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嚴令
第46章嚴令
老慢慢蘇醒過來。
看著幾雙焦急的眼睛，老明白，他們等得太久了。
“闖王在石門谷。”
所有人都凝固在這一刻，不僅表情定格，就連時間也定格了，足足五分鐘，才一聲“喝——”長長地吁了口氣。
沒過多久，興奮變成了焦慮，心安變成了恐慌。老把石門谷的情形講了一遍，田見秀聽得冷汗津津。
老介紹說，石門谷關前關后被敵人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日夜攻打，因為官兵知道，石門谷內，圍剿十年的巨寇李自成就在里面，所以，曹變蛟責令他的部下務必攻克。關上，打得頑強。而關內，也打得火熱，義軍自己打自己。
誰打誰？老被李來亨派遣到石門谷探個究竟，他知道，不是不得已，李來亨絕不會放他出來。既然出來了，老就不能空手而歸，他躲在一顆古樹上盯了幾個時辰，他越看越糊涂。寨墻上，義軍和官兵打，關內，義軍和義軍打，亂糟糟的，敵我都難分得清。老看了很久也沒法子弄清里面的情況，他只好冒險進去。憑他的經驗，闖這種地方，兇多吉少。因為，里面的人都殺紅了眼睛，不認識的人格殺勿論。也對，親身經歷過的人都知道，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場景下，哪還有時間分清敵與我？等你分清了，自己的命早沒了。
老可能把一輩子的本事都拿出來了，他終于進去了。
進去倒是進去了，可沒有人當他是自己人，誰見他誰都要殺他。老費了很久功夫，終于成功地綁架了一個自己人，才大致弄清了里面的情況。
原來，李自成被解往和田，第二天就被李來亨布下的二十人解救了。李自成本想直奔老營，連清理一下石門谷的隊伍的打算也放棄了。可等他們隱蔽潛回石門谷時，已經晚了，回去的道路被截斷了，官兵正準備進攻石門谷。李自成等人只好又潛進關內。不久，坐山虎就發現了闖王的蹤跡，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自然沒了回旋余地，帶人奮力拼殺過來。闖王有李來亨的二十人保護，戰力當然很強，一時間戰斗交織得難解難分。坐山虎一看情形不對，一面安排手下人控制軍隊，一面攻打李自成。李自成一看形勢緊迫，他臨危不亂，大喝幾聲，生生地把坐山虎控制的義軍一分為二。這時候，李友等人才知道自己的眼前出了這么大的事，李自成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趕緊組織部隊，一邊攻擊坐山虎部，一邊迅速上城，控制石門谷的城墻。
經過幾個回合的交手，李自成率領二十幾個人退守老鷹觀，外面是坐山虎的親信和一部分部下，他們緊緊包圍老鷹觀。在坐山虎的外圍，是李友帶領的黑虎星的部下，也有一部分是坐山虎的人，把坐山虎給包圍了。當然，李友的外圍，是一萬多曹變蛟的官兵，他們知道了李自成在里面，所以圍得緊緊的，日夜攻打。
石門谷變成了千層餅，一層夾一層，形勢亂哄哄。李自成和李友之間聯絡只能用手勢和簡單的旗語。李自成發出兩道嚴令，一是令李友部堅守石門谷，人在關在，二是嚴令傳出李自成在石門谷的消息。李友遵守李自成的嚴令，拼命守住城墻，二是對李來亨派來的人全部“扣押”。
對于李自成的第二道嚴令，無法理解。別說李友不能理解，就是田見秀，也不能理解。
李來亨理解。不但理解，并且還肅然起敬。過去，他對李自成就很敬佩，但現在這道嚴令，李來亨不由得對李自成敬佩之再加敬畏了。他承認，李自成之所以能夠差一點點就建立一代王朝，絕不是偶然的事件，更不是因為運氣，做成這種大事，憑的是他的品質與氣量。憑著李自成在石門谷發出的第二條嚴令，李來亨想，他李自成有資格成為一代帝王。
李來亨有理由為他打拼江山了。
李來亨突然感到很榮幸。
既然知道李自成在石門谷，那就集兵力攻擊石門谷。
“發令吧！來亨，你看是不是這樣，各關隘抽出一部分兵力，雙喜，你帶五百精兵，來亨，你剛才說的調袁宗第的一千人馬，出擊石門谷，營救闖王吧。”田見秀腦子里很快就形成了一個戰役計劃。當然不成熟，也不完善，但他認為，唯有此辦法，別無選擇，他接著說，“來亨，你領兵吧。”
田見秀看見了曙光，這種絕處逢生的處境不是第一次了，他在十多年軍事生涯，很多次都以為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最后都柳暗花明又一村，這一次，不例外，又逢兇化吉，所以，他興奮地對李來亨說。
“不！按原定計劃，向南攻擊。”李來亨淡淡地說。
“為什么？”
李雙喜和田見秀驚愕、疑惑地看著李來亨。
“很簡單啊，應該這樣啊。”李來亨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神態，他說：“袁宗第那邊再調五百兵馬過來，這樣，總兵力就有了兩千，快速向南攻擊，奪回智亭山。”
田見秀和李雙喜對望了一眼，他們覺得事態嚴重。已經抽調了袁宗第的一千精兵，大峪谷的防守本就岌岌可危，現在再抽調五百精兵，那不是拱手把北部戰線送給敵人嗎？特別是李自成還在石門谷險境，隨時都可能犧牲，不派兵增援北部戰線，反而抽走重兵，他們覺得李來亨在胡鬧。
“來亨，別鬧了，這不是你指揮的那八百精銳，怎么玩都玩得下去，現在是商洛山，是義軍的根據地，一兩萬條人命，特別是還有一條是闖王的，我們已經夠險了，冒更大的險，那不是……”田見秀沒有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就是粗話了。
李來亨很平靜地看著田見秀，他等他再說下去。田見秀沉默了。
外面，一陣急促的馬蹄，接著是蹬蹬的腳步聲。李過的親兵頭領來了。
李來亨看了一眼才進來的親兵，他一揮手，沒讓他說下去，突然威嚴地坐起身子，大聲說：“傳令兵聽令！傳闖王命令，袁宗第分一千步兵，五百騎兵星夜趕往老營。李雙喜，你帶老營五百騎兵立即出發，在清風埡待命。田見秀，收集各關隘老弱病殘五百人，再次增援射虎口。明天，會戰智亭山。”
“胡鬧！”
傳令兵正準備轉身出去，被田見秀一聲斷喝嚇了一跳。田見秀看著李來亨，怒火加痛惜，“都什么時候了？你不被敵人砍死也會被自己人活剝了。來亨！現在由我來指揮，李雙喜、李來亨聽令……”
“慢！田將軍，我們有約在先，我代表闖王指揮商洛山的戰事，你可是堅定的支持者喲。我沒胡鬧，打破商洛山圍剿的希望就此一舉了。明天，奪取智亭山，然后揮師北進，迎接闖王。田將軍，這個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羅，闖王不是已經下令了嗎？先攻南面，再攻北面。”
“闖王下令？”
“對。闖王已經委托我下令。”
“闖王？你？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
“不就在剛才嗎？老說，闖王下了兩道嚴令，其一條就是封鎖他在石門谷的消息。這不就是要我指揮大軍嗎？”
“這有關系嗎？”
“闖王為什么嚴令不走漏他在石門谷的消息？他明明知道我是知道此事的人，他為什么還要扣押我的人？整個形勢險惡，誰都看得見，闖王更加看得清啊，可是，他為什么不派人突圍出來傳達命令？也不派人求救？田將軍，您想過嗎？雙喜哥，你說呢？”
“為什么？”
“因為他已經把整個商洛山的戰役指揮權授予了我！”
“……”田見秀和李雙喜對望了一眼，顯然，他們疑惑不解。
李來亨自信的微笑了一下。
“作為統帥，最關切的事自然是大局，整個商洛山反圍剿，他不會不關切，可是為什么闖王反過來嚴令不準傳出他在石門谷的消息？其一，他陷在石門谷出不來，也不讓我們去救，那是因為他擔心我們集兵力救他，如果我們為了救他抽走兵力，商洛山整個戰局就立馬會土崩瓦解。這就是他要封鎖消息的第一個原因。其二，有一點大家應該清楚，闖王知道我會知道他在石門谷的，并且也證實了我知道，因為我接二連三向那里派人打探消息，他封鎖消息不是封鎖我，是向其他人封鎖。所以我肯定，闖王高度信任我，而對于其他人，某些人吧，他是不完全信任的。其三，闖王知道我在主持大局，他身邊的人都是我派去的，他封鎖消息，其實就是讓我主持大局。有此三條理由，我覺得，沒有必要改變我的計劃了。”
李來亨說完，對李過的親兵頭目說：“是不是射虎口的敵人退兵了？”
“是！原來將軍您已經知道了。賀人龍正在退往宋家寨，他的先頭部隊已經朝商州方向急進，估計那邊出了什么大事。”
李來亨笑了笑。明天，智亭山的戰斗會很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