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章水果鋪子
秦林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咱臉上沒長花呀,你們干嘛擺出這副樣子,一個個像是被魚刺卡在了喉嚨里?呃,莫非是兩樣禮物不對路?
太不對路啦!秦林被徐老瘋子擺了一道。
單單是金鹿,可以說是秦失其鹿、逐鹿中原的鹿,代指天下,也可以按諧音通“祿”,福祿壽喜的祿,不過和大雁配成禮物,那就只有最后一層意思了:
聘禮!
《詩經》有云:“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這人在野外撿了頭鹿,就拿白茅包裝起來,送給美眉做禮物,故后世又以鹿為聘禮。
同時因為大雁飛越千山萬水,雌雄不離不棄,象征夫妻永結同心,所以上古納聘又執雁為禮,送聘禮又叫“委禽”,正所謂“委禽奠雁,配以鹿皮。”
詩經屬于儒家的四書五經,在座的官員不要說張居正、申時行這些文臣,就算武官當中的錦衣都督劉守有也是名臣世家子,戚繼光則素稱儒將飽讀詩書,哪兒會不知道送鹿和雁的意思?
秦林在南京同時娶兩妻,坐享齊人之福,這事兒早已盡人皆知,如果再娶相府千金,那也只能是平妻了。
妾通買賣,地位等同于奴仆,若是娶官宦世家女為妾,比發到教坊司好不了多少,屬于相當嚴重的侮辱――所以徐階徐閣老把孫女給嚴世蕃兒子做妾,才被世人看作忍辱負重的典范。
平妻只比妾的地位稍高一點,但和正妻還差著老遠,張居正如今的權勢地位實乃大明朝的攝政王,親王尚且屈居其下,誰要說娶他女兒做平妻,簡直無異于羞辱。
并且還是在慶祝兩位張公子登上金榜的宴會之前,諸位大臣的眾目睽睽之下!
旁人都替秦林捏著把汗,唯獨劉守有心頭那個樂啊,眼巴巴的看著張相爺,就等著相爺一聲大喝,將秦林亂棍打出。
張居正臉上神色陰晴不定,沒有忙著把秦林趕走,而是滿懷狐疑的往窗外看了看。
幾乎在看到那金鹿、金雁的第一時刻,張老先生就揣測是不是女兒和秦林串通起來,趁著慶祝她兩位兄長登科、百官云集的時候,玩一出逼宮的好戲。
上次張紫萱站的那處假山亭閣,燈火燦爛照耀如同白晝,亭中空無一人,并不見她的身影。
又看看秦林笑嘻嘻的樣子,張居正頭一次這么為難:
如果順勢把女兒嫁給秦林做平妻,未免有失帝師首輔的身份,又是在慶祝兩個兒子登科的時候,傳出去也顯得格外奇怪;
拒絕吧,秦林擁護新政,辦了許多有利國計民生的大事,最近又立下護駕大功,更重要的是,女兒紫萱的心思……
張居正這一猶豫,百官都看出道道來了,頓時人人咋舌:相爺沒有立刻把秦林趕出去,難不成還真有把掌上明珠嫁給秦林做平妻的考慮?且不說傳言相府千金天姿國色,娶了她之后必將得到江陵黨的助力,那也不得了啊!
劉守有心頭那個后悔呀,張居正吩咐將秦林亂棍打出去,那當然好,可萬一他竟然答應了,劉都督可真想買塊豆腐一頭碰死――讓你多嘴!
場面一下子變得極為尷尬,相府正廳里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人們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張居正倒豎修眉,丹鳳眼盯了秦林一下,心頭暗想:“好你個小子,趁著慶祝敬修、懋修登科,朝廷大員都在的時候,故意叫老夫下不來臺呀!老夫又豈能為你這點小伎倆所逼?哼哼,紫萱那里,老夫原說不管了的,你自己要找上來討沒趣,她也怪不得老夫!”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相反,天底下老丈人看女婿十個有九個是不順眼的,張居正也不例外。
太岳先生把袍袖一摔,就待把秦林轟出去。
戚繼光卻會察言觀色,他和相府管家游七、姚八交好,約略曉得點兒內情,見張相爺要發火,倒是替秦林捏把汗――殊不知別人怕極了帝師首輔,秦林卻是臉皮厚如城墻,別說張居正罵他幾句,就算拿大棍子打,都還打不走呢。
可戚大帥不知道啊,心頭急得有如貓抓,虧得他熟讀孫吳兵法,胸羅甲兵、諳熟六韜,眉頭一皺立馬計上心來,搶在張居正前頭問道:“秦將軍,你這金鹿、金雁,究竟是送給張老先生呢,還是兩位張公子?”
他在說到兩位張公子的時候,特意加了重音。
不過這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秦林本來就是賀兩位朋友登科的,根本也不曉得他們鬧什么玄虛,也就老老實實回答:“實是送給兩位張世兄的。”
聽的這話,戚繼光笑瞇瞇的坐下去了,滿堂達官顯貴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好一招霸王卸甲脫袍讓位移花接木李代桃僵,戚帥威武!
張敬修和張懋修互相看看,張敬修笑瞇瞇的道:“愚兄膝下只有兩個兒子,三弟則有位侄女,今年剛滿周歲,不知秦賢弟的公子今年幾歲,生辰八字如何?若是八字相合,就結一門娃娃親也無妨。”
什么?!秦林嚇了一大跳,曉得是被徐文長坑了,原來按古制,鹿和雁是定親的聘禮!
饒是這家伙臉皮厚如城墻、硬過鋼板,這時候也鬧了個大紅臉,吭哧吭哧的道:“我、我還沒有兒子……”
張敬修忍俊不禁,張懋修促狹的眨了眨眼睛,故作失驚:“哎呀,秦賢弟倒是會未雨綢繆,不過令公子未曾降生,這生辰八字都沒出來,咱們要結兒女親家,似乎還稍微早了幾年。嗯,敢是指腹為婚?不知尊夫人懷胎幾月了?”
徐老瘋子我要殺了你!秦林鬧得面紅耳赤,只好老實回答:“這個嘛,好像、好像還沒有喜……”
“嘖嘖,秦賢弟實在太心急了點,”張懋修擠眉弄眼的直樂。
在座的達官顯貴們聞言立馬哄堂大笑,指腹為婚的倒也常有,可連喜信都沒有,就急吼吼的要結兒女親家,秦林可算古往今來第一號急性子了。
但看著秦林的目光,卻不像的笑容那么輕松,不少人開始重新審視這個新進崛起的錦衣衛指揮使、掌北鎮撫司秦將軍了,聽口氣,如果秦林有兒子的話,身為宰輔之子、又剛剛奪得新科狀元的張懋修,是很樂意和他結成兒女親家的,連張居正也沒表示反對……
張居正把袍袖一甩,沖著秦林厲聲喝道:“插科打諢,真是個潑皮無賴,還不快滾!”
仔細看,張相爺雖然板著臉,嘴角卻一直在抽動,顯然是強忍著才沒笑出來,心頭暗道:小子,你倒是堅持到底啊?看老夫不收拾你!
老泰山啊,我哪兒無賴了?我一直很認真的好不好,尤其是對紫萱,嘿嘿……秦林奸笑著沖張居正作了個揖,就自動滾蛋了。
咱們秦長官可不會老老實實滾出相府,他賊頭賊腦的,沒多久滾啊滾的就溜到后院去了。
和正式通報有人帶路不同,偌大的相府,秦林雖然趟熟了,沒人帶路也不知道張紫萱在哪兒呀!
沒頭沒腦的亂轉一陣,雖然相府燈火輝煌,這晚上也有點不辨東西,秦林又不好問人。
忽然聽見鶯聲燕語,見是張紫萱身邊的兩名貼身丫環從花間石徑走過來,他才滿臉堆笑,走上去唱個喏:“兩位妹妹,你家小姐在哪兒?”
兩位丫環掩著口,嘻嘻的直笑,就是不答話。
“那沒頭蒼蠅啊,也不知認了多少姐姐妹妹?懷琴、司棋,你們可不要被他騙了哦!”
清朗動聽的聲音就算帶著幾分戲謔,在轉了半天的秦林聽來卻不啻仙樂,暮然回首,燈火闌珊處張紫萱分花拂柳,青絲如瀑、白裙勝雪,正盈盈而笑。
懷琴、司棋兩個掩口直樂,明明是小姐自己快要被這位秦將軍騙走了呢,偏要拿我兩個頂缸,真是賊喊捉賊啊!
不過張紫萱外柔內剛,頗有乃父之風,她倆可不敢辯解,嘻嘻笑著趕緊溜走。
秦林瞅瞅四下無人,一個箭步就沖上去,老實不客氣就把人家相府千金的手兒握著,嘿嘿的壞笑:“我才不騙什么姐姐妹妹呢,那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騙了你一個,什么懷琴啊司棋的,不都得成我老秦家的人?”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么臭不要臉的!”張紫萱白了他一眼,臉兒有些發紅,掐了他一下:“有賊心沒賊膽,剛才你怎么不堅持到底,咬定鹿和雁是給我父親的?”
秦林壞笑著,附到她耳邊低聲道:“我哪兒敢?我怕首輔帝師太岳先生把毛腳女婿充軍發配,那就嗚呼哀哉啦!”
燈火映襯,張紫萱笑靨如花,瑩白如玉的臉蛋上微有紅暈,耳垂晶瑩玉潤,直叫秦林心旌搖動,忍不住含住她耳垂舔了一下。
“討厭,”張紫萱趕緊把他推開,一顆芳心卻是砰砰亂跳,早已失了方寸,忽然想到剛才問起的那句,強自鎮定,深邃明亮的大眼睛微微瞇起,壞壞的一笑:“秦林,我問你,剛才不是說什么芝麻、西瓜,哼,且不提把我比成西瓜未免不倫不類,就是你那徐大小姐,難道也是芝麻?”
秦林想了想,一本正經的道:“那是香瓜。”
“另外還有青蘋果、水蜜桃對不對?”張紫萱忍不住踩了秦林一腳:“你開水果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