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填報志愿時,夏桐本想賭一把北大,因為她的估分是比較保守的。
誰知她跟楊老師征求意見時,楊老師看了一眼,略糾結了一下,說道:“聽說他也報考北大了,再說,你的成績勉強進北大,也挑不到一個理想的專業,你要相信老師,你就選Y大,現在的建筑師,造價師、預算師什么的都蠻吃香,我有不少同學在上海BJ做這行,比會計師還好找工作,收入也不低,適合你的條件。當然,學建筑自然是清華最好,可你的成績還差一些。”
夏桐一聽“他也報考北大了”,這個“他”自然明白是誰,不再猶豫,忙說:“就聽老師的,Y大,專業也聽老師的,我好幾個月沒回家,這一切,就拜托老師了。”
夏桐說完對楊老師深鞠一躬,楊老師沒為他自己的一萬元獎金讓她勉強進北大,而是真心地為她的將來打算,這樣的老師,比起夏桐先前的班主任李老師,強的不是一點半點。
夏桐剛收拾完東西,王倩背著一個雙肩包找來了,她的成績不太理想,估計只能上個三本,所以打算去夏桐家躲幾天清靜。
“你可別說不讓我去啊,我不是想去你家玩,我曉得你的東西太多了,一個人拿不過來,我是來送你回家的,你也不要太感謝我,回頭給我做點好吃的補償我。”
王倩都這么說了,夏桐只好答應了,兩人提著行李出了宿舍,剛到校門口,就看見一輛小卡車要進門,一男一女正跟門衛交涉,走近一看,夏桐才發現女的正是她從小長到大的閨蜜,羅杜鵑,也是羅茉莉的姐姐。
見到夏桐,杜鵑忙從車上下來,“哎呀,還好趕上了,你們學校的門衛可真嚴,就去接個人還要盤問這么久。來來,快把東西放上去。“
話一說完,車上的男子忙主動下來接過夏桐的行李,夏桐見此忙打量了一眼他,黑黑瘦瘦的,個子倒不低,大概有一米七五以上,看著蠻老實的。
杜鵑見夏桐打量他,介紹說:“他就是黃大堅,我給你提過的。”
聽了這話,黃大堅憨憨地沖夏桐一笑,“今天正好往山下送貨,杜鵑讓我來接你。”
杜鵑和夏桐小學同學五年,初中三年,兩人是一個村子長大的,不過,杜鵑比夏桐大兩歲,小的時候,村里也沒幼兒園,夏桐的媽媽在鎮小當老師,夏樟剛出生沒多久,婆婆一人照管不過來,媽媽便帶著夏桐進了學校旁聽,這一旁聽,夏桐還坐住了,就這樣,比同齡人早上學二年。
杜鵑的成績一向不大理想,中考后,在技校上了二年,回來后,便在井岡山上的賓館找了一份臨時工做,認識了這個男孩子黃大堅,黃大堅是賓館的一個貨車司機。
“我沒想到你今天能回家,前幾天聽茉莉說,你大概要十七八號才能走,可今日有便車,想著來幫你把棉被衣裳什么的拿回家,省得你一趟帶不了。”杜鵑說完便招呼夏桐上車。
夏桐看了看眼前的小貨車,又看了看王倩,擔心她適應不了,“這是我同學王倩,她說想去我家住幾天,要不把東西放上去,我和她坐中巴吧。”
杜鵑看了一眼黃大堅,黃大堅是個實在人,“你們三個都這么瘦,擠擠就好了,沒必要浪費這二十塊錢,反正這一路過去也沒交警。”
王倩可沒想這么多,笑了笑,“走吧,我多少年沒坐貨車了。”
見此,夏桐拉著王倩上車了。
夏桐家在井岡山下一個叫羅家灣的村子,也不知是不是江西小河多的緣故,這里的好多村子都叫什么灣,羅家灣就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子,地處偏僻,沒有工業的污染,只是出行很不便利。
好在前幾年修了一條通往井岡山的鐵路和高速公路,羅家灣的人出門這才方便多了,從村子里走幾里路出來,站在高速路口,上山和下山的車子都很多,基本招手就停。
黃大堅走的是以前上山的老路,花了二個小時才到家,王倩是第一次來夏桐家,當看見車子停在一棟鑲著外墻磚的二層半小樓前,王倩把行李拎了下來,脫口而出道:“靠,你家都住上別墅了?”
杜鵑聽了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夏桐,倒也沒說別的,只是催促說:“快點下車,這個時候,我老媽多半還在鎮子上,我就不進去了,回頭千萬別跟我媽說是我送你回來的。”
把夏桐的行李放下后,杜鵑急匆匆要走,倒也丟下一句話,“等我歇假的時候,我再找你來。”
夏桐也不攔她,小的時候,兩家的關系一向很好,杜鵑的父親羅金根和夏桐的父親夏念是自小光著屁股一塊長大的,那會還住在村里的老房子,兩家前后房,杜鵑家先翻蓋新房子,杜鵑媽媽非要多占一塊公用的地,想弄出一個小院子來,兩家因為這個傷了和氣。
后來,夏念辭了小學赤腳老師(民辦老師)的工作,自己在鎮上開了個小飯館,掙了些錢,也借了些錢,在村頭蓋了這棟房子,把家從村子里的老房搬了出來,又把家里的幾畝水田跟村里的人換了房子后面的十來畝荒地,全都栽上了贛南臍橙。
說來也巧,那會正值GZ市大力推廣臍橙產業,調整農業結構,說要促進農民脫貧致富奔小康,夏念從報紙上看到這消息,想著這羅家灣離贛州這么近,氣候土質也差不了多少,便花錢請贛州的師傅替自家也整了一個小小的果園。
眼看著日子該紅火起來,可真應了那句話,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夏桐的父母因上山看望夏桐的外公外婆,回來路上,車子翻進了山里,頃刻之間,這家便塌了。
夏家的飯店被杜鵑的媽媽郭曉華相中了,便推她丈夫羅金根來找夏桐的婆婆羅水蓮,而羅水蓮這時已把飯店頂賬給了自家侄子,就這樣,算完帳,夏家還欠了七八萬元的外債。
從此,杜鵑的媽媽對夏家,不說恨之入骨吧,至少也是抱定了主意老死不相來往,尤其在羅金根在鎮子里開了一家藥店發家后,杜鵑媽媽對夏家更是不屑一顧了。
正因為此,杜鵑才不希望被自己媽媽看到她送夏桐回來,待夏桐和王倩下車后便急匆匆走了。
杜鵑剛一離開,夏桐的婆婆羅水蓮聽到外頭有汽車的動靜,打開了大門,正好見夏桐要拍門上的鐵環。
“你這孩子,都好幾個月沒回家了,考完了?來來,婆婆看看,好像瘦了好多,考試累的吧?這是你同學?來,快進屋。”羅水蓮伸手接過了王倩手里的被褥。
“夏婆婆,我叫王倩,跟夏桐好了三年,考完了,我見她的行李太多,便送她回來,正好來你家松快松快兩天,打擾你了,婆婆。”王倩一邊回話一邊跟著夏桐進了院子。
“來了就是好,餓了吧,我給你們搞點吃的,桐桐帶你同學先進屋。”羅水蓮把行李放在了樓前的平臺上,進了廚房。
這院子東邊是二間平房,里面是廚房兼餐廳,還有一間雜物間,廚房和樓房之間,是一口抽水井,靠墻是洗菜和洗臉池子,西邊是一棵沙田柚,一棵桂花樹,廚房出來有一條小鵝卵石的路到樓房的臺階前,臺階前有兩塊苗圃,一塊種著三株金桔,大一些的便是菜地。
三級臺階上去,便是主樓的一樓,一間客廳帶三間屋子,水磨石的地,王倩先被廳堂的三張遺像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來,夏桐跟她說過,父母已經走了。
羅水蓮這會正在廚房給夏桐和王倩做兩碗荷包蛋,王倩小聲問道:“哇,那個戴眼鏡的帥哥是誰?長得有些像徐志摩?”
王倩學文科的,徐志摩是她心中的偶像,夏桐看了她一眼,“不用這么小聲,我聽得還不習慣,那是我爺爺,正經名牌大學畢業的。”
可惜,死于十年特殊時期。不過這話夏桐沒有說出來。
“你爸長得也蠻帥的,可惜氣質比你爺差一點,你爺身上有股詩人的氣質,很特別的味道,不過你媽可真漂亮。”
“那當然,我外婆當年可是井岡山上的一枝花。”
“靠,我夸一句,你還非得拽一句,謙虛點會死呀?”
“去你的,在我家不許說這個字,忌諱。我沒跟你拽,我說的是實話,還有,別動不動就爆粗口,女孩子家,說話文雅些。”
說完,夏桐拎著行李進自己的屋子,王倩跟了進來,屋子很簡單,一張雙人木床,一個雙門小衣柜,外加一個床頭柜,一張書桌和簡易書架,別的沒有了。
“走吧,我婆婆該煮好雞蛋了,我還要去曬水,晚上我們好洗澡,我婆婆不知我帶你回來,肯定沒曬夠。”
“曬什么水?你家弄這么好,還沒安個熱水器?”
“大姐,我家是鄉下,哪里來的自來水?”夏桐翻了個白眼。
鄉下地方,夏天都是洗涼水,不過,夏婆婆說,女孩子還是少沾些涼水好,因而每天都用大桶和大盆裝滿水,放太陽底下曬,晚上給大家洗澡用。
PS文中的小地名都是杜撰的,包括梅縣,Y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