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章一刀斷喉
曾經有位法醫界的老前輩說過這么一句話:如果在現場沒有發現線索,一定是你還不夠細心。
秦林有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但在夜間燈光照耀之下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沒有遺漏,于是他讓牛大力小心走進來,不踩到任何血跡的前提下將毛海峰尸首搬出去,交給陸胖子仔細檢驗。
同時請金櫻姬把住在旁邊的海商都指出來,請霍重樓認真盤問,這屋里鬧得如此天翻地覆,也許有人曾聽到動靜。
最后他自己小心翼翼的趴在地板上,躲開血跡,仔細的檢查,那種專注的神態和大師揮筆作畫、琴師調整琴弦一樣,完全心無旁騖。
毛海峰住處異常簡陋,睡的一張鋪草墊的矮床。
為了檢查床的角落而又必須避開血跡,秦林不得不左手撐地、右手抓床頭穩定身體,像雜技演員一樣保持平衡,鬧得滿頭大汗――沒辦法,沒有照相機固定現場證據,為了避免損壞可能的證據,只好辛苦自己了。
毛海峰嫡系選出的三名老海商本來對秦林只是將信將疑,但此時見了他工作的情形,無不悚然動容。他們都是善于察言觀色的老油子,知道秦林這番舉動絕非裝出來的,堂堂錦衣衛副千戶、朝廷招撫使者肯像這樣親力親為,實在萬分難得,要知道老家縣里頭的仵作,區區賤役而已,檢查個死人還捏著鼻子嫌這嫌那的呢!
尸首從屋里搬了出去,把他翻過來就看到了很明顯的致命傷,咽喉處深深的一道刀口,因為肌肉和皮膚的收縮而大大豁開,像極了一道詭異的笑容,似在無情的嘲諷。
陸胖子取出銀針、小刀、棉線等工具,在數不清的目光注視之下,開始按照秦林教授的方法檢驗尸體……
另一邊,霍重樓在金櫻姬配合下,將毛海峰的鄰居通通從人群中找了出來,這位東廠司房時而橫眉立目,時而軟語溫言,使出十八般解數從這些人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
偵破遲遲沒有結果,島津小鳥丸朝葉麻使個眼色,這家伙又開始煽動了,冷笑道:“裝模做樣誰不會?只怕是賊喊捉賊!毛大哥雖然和葉某不睦,葉某卻也見不得他死得這么不明不白!”
立刻又引發了一陣騷動,不少弟兄議論紛紛,更多站在后面的人踮著腳跟往前看,互相推推搡搡。
早知道大佬們在關于是否接受朝廷招安、是否放棄平戶另尋母港的問題上有分歧,人們為前途未卜的命運而焦灼,毛海峰突如其來的遇害,把這種焦灼的情緒推動到了頂點,只要有一星半點火焰,立刻就會燃起沖天大火。
島津小鳥丸和伊賀鬼卿對視一眼,前者的笑容異常囂張,而伊賀流上忍的嘴角牽動兩下,皮笑肉不笑。
金櫻姬的臉色變得越來越不好看,明知道這件事肯定就是幾個倭奴和葉麻做下的,偏生遲遲找不到證據,而且很有可能對方還有下一步的陰謀詭計!
怎么辦?她的念頭轉了無數種,一時間愁腸百結。
就在此時,蹲著檢查地板的秦林站了起來,手里捏著極其細小的什么東西,嘴角則掛上了招牌式的壞笑,儼然成竹在胸。
金櫻姬心頭畢剝一跳,欣喜的神色一閃而逝,竭力裝出平靜的樣子,心頭則在不停思索:他究竟找到了什么?
秦林恍若無事的走出了房間,陸胖子首先匯報了勘驗尸體的情況:喉內無毒、軀干無傷、頸無縊痕、頭顱無淤血,唯一的致命傷就在喉頭,不見其他任何抵抗痕跡。
正是這一刀切斷了喉管,毛海峰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所以沒有人聽到他的呼救,直到女仆送夜宵才發現他遇害。
立刻就有許多懷疑的目光投向了伊賀鬼卿――眾所周知毛海峰武功了得,就算睡夢中想要偷襲他也不容易,能在半夜三更不知不覺間將他一刀斷喉,在這里的眾人除了伊賀鬼卿之外,還有誰能更像兇手?
似乎早已料到眾人的反應,伊賀鬼卿眼中狡詐的光芒一閃即逝,陰惻惻的道:“懷疑我嗎?和族武士從來不做鬼鬼祟祟的事情,你們還是找到證據再說吧!哼哼,今晚一更之后,我就和葉麻先生在戲臺前面下棋,很多人都看到的。”
人們面面相覷,的確今晚葉麻和伊賀鬼卿從一更開始,就在西面的戲臺處下日本象棋,好幾十個人圍著看呢。
不過,這并不能排除他在一更之前就做下案子的可能性啊!
可惜霍重樓詢問眾位鄰居,得到的供述與這個猜測完全不相符。
毛海峰單身獨居,住處周圍有幾戶人相鄰,不過和他的木屋都隔著幾丈距離。
一更之前,沒有人聽到異動,倒是敲過一更之后又過了一陣子,鄰居們聽見毛海峰屋子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因為毛海峰妻、子亡故,他常常于深夜借酒澆愁,酒后亂砸東西,所以鄰居們也不以為怪,現在回想起來,恐怕就是那時候遇害的。
伊賀鬼卿身穿和服,雙手抄在袖子里面,笑容輕蔑得不屑一顧:從一更開始他就沒有離開過人們的視線,一更之后毛海峰才遇害,當然與他無關。
“奇怪呀!太他媽操蛋了!”陸胖子苦惱的抓著頭發:“毛海峰和兇手乒乒乓乓打了半天,幾乎把這座房子里的東西都劃爛,為什么就是閉著嘴巴不肯呼叫?難道他和刺客還講什么江湖規矩,玩單打獨斗?”
顯然這個理由并不成立,毛海峰腦袋并沒有壞掉,有人半夜來襲,他總該呼救的。
霍重樓也捋著一部絡腮胡子,疑疑惑惑的道:“莫不是中了啞藥,叫不出來?”
“能下啞藥,何不直接下毒藥?”
秦林笑瞇瞇的從木屋中走出,笑容異常的輕松愉快。
霍重樓、陸胖子等人盡皆一喜,知道自家秦長官臉上有這種表情,多半就是胸有成竹了。
“事實上,死者本就是被人一刀斷喉的,”秦林斬釘截鐵的道:“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根本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就已經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