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請注意,前方是本次旅途的終點站成都府飛云渡碼頭,云舟即將降落,請各位旅客做好下船準備……”
伴著一聲悅耳好聽的女聲在云舟內響起,所有的乘客只覺得身體微微一輕,正在高空中橫渡的云舟微微掉頭,向著云層下方降落。
云舟下降,穿越了一層又一層濃密云層,不一會兒,云舟內的乘客就忽然看見下面有一個從崖旁伸出來的大崖角,上面奇石如同刀劍森列,尖銳鱗峋,幾乎是與云舟插身而過,讓許多第一次乘坐云舟的乘客忍不住驚呼一聲,幾乎嚇出一身冷汗。
“還好,云舟降落,倒是比另一個世界的飛機還要平穩的多呢!”
獨孤鳳與圣姑伽因手牽著手,并肩立于甲板之上,一邊悠然的看著云舟降落,一邊還不忘品頭論足對比一下。
與另一個純粹的科技產物的飛機相比,云舟并非全靠噴氣動力飛行,云舟上刻著的聚云符箓,同樣有提供浮力的功能,因此云舟上下飛行十分的平穩,而當降落時更可以直接懸浮降落,而不需要跑到滑行。
云舟裹著一團云霧緩緩下降,而下方對應的泊位之中卻是泛起一圈圈的藍色光芒,卻是泊位上的元磁符箓,正發出磁力與云舟互相對接牽引,以免云舟停錯了位置亂了碼頭秩序。
云舟在磁力的牽引下,穩穩當當的停靠在泊位之上。而早就等不及的乘客,等到艙門一打開,就紛紛拿起自己的行李,一擁而上,沿著剛剛放下的棧橋蜂擁而出。
李英瓊還是第一次乘坐云舟,此時自然看什么都是新鮮,因此一邊跟著老父、順著人流前行,一邊雀躍不已的東張西望。
云舟碼頭,說是一個渡口碼頭,但是卻比李英瓊曾經見過的港口碼頭要大出不知道幾十幾百倍,站在高高的棧橋上,一眼望去,是一片幾乎看不到邊際的遼闊平地,這些地面仿佛被削平的山頭一般,平整無比。一座座比三層酒樓還高,與她乘坐的云舟十分相似的梭狀飛舟,正在這片平地上起降停住,壯觀無比。
整個云舟碼頭忙碌無比,時不時的就有泊位泛起藍色的光圈,每一處的閃光,就有著一首云舟或是起飛或是降落。而在李英瓊頭頂的天空上,更是可以看到大團大團的云霧包裹著云舟飛向天空,一時間起起伏伏,幾乎有遮天蔽日之感,看的李英瓊目不暇接。
“英瓊!”
正在李英瓊左顧右盼,看的十分開心的時候。卻聽到老父李寧呼喚,頓時連忙回頭,卻發現自己因為貪看風景,落后了好幾步,老父正在棧橋盡頭的棧樓里招呼自己呢!
李英瓊連忙小步快跑,跟上前去,卻見老父正在與一個白衣人抱拳敘舊!
故友重逢,無論是李寧還是白衣人都是熱淚盈眶,激動不已,若非此地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只怕兩人都要抱頭痛哭了。
李寧說道:“昔日長安一別,誰想今日會在此重逢!可惜山河依舊,人物全非,怎不令人肝腸寸斷!”
那白衣人亦嘆息說道:“九宮山之役,聽說……哎,今日你我異鄉相逢,可謂同時天涯淪落人。也是天見可憐,使吾道不孤了。”頓了頓,又將目光看向李英瓊,道:“這位姑娘,想就是令媛吧?”
李寧連忙叫過李英瓊,介紹道:“我一見賢弟,驚喜交集,也忘了教小女英瓊拜見。”說著又向李英瓊道:“英瓊過來,與你周叔叔見禮。”
李英瓊聽了她父親的話,過來納頭便拜。白衣人還了一個半禮,又向李寧說道:“我看賢侄女滿面英姿,將門之女,大哥的絕藝一定有傳人了。”
老頭聞言,頓時連連搖頭,道:“賢弟有所不知。愚兄因為略知武藝,所以鬧得家敗人亡。況且她一出世,她娘便隨我死于亂軍之中,十年來奔走逃亡,毫無安身之處。我抱定庸人多厚福的主意,又加以這孩子兩眼怒氣太重,學會了武藝,將來必定多事。我的武藝也只中常,天下異人甚多,所學不精,反倒招出殺身之禍。愚兄只此一女,實在放心不下,所以一點也未傳授于她。但愿將來招贅一個讀書種子,送我歸西,于愿足矣。”
白衣人又看了李英瓊一眼,見她骨骼清奇、一派秀眉英風,實是習武修道的上等良才,忍不住說道:“話雖如此說,我看賢侄女相貌,決不能以丫角終老,兄長還是多多考慮,將來再看吧。”
李英瓊聽了白衣人勸說自家老父之言,不禁秀眉軒起,喜形于色。不過當她看到老父不為所動的樣子,頓時不禁又露出了幾分幽怨。
而就在這時,一陣震耳欲聾的悶雷聲響,突然從天空中滾滾而來。整個天色,就在這突如其來的轟鳴聲中,暗了下來。
棧樓的大廳十分的寬闊,四面和穹頂全是透明的琉璃,故而諸人抬頭之間,就能將天空中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只見那萬里云天之上,濃云密布,層層疊疊,仿佛天穹倒塌一般,黑壓壓的覆蓋在云舟碼頭上方。
“那是……”
“云中城!”
“移山云舟!”
李英瓊還沒來得級看清楚天空上到底是什么,就聽到棧樓內驚呼不斷,亂成一團!
“那是四海社的移山云舟!”
看著李英瓊和李寧都一副驚訝萬分的樣子,白衣人主動介紹道:“移山云舟,大如山巒,廣如城池,據說是四海社特意請海外碧游宮的仙人打造的最大型號的云舟,其內廣廈萬間,足以容納數十萬人,又因其始終被云層包裹,從不落地,所以又被稱為云中城!”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云中城啊,果然好大!”李英瓊也是從小就聽說過云中城的名頭,只是今天尚且是首次見到,雖然整個云中城被厚厚的云層包裹,從地面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只看那黑壓壓的鋪滿整個天穹,幾乎仿佛是天塌下來一般的云層,就可以想象其背后的云中城是如何的龐大了!
“云中城?這種龐然大物,不是一向只在沿海諸州和海外諸國之間航行嗎?怎么會出現在蜀中?”
李寧看著天空中那黑壓壓的旁然大物,不禁微微皺眉,移山云舟龐大無比,幾乎等同一個浮空的城市,與普通的飛空云舟根本不可同日而語。這等龐然巨物,凡間的術士和機關師根本制造不出來,只有那些背靠仙人的大宗門派商會聯盟才有制造的能力。而出于他本人的某些經歷,他對這件東西根本沒有多少好感。
“云中城出現,還能干什么?吸納流民出海唄!”那白衣人微微搖頭,伸手一指不遠處的一排云舟泊位,道:“成都府半月之前就下了諭令,要將整個蜀中的無業流民、失地民人聚攏起來,由云舟運往開外開荒拓殖!”
李寧和李英瓊順著那白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一排排云舟泊位之前,早已經排起了人流長龍,一戶戶衣衫襤褸、拖家帶口的人等,正亂糟糟的聚在一起,在一個個手持短棍、身穿藍衫短褂的官府皂吏喝罵教訓之下,勉勉強強維持著基本的秩序。
“果然,移民,又是移民!”李寧深深的吸了口氣,悶聲道:“山陜,齊魯,幽燕,河南,兩湖……如今這天下,除了江浙、兩廣之地,又有何處不在移民?哼,如今這世道,豺狼當道,兼并橫行,富者有阡陌連天之地,貧者無立錐插足之地,朝廷不思廣施仁政,抑制兼并,反而強迫子民背井離鄉,遠赴海外!這又是哪門子的天朝上國,是哪門子的盛世中興?”
“噓!兄長慎言!”
見李寧在大庭廣眾之下,越說越是憤懣,白衣人連忙暗暗示意李寧不可妄言,同時也長長嘆息一聲,苦笑道:“大哥所言,固是實情。只是世情變換,日新月異,有些事情卻是逼不得已!大哥你該知道,這蜀中之地,自我朝太祖驅逐韃虜,定鼎山河以來,已經三百余年未逢戰火!其中物華繁盛,人口繁衍,不知在這三百年中增長了多少倍!尤其是近百年來,懷仁堂遍布天下!三宵仙姑傳下的濟世良方不知道挽救了多少條生命,昔日一家之中,生子七八人,真正能夠長大成人的不過二三人而已,而如今,如無意外,幾乎無有幼童夭折之事!如此下來,人煙日多,而田土日少,就算沒有豪強兼并,這天下九州的土地也是不夠養活所有人的。因此開拓蠻荒,海外拓殖,也是不得已之事!”
李寧聞言,默然片刻,也是微微點頭,道:“賢弟所言,也是有理。三百年承平,本朝其實已經處于極盛,其實這數百年來,海外不斷的有番薯、嘉禾、玉米、面竹、饅頭樹等高產作物傳入中原,如果九州之地專心農事,以天下阡陌廣種這些高產作物,就算如今人口數倍增長,又有何慮呢!只恨如今天下浮躁,人心不古,世人重利輕義,重商輕農,火靈機關遍布天下,大行于世,不知道奪了多少人的飯碗口食,更不知破滅了多少家庭農戶。山陜甘肅,西北之地,竟有‘羊吃人’之事……若非如期,豈能又有闖王義舉!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