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和秦林頂風冒雪,連夜把孫曉仁押回東廠衙門。
掌刑千戶徐爵和理刑百戶陳應鳳等在簽押房里頭,宮里頭出這么大事,自家督公進宮沒回來,他倆哪里敢睡?
見馮保和秦林并肩回來,神色并無異常,徐爵、陳應鳳這才心頭大定,率著幾十號管事、掌班、司房齊齊跪倒,轟然叫道:“屬下恭迎督公虎駕!”
東廠高手們全都身穿褐衣,頭戴圓帽、足蹬皂靴,這下跪倒就是黑壓壓的一大片,哪怕他們是江湖上叫人聞風喪膽的虎狼之輩,在馮保馮督公面前盡皆俯首帖耳,便如一群豢養的兇鷹、惡犬。
馮保回到自己地盤上,看著這一大片兇神惡煞的鷹犬,心中不無得意,翻翻白眼,大剌剌的道:“小的們,本督給你們帶了個人回來,待會兒你們可得拿出看家本領,別讓北鎮撫司的秦將軍看扁嘍!”
“哦喝,好困哪,”秦林打了個哈欠,似乎沒察覺馮保話里的酸味兒。
馮保就瞅了瞅秦林,今夜宮中的懸案基本上是秦林獨自出風頭,他這個東廠督公自己涉及案中,只好老老實實的待在慈寧宮,被拴住了手腳,所以就算秦林說對撬開孫曉仁嘴巴有了點思路,他也決定自己先想辦法。
如果全案破獲都是秦林的功勞,馮督公乃至整個東廠豈不成了擺設?馮保的面子往哪兒擱?
徐爵和陳應鳳立刻明白了馮保的意思,率眾轟然答道:“謹遵督公法旨!”
一眾東廠高手不懷好意的盯上了五花大綁、動彈不得的孫曉仁,就像豺狼盯上了獵物,馮保微微點了點頭,徐爵、陳應鳳就親自動手,如同鷹拿燕雀般將孫曉仁捉進了刑房。
馮保這么做,可有點不夠意思,秦林卻毫不在意,笑嘻嘻的跟著進去參觀。
東廠的十八層地獄,那可不是蓋的,徐爵斜著眼睛瞧了瞧孫曉仁,抖起威風,陰陽怪氣的道:“孫懷仁孫公公是吧?往曰咱們交情不多,今個兒可得好生招待招待。小的們,先給孫公公來道安客茶!”
立馬就有兩名赤著上身的番子走上來,只見他倆渾身肌肉虬結,生得滿臉橫肉,手里提著帶刺的皮鞭,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良之輩。
兩名番子二話不說,掄起皮鞭就抽,那皮鞭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做的,孫曉仁穿著厚厚的棉衣,一鞭子下去撕得棉衣破開,第二鞭就皮開肉綻,第三鞭就抽的孫曉仁血肉模糊。
起初幾下,孫曉仁吃疼身子微顫,眾番子本以為他在深宮之中養尊處優,要不了幾下就得招供,哪曉得這家伙臉上掛著副滿不在乎的怪笑,越打越來精神,好像挨打的身體并不屬于他,而是另一個無關之人。
“媽的,邪了門,”徐爵嘴角一抽,獰笑道:“小的們加把勁兒,別讓孫公公上不上、下不下的,責怪咱們招呼不周啊!”
莫說掌刑千戶徐爵了,連自家督公都在這里,兩名動刑的番子還能不賣力?一時間皮鞭上下揮舞,滿室都是皮鞭破空的鞭影,帶起的呼呼風聲,和打在人體上讓人牙酸的噼啪脆響。
沒想到孫曉仁竟像鋼澆鐵鑄一般,渾身被打得血肉模糊,居然不動聲色,后來竟耷拉著腦袋,像是沒有反應了。
徐爵只道他暈死過去,擺擺手止住動刑的番子,伸出鞭柄抬起孫曉仁的腦袋。
孰料孫曉仁并沒有昏死,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徐爵,反把這位掌刑千戶嚇了一跳,接著孫曉仁低頭,伸出舌頭舔了舔肩頭的鮮血,滿臉不屑。
馮保皺了皺眉,陰惻惻的道:“徐爵,你這安客茶不夠勁道啊,那些點心、前菜就算了,還是直接上正餐吧!”
徐爵好沒面子,躬身答應了,和陳應鳳交流一個眼神,后者就點點頭,轉身出去。
沒等多久,理刑百戶陳應鳳親自捧著一件物事進來,下頭是木托子,上面像個銅香爐,側面有指頭大的圓孔,冒著淡淡的青煙。
陳應鳳咬牙切齒、嘴角抽搐,滿臉猙獰可怕的笑容:“孫公公,莫怪老子不提醒,你要是還不乖乖招供,這正餐的味道,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消受的!”
孫曉仁紋絲不動,連個屁都沒放。
陳應鳳怒發如雷,抓起孫曉仁的一根手指頭塞進了刑具的圓孔,只見孫曉仁頓時面色慘白,渾身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額頭、鬢角大滴大滴的汗水直往下淌,顯然痛苦已極。
秦林待在一邊觀看,起初陳應鳳端著刑具出來時,他還沒看懂,等到開始用刑,那玩意兒發出滋滋的燒肉響聲,空氣中出現人肉被燒焦的焦糊臭味兒,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刑具就是個特制的香爐,把犯人的手指塞進去炙烤,所謂十指連心,這手指頭上的神經極為豐富、敏感,這么一燒,痛苦非比尋常。
只不過,馮保要想借此撬開孫曉仁的嘴,恐怕還稍微差了一層吧?
馮保見孫曉仁已經痛苦不堪,心中不免有幾分自得,沖著秦林嘿嘿直樂:“秦將軍,咱家東廠的這些玩意兒,和貴衙北鎮撫司的相比,也還不差吧?”
“確實不錯,”秦林笑笑,“我手底下凡是有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弟兄,我就一般不教他們太復雜的刑偵技術,而是教他們幾件大刑逼供的本事,畢竟資質所限,對他們來說行刑逼供比較方便快捷簡單實用嘛。”
馮保喉嚨口咯的一聲,一口氣憋住了,半晌才翻翻白眼:“秦將軍、秦將軍還真是嘴上不饒人。”
十指連心,孫曉仁痛得暈了過去,陳應鳳這才將他手指頭從刑具中拔出,只見一根無名指被燒得皮肉枯爛焦黑,就算東廠的番子,見了也覺著心中厭煩。
陳應鳳示威的看了看秦林,殊不知秦林見過比這惡心十倍的,只是無所謂的笑笑,根本不當回事兒。
鬧了場沒趣,陳應鳳用冷水把孫曉仁潑醒,厲聲道:“姓孫的,還不招供,爺把你十根手指頭全都燒得焦爛!”
孫曉仁面色蒼白,虛弱無力的笑笑,眼神卻絲毫不為動搖,仿佛在說“隨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