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東花園練兵
徐辛夷騎著寶馬照夜玉獅子,一路把玩指紋刷和銀粉,侍劍和女兵們也嘰嘰喳喳談笑風生,都說今天破案大開眼界。
侍劍忽然拍馬跟上幾步,壓低了聲音:“大小姐,原先咱們在錦衣衛千戶所的布置都是為了對付姓秦的,現在看來似乎他也不是什么壞人……”
想到大小姐的那些惡作劇布置,侍劍臉上一紅,忍不住笑起來。
徐辛夷烏溜溜的杏核眼眨巴眨巴,兩顆俏皮的大門牙咬著豐潤嬌艷的下唇,猶豫了片刻才道:“那么,暫且不發動吧。”
見小姐還沒完全放棄那個“可怕”的計劃,侍劍皺了皺眉,繼續勸道:“連世子殿下也來信,說他在荊王府奪嫡的案件中幫了大忙,讓咱們別再胡來呢!”
“什么大忙,朱由樊這小子太不夠意思了,有案子怎么不叫我去,便宜這姓秦的家伙出風頭?”徐辛夷說著就十分不忿,打著馬疾奔。
侍劍無奈,只得跟了上去。
遠遠望見魏國公府的大門,忽然徐辛夷把脖子一縮,小蠻腰挺直,朝著左右咳嗽兩聲。
女兵們立刻不茍言笑了,一個個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背上,而那些指揮使、千戶、百戶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督率著手下的精兵,把鼓號掌得嗚嘟嗚嘟震天響。
“破虜平蠻功貫古今人第一,出將入相又兼文武世無雙”,黑底金漆大書著太祖皇帝御筆對聯的國公府門口,當代魏國公、南京守備、掌南京中軍都督府僉書府事徐邦瑞,正吹胡子、瞪眼睛、氣鼓氣脹的看著女兒。
這位國公爺方面大耳、濃眉大眼,一部又黑又亮的美髯,頭上帶的烏漆幞頭兩邊展角伸出來一尺兩寸長,微微顫顫,穿著大團花緋色公服、腰系羊脂玉帶,佩著金光閃閃的盤龍寶劍,真是威風凜凜!
徐辛夷遠遠的下了馬,低著頭小跑到父親身前磕了頭,站起來又是嬉皮笑臉的了:“爹爹怎不進府去,想是害怕門上的這群狗奴把門包收得太狠,所以親自來監督他們?”
徐邦瑞嘴一咧就想笑,生生忍住,板著臉道:“你這丫頭,不在家里做做女紅針指,怎么成天出去拋頭露面?上街走走倒也罷了,打著爹爹的旗號,領著兵馬在外邊亂撞,圍獵、賽馬,都不是女孩子該干的事情!今天越發大膽,還跑到命案現場去指手畫腳,你是應天府的捕頭嗎?”
原來爹爹已經知道今天的事情了!徐辛夷并不害怕,嘻嘻笑著把指紋刷和銀粉拿給父親看,“爹爹,女兒得了個好東西,你隨便在哪兒摸摸,就能把手印顯出來來呢。”
“真的?”徐邦瑞似乎忘記了教訓女兒的初衷,很感興趣的在大門上摸了一下。
徐辛夷就照著秦林的辦法,讓淡淡的銀手印呈現出來。
“咦,還真有點意思啊……咳咳,”徐邦瑞忽然想起自己為什么站在這里,連忙干咳兩聲,又板起臉道:“你看看你,啊,一個女孩子家成天刀刀槍槍,現在還往人命案子瞎摻和,還有沒有點樣子!”
“爹爹!”徐辛夷搖著父親的手臂,撒嬌道:“你要女兒怎么樣嘛?”
“這還差不多,嗯,女孩子不能總是舞刀弄劍的,”徐邦瑞捋著胡子,不緊不慢的道:“半月后立冬那天照例要開金陵詩會,你也給我去一趟吧,結識幾個大家閨秀,談談詩、做做女紅,也好過成天騎著馬亂跑。”
“好了啦,我去總行了吧!”徐辛夷答應著,蹦蹦跳跳的走了。
徐邦瑞見女兒走了,舉起袖子擦了把額頭的汗,走到旁邊廂房里去。
一位長相富態的中年貴婦已等在那里,她就是徐維志、徐辛夷兄妹的生母吳氏,看見丈夫走來,她急忙問道:“怎么樣了?”
“我是她爹爹,我的話她還能不聽?呵呵,總算答應去詩會了,”徐邦瑞面有得色。
吳氏嘆口氣:“唉詩會上那么多青年才俊,希望她能看上一個吧。”
也許是在女兒面前擺架子的勁頭還沒過去,徐邦瑞鼻子里哼了聲:“還不是你袒護的好女兒!本來長那么高,誰娶了都得擔心夫綱不振,你還怕她吃苦不肯讓她裹腳,一雙大腳丫子,又騎著馬、帶著兵到處亂跑,哼哼,我看這個女兒怎么嫁得出去!”
呀咿?吳氏鳳目圓睜、柳眉倒豎:“你還有臉說!不是我懷她的時候你去找那狐貍精,害得我動了胎氣,怎么生下這么個丑丫頭?她長成這個樣子,我做娘的不心疼,還指望你這個沒心沒肺的陳世美嗎!?”
眼見夫人發怒,徐邦瑞立刻軟了三分,捋著一部漆黑的胡須,色厲內荏的道:“你要怎的?我家世受國恩,我奉天子詔令鎮守南京,一聲令下,十余萬將士悉聽節制,難道還怕了你一個婦人家?”
吳氏冷笑著閃電般出手,一把揪住了徐邦瑞的耳朵,連扯直扯。
可憐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國公爺一下子就軟了,偏著頭、展腳幞頭也掉地上了:“是為夫不對,請夫人消氣,夫人息怒……呀呀呀,你還扯……”
秦林拿了會票就去找施御史,花五千兩把他的大宅子買了下來。
這座宅邸前后三進大院,青瓦粉墻,后花園還有池沼、假山和涼亭,最后一進院子朝北面是河房,就在秦淮河岸邊。
施御史告老還鄉,除了家生奴才之外,他家的門子、花匠、仆婦、廚子當中有不少是雇的南京人,當然不會跟他回老家,施御史就轉而推薦給秦林。
秦林自己一個家丁都沒有,這些人就照單全收,吩咐他們一切照舊,等施御史三天后闔家還鄉,打掃一番后他再住進來,當夜他還是回百戶所睡的。
第二天百戶所眾校尉點卯,兩百來號人,又是在街頭巷尾站得滿滿當當。
秦林宣布已買了街對面施御史的宅子,今后自己就在那邊辦公,而這邊百戶所衙門翻修一下,總旗韓飛廉在這邊當坐衙官,處理日常事務。
南京城里這些世襲錦衣軍戶在街面上混得不能再熟了,都知道施御史宅子地段好又寬敞,只是要價太高,不想轉天秦林就買到手了,這位百戶官果然手面極闊,跟著他混,油水不會少。
殊不知并非秦林手面闊,是花八千五百兩紋銀買支指紋刷的徐辛夷氣魄大……
唯一不樂意的就是鹿耳翎和他的幾個親信了。
錦衣衛、東廠的各級主官不像州縣官是成天待在衙門里的,會經常外出辦案或者赴上司衙門辦事,于是就要指定一個坐衙官守著本衙門,以便處理日常事務。
坐衙官基本上相當于正任長官的副手,以資歷而論,鹿耳翎是庚字所的老人,韓飛廉是外地調任的,以官階而論,他有試百戶銜,韓飛廉只是總旗銜,怎么也該輪到他。
所以聽得秦林把坐衙官委了韓飛廉,鹿耳翎十二分的生氣,只覺得周圍弟兄們的議論,似乎都是在嘲笑自己。
正準備拼著撕破面皮,干脆和秦林一爭短長,忽然又聽見秦林說道:“魏國公府空著的東花園,本官已借了塊地方,從今天起眾位兄弟就去那邊訓練。”
鹿耳翎心頭咯噔一下,已經到了喉嚨口的話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驚疑不定的看著秦林――莫非,他和魏國公府有什么關系?
魏國公府權勢喧天,基本上可以在南京橫著走了,借鹿耳翎三個膽子,他也不敢惹國公府啊!
眼珠一轉,叫幾個鐵桿心腹悄悄打聽,很快就從幾個知情的校尉口中得知了昨天的事情:原來昨天當街殺人的案件,秦林竟走運遇到了徐辛夷,恐怕東花園也是趁機借來的吧!
也有人告訴鹿耳翎,昨天徐大小姐似乎對秦林并不友善,臨走還把他那件能讓手印顯形的寶貝搶走了。
鹿耳翎摸不準秦林的底細,倒不敢貿然發難了,只好暫且按捺住怒火。
點卯之后,秦林把百戶所眾官校都帶到了魏國公府東花園。
這座花園和國公府并不相鄰,而是隔著夫子廟、東牌樓、秦淮河、鈔庫街和烏衣巷,位置在東城墻根底下,所以歷代國公府的主人們很少過來,漸漸荒廢,早已沒有什么花卉了,只剩下滿地的荒草,中間極大的池塘也淤塞了。
東花園地方極其廣闊,國公府管園子的家丁已得了徐維志的吩咐,就把靠西南面的一大片地方劃給他們。
秦林把正軍和軍余分開,正軍由抗倭御寇的老兵韓飛廉率領,揮舞繡春刀練習刀法,彎弓射箭。
他自己則帶領軍余,教授從前學過的捕俘拳,以及敲悶棍、放拐腿、拍板磚的種種神技。
于是繼荊湘之地的蘄州以后,龍盤虎踞的南京城上空也響起了威猛無比的喊殺聲:“繡春刀出閃霹靂,大明鷹犬是錦衣!鋼做肝腸鐵做膽,匡扶家國眾心齊。抗繳捐稅要打擊,風林火山威名立,砸必狠,打必爛,搬走貨物充常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