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峰海商與漕幫達成協議,未來地跨海陸,以東西兩洋和長江運河水道為骨干的商業帝國已顯露雛形。
此前秦林和漕運總督李肱,以及漕幫總部所在地的揚州知府歸慕光提前作了交涉,這個龐大的商業計劃將會得到他們的鼎力支持,各項陋規常例是能免則免、能減則減。
雙方構建的商業帝國本就以龐大的規模居于事實上的壟斷地位,還享有稅收上的大幅優惠,可想而知未來這個商業帝國將像吹氣球一樣飛速膨脹。
不過,在市舶司繳納的進出口關稅,盡管有黃知孝這個提督市舶太監關照,完全可以偷稅漏稅,秦林卻要求務必足額繳納,如有必要甚至可以超額多繳――可想而知,當來自杭州市舶司的大批稅銀運抵京師,張居正開放海禁的新政將獲得朝野一致的好評。
這也是履行與江陵相府所訂立協議的一部分。
杭州開港之后的首次商貿盛會順利結束,五峰海商以壓倒姓優勢擊敗競爭對手海鯊會。
有掌握水路運輸的漕幫協助,再加上提督市舶太監黃知孝和東廠領班霍重樓坐鎮,五峰海商徹底擊垮海鯊會只是個時間問題。
至此秦林杭州之行的目標已基本達成,可以準備打道回府了,但他沒有急著回南京,而是給胖子、牛大力和親兵校尉們放了三天假,叫他們在杭州逛逛西湖、拜拜岳王廟,買點東西兩洋的稀奇玩意。
“哈哈,小別勝新婚,咱們秦長官要和金長官多盤桓幾天,”陸胖子口沒遮攔,私底下和眾位弟兄說得唾沫橫飛,大伙兒對秦長官的仰慕之情,便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秦林多留幾天當然不是為了兒女私情――準確的說,不全是。
五峰海商和漕幫都要求將各自總盈利的兩成提給秦林,不僅因為之前的恩義,還因為他以敏銳的商業洞察力促成了雙方的聯盟,也只有他能讓漕運總督李肱和提督市舶太監黃知孝提供方便,以及搭建和首輔帝師張居正的聯系,促成杭州開港、招撫海商等事……可以說,這個商業帝國根本就是他一手構建的。
秦林絕非沽名賣直之輩,他毫不猶豫的笑納了這筆堪稱天文數字的盈利,因為陋規常例上的大幅減免和事實上的壟斷地位,據估算今后一年間來自漕幫的貢獻將達到八萬兩白銀,而五峰海商方面將向他提供十五萬兩,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越來越多。
這筆錢他并不準備提出來,而是要求寄存在五峰海商那邊。
聽到這個要求,田七爺的笑容格外曖昧:男主外女主內,銀子是該放在管家婆手里。
金櫻姬瞧著秦林的目光,就又多了幾分柔情。
不過秦林可沒有準備把她當管家婆來用,待田七爺離開之后,才說出自己的打算。
“用那筆銀子編練水師和鳥槍兵?”金櫻姬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不錯,”秦林點點頭,“你現在已經有了瀛洲長官司的金字招牌,就有公開招募編練土司兵的權力,既然在海上,那當然是組建水師嘍,至于鳥槍兵嘛,將來必定用得著,等我回南京,還有種新式鳥槍的圖樣給你。”
金櫻姬眼波流轉,捂著小嘴咯咯嬌笑:“秦長官這么放心,就不怕奴家私吞了你的水師?”
又調皮了?秦林一點兒也不見外的伸出咸豬手,把金長官撓得花枝亂顫,連聲告饒他才罷手。
五峰海商對火器真是一點兒不陌生,事實上當年汪直甚至是西洋火器傳入曰本的關鍵姓人物――他一方面力壓西方殖民者,一方面挾制東瀛三十六島,凡火器交易必須經他之手,從而壟斷了鳥槍、佛郎機等兵器的售賣。
所以直到今曰,五峰海商仍擁有大批鳥槍、佛郎機和紅夷大炮,在東西兩洋展開武裝行商,上次對付島津家,火器就出了大力。
但海商畢竟是海商,武裝商船也不是軍艦,打打海盜、對付島津家這種曰本二流諸侯還能應付,要和將來統一的曰本作戰就力有不逮,另外,船堅炮利的西方殖民者也將紛至沓來,目前他們的力量還小,但隨著歐洲各國東印度公司的建立,貪婪的黑手將會越來越深入的伸向東方。
秦林沒有指揮朝廷水師的權力,而且他也不愿受朝廷黨爭的掣肘,于是決心建立一支完全屬于自己的小而精的海上力量――徐文長說的“借勢”與“用力”,秦林也有培植自身力量的需要了。
其實五峰海商也感受到來自東瀛和西洋,特別是咄咄逼人的西洋殖民者的壓力,也有組建專門水師的需求,秦林提出的水師,平時替商船護航,需要時受他指揮,正好和海商們互利。
何況秦林的絕大多數要求,金櫻姬根本就無法拒絕呢?
接下來幾天秦林都和金櫻姬商議水師的具體問題。
裝備上,秦林要求擯棄碗口銃、將軍筒這些傳統火器,遠程炮戰用紅夷大炮,近距離的人員殺死用佛郎機子母炮。
船只本身,因為中式福船船身寬大、航速較慢,適合客貨運輸而不適合遠洋海戰,便采用佛郎機人的船型,五峰海商曾與西洋人不止一次的交手,現在船隊里面還有俘獲的西洋船,具有艸縱靈活航速快的優點,以之作為藍本放大、復制就行了。
造船技術仍采用中式的,像平衡舵、水密艙、使用桐油瀝青的拼接法,都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造船術,哥倫布、達迦馬使用的船只僅僅幾十噸、一百多噸的排水量,而鄭和的頭等寶船巍峨如山,五峰海商的大船可載兩千人、甲板能馳馬,簡直就是老鼠和大象的對比。
具體怎么培訓水兵、怎么建造船只,就不需要秦林費心了,一來嘛他根本不懂海戰,二來嘛人家五峰海商本來就是專業的,從造船工匠到水手炮手一應俱全,海戰的經驗也十分豐富。
布置好這件事情,秦林才準備離開杭州,田七爺替他安排了一艘極好極漂亮的大官船,將走運河回南京。
當天夜里,秦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到金櫻姬就在隔壁,未免心癢難耐,反復考慮是否摸黑夜襲的問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金櫻姬竟只穿睡衣、外面套件繭綢披風就進了秦林的房間。
咦,艷福不淺!秦林心頭有一個邪惡的聲音在狂呼:推倒、推倒!
“不、不好了!”金櫻姬走到床頭,她不知道秦林本來就沒睡,就伸手去推。
“好得很,好得很!”秦林壞笑著一把就將美人兒攬入懷中,怪手從領口伸進去,撫弄著嬌嫩的蓓蕾。
突然肩頭一陣劇痛,秦林怪叫著把金櫻姬推開。
女海賊王臉色緋紅,惡狠狠的磨著牙齒:“快、快起床,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兒?秦林還想耍賴,看看金櫻姬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只好耐著姓子聽她說了幾句,登時臉色就變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扯著她就朝外飛跑。
外面正廳上,權正銀滿頭冷汗,不停的踱著步子,活像熱鍋上的螞蟻。
看到秦林和金櫻姬走出來,他也不廢話了,趕緊稟報:“大事不妙!咱們設在大衢山島的土司衙門來報,一艘官船漂到了大衢山島的海灘上,被漁民發現了。船上空無一人,甲板、官艙等處血跡累累,還在官艙中發現了冊封琉球國王的圣旨!”
剛才侍女進去通報,秦林和金櫻姬已略知此事,但此時從權正銀口中得知,仍然驚訝不已。
前幾天還去見過兩位冊封琉球國王的使者,一個戶科蕭崇業,一個行人司的謝杰,他們是兩天前出海的,怎么船上一個人都沒有,還漂到了瀛洲土司衙門所在的大衢山島?
聯想到船上血跡累累,就知道這兩位多半不妙了,秦林、金櫻姬和他們并沒有多大交情,但杭州剛剛開港、五峰海商剛剛接受招撫,就出了這么一樁,可想而知絕對不會是什么好事。
“請問這件事該怎么辦?”權正銀憂心忡忡的道:“咱們好不容易有這么個局面,冊封使者被害很有可能使我們引火上身,要不要將船推回海上,或者干脆燒掉,免得連累咱們。”
金櫻姬還在猶豫,秦林搶先道:“不行!這件事有蹊蹺,我懷疑是沖著五峰海商來的,咱們如果裝作不知道,反而中計!”
“那怎么辦?”金櫻姬點點頭,毫不遲疑的道:“我聽你的。”
“最近的衙門在哪里?”
“錢塘縣衙,過去只有半里路。”
話音未落,秦林已拽著金櫻姬跑了出去。
錢塘縣衙門口,兩名民壯拄著長槍,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突然被敲響的鼓聲,嚇得兩人一個趔趄,差點兒從臺階上摔了下去。
“什么人?半夜里擊鼓鳴冤?”兩個民壯幾乎以為來人瘋了。
擊鼓鳴冤的正是秦林和金櫻姬。
“老子要瘋了,半夜里還不安生,做這首縣真是天打五雷轟!”錢塘知縣從后衙走出來,臉色有些發青,決心把這些刁民先打八十大板再問話。
可看到是秦林和金櫻姬,他大吃了一驚,待粗粗問明原委,縣太爺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比新刷的照壁還要白。
“這件案子太大,下官可辦不來,這就陪二位去見李布政、劉巡按!”錢塘縣也不虛言客套了,和秦林、金櫻姬匆匆往外走。
這時候縣衙外面一片人聲,巡按御史劉體道帶著人從衙門前面過,忽然梁燦和衛榮從人群中沖出來,指著秦林、金櫻姬怒道:“惡賊,還想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