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章峰回路轉
《清明上河圖》重見天日,最高興的還屬武清伯李偉,在他眼里那根本不是什么傳世名畫、稀世國寶,而是亮閃閃黃澄澄的一萬兩黃金啊!
“娘娘……”李偉訕訕的笑著,就想從女兒手中將國寶拿過來。
沒曾想李太后并不遞過去,反而將畫兒給了身邊站的朱堯媖,柔聲對李偉道:“父親,你也看見了,這幅畫上封著先帝爺的親筆御批,是要賜給成國公朱希忠的。女兒身為未亡人,豈能違背先夫的遺命,將畫兒改贈父親?咱們父女至親,以后機會多的是,再慢慢補報爹爹罷。”
李偉怔了怔,很想得到那副珍品名畫,但女兒說的也很有道理,先帝隆慶爺的御筆朱標清清楚楚,硬要叫女兒改贈自己,就算老頭子臉皮再厚,也有些說不出口。
秦林卻從旁道:“娘娘,李皇親,朱希忠老國公早已過世,臣聞得即將襲爵的小公爺朱應楨于書畫上并無多少見識,只怕他拿去了也是無用的。”
李太后聞言稍一猶豫,還是慢慢搖了搖頭:“君無戲言,先帝已龍馭賓天,哀家更不能擅改他的遺命。”
李偉卻被秦林點醒,想到了另外一層:那朱應楨是京師貴介子弟里面有名的膿包軟蛋,又不怎么熱衷書畫,前腳太后按先皇遺命把清明上河圖賜給他,后腳我就到他府上把畫兒買過來,豈不是一招妙計?
于是他也點頭稱是,一反常態的大方起來,贊成把畫兒賜給朱應楨。
馮保神色復雜的朝秦林笑了笑,他是心機靈便之人,已將前因后果猜到了三分,畫兒賜給愛打小報告的大嘴巴老國丈李偉,和賜給膿包軟蛋的朱應楨,對馮保來說完全就是兩碼事。
李偉想從朱應楨那兒把“畫”買回來,嘿嘿,難道馮督公不能搶先做點手腳?
明知秦林作偽,馮保卻成了最擔心拆穿的人,如果被人發現黃綾卷軸中并沒有《清明上河圖》,李代桃僵之計就穿幫了。
“娘娘,老奴替您把畫兒拿著,”馮保略為呵呵腰兒,從李太后手里把“清明上河圖”接到手中。
李太后微覺詫異,其實她還想把畫兒多拿一會兒——隆慶皇帝的遺物其實很多,也不在乎這一件,但離世八年之后又發現了新的、并且是先帝親手收在御書房暗格之中,顯然對她這個未亡人來說有著某種特別的意義。
不過馮保乃是李太后最寵信、最倚重的內廷總管,既然他要獻殷勤,太后便任他拿去。
呼——馮保長出了一口氣,畫兒拿在自己手中,便沒有不長眼的人會揭開來看了,也就不會穿幫。
怕你不拿呢!秦林也長出了一口氣,馮督公啊馮督公,您真是太配合啦!
馮保悄悄對著光,仔細看看那御筆和印鑒,忽地面色就變了一變,抬頭瞇起眼睛對秦林點了點頭:算你膽大包天!好歹總算是為了咱家的事出力,不揭破你吧。
徐爵、陳應鳳眾官雖對這幅傳世名畫十分好奇,但黃綾包裹上貼著先帝隆慶爺的御筆欽封,要展開就要把御筆撕破,這可不好當著李太后的面說出口了;再者,現在又拿在馮保手里,誰愿意去觸廠公的霉頭?今天連他嫡親侄兒馮邦寧都被狠狠打了一頓,咱也就別自找沒趣嘛。
李太后看看眾官,也就秦林最對眼,便吩咐道:“秦指揮走一趟,去叫朱應楨替他爺爺進宮領先皇的賞賜。”
秦林領旨出宮,馮保仍將那件“清明上河圖”牢牢的抓在手中,甚至出去上廁所都帶著,絕不讓畫兒離開他的視線,唯恐被別人發現有異……
茶水添過三遍,秦林便帶著朱應楨進宮來了。
朱應楨是爺爺英雄孫好漢的絕佳反例,他有兩個威風凜凜的爺爺、叔爺,本人卻膽小如鼠,跟在秦林身后誠惶誠恐的那副樣兒,就比朱堯媖還要夸張,似乎只要有一點兒風吹草動,他就會像兔子一樣撒腿開溜。
如果說身為少女的朱堯媖還是極為楚楚可憐的,那么朱應楨就完全是叫人又好氣又好笑。
朱應楨這副模樣,和器宇軒昂的秦林簡直是兩個極端,連李太后見了都生出異樣之感,似乎秦林才是天生該做國公的,叫他兩個把位置換換感覺還要合適些。
陳應鳳更是不懷好意的笑,低聲對徐爵道:“朱應楨這號人物,叫他滾回家吃他媽媽的奶吧!”
朱應楨再怎么膽怯猥瑣,先帝爺的遺命總是不能改的,李太后便將前因后果說了一遍,然后便替先帝頒賜。
馮保將“清明上河圖”遞到朱應楨手中,直如卸下了千鈞重擔——這膿包拿回去就算發覺里面什么都沒有,也斷斷不敢聲張的,何況馮督公還可以就中做點手腳呢?那就更是天衣無縫。
從今往后,真正的國寶《清明上河圖》,就結結實實的姓馮啦!
李偉是最關心這幅圖的人之一,見“一萬兩黃金”已到了朱應楨手中,忍不住問道:“小公爺將畫兒拿回去,是出售呢,還是掛在中堂?”
為了這幅畫,牽涉到李太后、李偉,又惹得東廠番子和錦衣校尉上門,朱應楨早就嚇破了膽,因秦林是唯一對他態度好些的,所以進宮的路上就哀求秦林替他想法子擺脫這燙手的山芋,此時李偉問起,他便按秦林教的回答:
“這畫兒乃是先皇頒賜給先祖的,所以不敢妄自出售,既然先祖已經過世多年,便將畫兒在他老人家靈前焚化,總算了結先人的一段心愿,也叫先祖曉得先皇君無戲言,有始有終。”
啊?要燒了這畫兒?李偉差點暈了過去,心疼到了極點,偏偏朱應楨說的很有道理,字字句句扣著先皇、先祖,絲毫無法辯駁。
“燒的好,燒的好!”馮保樂不可支,燒了假畫,真國寶留在我這里,永遠沒有后患,那才叫好造化呢。
他簡直恨不得把秦林親一口了,想出這么絕妙的計策,乖乖我的兒!這么孝順,收他做干兒才好呀!
孰料秦林突然笑嘻嘻的問著朱應楨:“名畫燒了實在可惜,但此乃先皇賜給令祖的,這樣處置也十分合理。不知小公爺能否將畫卷展開,讓我等最后一飽眼福?”
我日!馮保眼前一黑,勉力定住身形,才沒一個倒栽蔥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