,蟬兒嘶鳴,又是喧鬧的暑天。
陸月亭卻如老僧坐禪,室內一塵不染,一桌一椅,簡樸中給人寧靜之感。
紅娘靜靜品著茶,一晃二十年過去,再見故友,卻是這般情景,不能不令人心生唏噓。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陸月亭深深嘆口氣,慢慢睜開了雙目。
紅娘沉默了會兒,道:“我和陸先生已經不是同路人,是兵是賊,立場不同。”
陸月亭慘然一笑,道:“老夫自取其辱了,當今世上,認為老夫是賊的更多一些呢,竊國者侯,果是真理。”
紅娘道:“陸先生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月亭卻繼續說下去,他委實很多事想不明白,很多事想問問紅娘,凝視著紅娘,他嘆息道:“當年老夫受元帥啟蒙,才知另一方天地,只是老夫實在不明白,元帥用兵如神,對天下政事弊端更是洞若觀火,如此才華,為何臨陣反戈?老夫本想看到我天國第一位巾幗女皇,卻怎的,你……,難道說,兒女私情就這般緊要,可令你是非不明?”
紅娘品著茶,過了會兒,淡淡道:“陸先生敢說,你我創立之天國,可比今日新朝么?”
陸月亭滯了滯,隨即道:“這不過是韃子騙人的把戲,百年千年后你再看。”
紅娘嘆口氣,“百年千年……”,她想到了葉昭時常給她描述的他理想中的國度,不過葉昭也常自嘆息,說到不管是何等政體,這個世界永遠是被少數人所控制,只怕到了探索無盡太空的時代也是這般,而壯大中產階級,使中產階級成為大多數人,監督約束這些政治家族和經濟寡頭才能使得社會平穩進步。最怕的就是一個階級統治另一個階級,一個集團掠奪另一個集團,那種社會的不公平將廣泛存在,就好像昔日的滿清。
沉默了一會兒,紅娘道:“百年千年后,誰也看不到,我卻認為會更好。”
陸月亭冷笑道:“是啊,你們會過的更好。那韃子假惺惺的放權,可天知道他掠奪了多少財富?一億還是兩億?足夠他子子孫孫揮霍了吧?”
紅娘道:“這是他該得的,他從來沒利用權勢巧取豪奪,先生又知道當年帝國科學院多少發明專利都有他參與?很多時候,他都是在做白工,先生懂不懂什么是貿易逆差和順差。他從海外吸納多少黃金白銀英鎊,多少錢又是賺的洋人的?而且我紅娘說一句,所有報紙雜志對描述的他在科學界的影響,那僅僅是冰山一角,他做過什么,你永遠不會知道。”
陸月亭怔了怔,他知道紅娘向無虛言,但不可能,這個狗皇帝如果真如報刊所說。是什么化學家物理學家,還發布了化學界的第一張元素周期表,那也太不可思議了,而且聽紅娘話頭,好像還遠遠不止于此。
紅娘又道:“先生也定然不知道,當年啟蒙先生的冊子,實則都是他的論著,我能活著去廣西,能有火器彈丸與清廷周旋。也都是他慷慨解囊。沒有他,沒有紅娘。就更不會有先生了。”
陸月亭呆住,這消息簡直石破天驚,他能有今日見識,成為萬國矚目的政治人物,竟然是他一直力圖反抗卻無力反抗的大獨裁者所為?從根源上甚至可以說,是那大獨裁者創造了他,也莫怪雖然一直沒能與這大對頭見面,但一直以來,與他的對抗步步維艱,一絲一毫也看不到勝利的希望,就好像蚊子對大象的反抗,是那么的無力,甚至他,也漸漸累了,在香港被捕,他反而覺得,是一種解脫。
陸月亭便如石化了一般,呆呆的再說不出話。
在紅娘與陸月亭會面之時,葉昭正在外灘一處私人海灘與哈里奇曬太陽。
不遠處,朱絲絲和朱琪琪姐妹走在金黃的沙灘上,水漲水落,碧海晴空,美輪美奐,干凈的沙灘少有人蹤,踩在腳下舒適的很。
朱絲絲姐妹都穿著“泳衣”,不過在葉昭看來,更像是緊身連體的五分褲,連體緊身泳裝,一直到膝蓋,從脖頸到膝蓋,捂得嚴嚴實實的,盡管如此,因為哈里奇在,姐妹倆外面都罩了大氅,也不知道會不會覺得悶熱。
進入十九世紀,源自歐洲的女子襯衣式泳裝被一種有皮帶、長度及膝的泳裝所代替,婦女們在這種泳裝的下面還穿著褲子和絲襪。她們頭戴游泳帽,腳上穿著類似芭蕾舞鞋的系帶拖鞋,但新式女泳裝的裙子非常寬大,其濕重甚至可達二十公斤。
七十年代后,泳裝雖然款式保持原樣,但越來越簡便,漸漸出現一種有袖子和護腿,類似兒童睡衣的連體泳裝。一些國家政府通則過法律嚴格禁止穿著“放蕩”的服裝,規定游泳衣必須覆蓋從頸部到大腿的人體部位,有些婦女因為沒穿絲襪、鞋子或長裙而被罰款。
但不管怎么說,泳裝終于在八十年代進入時裝雜志和商店目錄,成為熱賣的商品之一,同時也沖擊著女性服裝款式的變遷。
帝國法律,經營類以及公共海灘泳池,男女分泳。而女子游泳衣必須覆蓋從頸部到膝蓋的人體部位,同樣也是帝國率先立法,看似,實則卻給了女子下水游泳的自由,從本質上,反而是對舊習俗的解放。
這是私人海灘,沒那么多禁忌,不過哈里奇自不敢在皇妃娘娘面前下水游泳,他全身都捂得嚴嚴實實的,目光更不敢向朱絲絲姐妹漫步的方向看。
哈里奇同紅娘一起來的上海,他雖然年紀大了,但身子骨還極為硬朗,擔任著皇家軍事委員會咨詢委員會顧問,軍國大事少不了出謀獻策。
哈里奇來上海,是為他舊部愛將左寶貴而來,前日皇家軍事委員會與國務院的聯席會議上,國務院海外移民管理總署署長唐景崧對西三省軍務提出質疑,矛頭直指徠寧軍區副督軍左寶貴,認為他縱容部下胡亂對境外用兵,違反帝國憲法、軍法,更會對移民產生不利的影響,應當接受停職調查。
擔任首相而自動成為皇家軍委會第一副帥的李鴻章態度曖昧,不置可否,消息傳到沒參加此次會議的哈里奇耳里,他當晚便約見李鴻章,但他一向瞧不起沒帶過兵的這位首相,語帶譏刺,兩人不歡而散。
哈里奇這才趕來上海,親自向大皇帝呈情。
葉昭卻是早見到了李鴻章一份長長的奏折,在奏折中,李鴻章自是偏向唐景崧,剖析軍中弊端,認為某些將領的膽大妄為可能引發一系列嚴重后果,圣上不可不察。
從用詞筆調,可以看得出經過將近一年執政,李鴻章自信了許多,換做以前,他可不敢參與軍中事務,更莫說痛陳其非了。
李鴻章、唐景崧所言自有他們的道理,不過一些軍中將領也有自己的驕傲,軍方更有軍方的理念,當對外部事務看法有分歧,不可避免的就會出現沖突。
一方是執政中的溫和派,一方是強硬的軍方,其實有時候,實在難言誰對誰錯,廟堂重臣、軍中猛將,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盤,怎會出現各個大公無私以復興中華為理想共同奮斗的局面,這個世界沒有圣人,便是穿越而來的自己,同樣也會犯錯,同樣有自己的算盤,位高權重者也是人,高大全的領袖只有黑白片里才會出現,如何令他們能人盡其才、各司其職,為公多一些,為私少一些,現今靠自己,以后逐漸的,將會由法律來約束。
“闖禍的那游擊叫甚么來著?”葉昭笑著問哈里奇。
哈里奇皺眉想了好一會兒,道:“我只記得他有個花名,好像是被稱作辮帥,別的就不知道了。”芝麻綠豆大的武官,若不是闖了禍,哈里奇又哪里會知道此人?
葉昭怔了怔,道:“這人不會叫張勛吧?”
哈里奇拍了下腦門,道:“是了,就是叫張勛,不想主子卻知道他,聽說他日日三餐前都要為主子……”說到這兒頓了下,就怕大皇帝認為其人做作不堪,反而給其招災,頓了下道:“反正他要曉得主子知道他這個人,怕要美上天了。”
葉昭聽得真是叫張勛,不由得啞然失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位辮帥,不過就算是,因為從童年起生活環境的不同,世界觀價值觀自然不同,此張勛已經不是自己所知道的張勛,只是這份骨子里的某些性格,好似與那位歷史上大大有名的辮帥如出一轍。
“這事兒我琢磨琢磨,回京城再說。”葉昭擺了擺手,太陽傘的陰影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那奴才不打擾主子享清凈了。”哈里奇躬身告辭。
葉昭微微頷首,說道:”老哈,趕明回了京城,你陪我去南郊狩獵。”哈里奇穿得齊齊整整的,留在這里也實在不大方便。
聽葉昭話語,哈里奇心下一定,見不遠處兩位皇妃沿海灘款款行來,也不便前去見禮,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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