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內訌
第50章內訌
見沒人回答，他再一次喝道：“我要見闖王！”
李來亨看著劉宗敏的瞳孔，緩慢而又堅定說：“你可以見闖王！沒人不讓你見闖王！這些天，誰阻止了你見闖王？”
李來亨連一句“總哨劉爺”的問候也沒有，他一句反問，把劉宗敏問啞了。
誰阻止了他見闖王？確實沒人。他第一戰就沒打好，讓呂家軍切斷退路。怪誰？還不是怪他自己？
“闖王在哪里？”劉宗敏頓了頓，疑慮沒解，他繼續追問，只是底氣沒這么足了。
李來亨說：“北戰線。”
“他領兵在北線攻擊？哪來的兵？”劉宗敏一眼就看出了破綻，北線哪有大軍？
“兵將有限，南線兵力投入北線作戰，部隊明天集結。總哨，你認為南線防御該由誰統領？”李來亨的最后一句，問得很辛辣。
“我……闖王的意思是……”
“你說呢？闖王的意思你不清楚嗎？”
劉宗敏猶豫了。
上次，決定由劉宗敏統領南面戰線，就是闖王的意思。他沒完成任務，他有愧于闖王。李來亨說，闖王在北線，憑感覺，他也覺得闖王確實在北面。但是，不能理解的是，如果闖王病了，他沒理由不親自指揮南部戰線的反攻。雖然今天南部戰線的反攻打得很好，呂家軍全軍覆滅，但闖王部應該不會不親自來，這是他跟隨闖王這么多年得出的結論。他還有很多的問題要問，還有很多的疑惑要解答。
“來亨，這些天，闖王都在干些什么？”劉宗敏問。
“你說呢？”李來亨反問。李來亨始終回避劉宗敏的提問，他用氣勢壓著他，讓他別糾纏闖王的事。李來亨想，只要過了這兩天，北線危機解除以后，即使他劉宗敏知道真相，天也不會塌下來了。
劉宗敏被李來亨這么反復一反問，無話了。東、南、北三線，就只有他南線一塌糊涂，現在來解救他的，除了李來亨的戰略預備隊和李自成的親兵營之外，就是東線和北線的人馬。
劉宗敏感到羞愧和歉意。
就在此時，意外出現了。
“劉芳亮劉將軍到！”
“請。”李來亨才說完請，劉芳亮就進來了，“呂家寨攻下了？”
劉芳亮說得眼睛放光，嚷嚷著：“他娘的，呂家寨好大喲。我們打開糧倉一看，嘖嘖，可以給我們義軍吃上幾年。嗨，幸虧你下令不殺女人孩子，我都心軟啦。唉，殺得太多了也不好。哈，總哨啊，你也到了？我都擔心見不到你了呢。唉，我們兄弟這么多年，少了誰都不行啊。你在白羊店打得很苦啊。”
“別說了。”劉宗敏羞愧難當，說，“不是你們救起，我劉宗敏死了也不好意思追隨闖王了。芳亮，你代我問闖王好，明后天你就要北上參戰，你幫我多殺幾個敵人吧，我這次是無臉見闖王了，就在這邊鎮守吧。”
“那自然羅。噢，來亨啊，闖王的病好了沒？”劉芳亮今早晨問闖王的事，由于軍務繁忙，沒問個真切，現在想起來，趕緊問道。
“好了。”李來亨說。
“噢，那就好。”劉芳亮高興地說。
“你也不知道？闖王的情況你也不知道？”劉宗敏疑惑地問。
“是呀。不知道。”劉芳亮回答。
“不對！李過，你說，闖王到底怎么啦？”劉宗敏看出了端倪，他知道，李過父子在瞞著什么。
“……”李過被劉宗敏這么一問，他慌亂了。
“說！”劉宗敏喝道。多日的狐疑，終于弄明白他們在搗鬼了。他憤怒了。
“好，我說吧！到了這個份上，再瞞著你們也沒必要了。確實，我們把闖王失蹤的事隱瞞了。這是我、見秀、夫人的主意，也是為了大局。”李過知道這關過不了了，他說直話。
“啊？闖王失蹤？！”
“……還說是為了大局？”
劉宗敏的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他咬著牙說：“闖王失蹤這等天大的事，你們竟然瞞著我們？你們竟然還說為了大局？我問你們，闖王在哪里？！”
“在石門谷。”李來亨說，“想不想聽一聽整個過程？”
沒有人回答。他們在等著聽李來亨講述整個過程。李來亨也只講過程，他沒講為什么要這樣做。
李來亨講完，劉宗敏仍然沒有說話，劉宗敏鐵青著臉，暴戾的眼神幾次朝李來亨臉上瞧。
半晌，劉宗敏才恨恨地擠出幾個字：“哼，你們父子兵啊。高一功呢？他不應該不知道吧？”
“請高將軍。”李來亨對親兵說。
高一功早到了。他就在隔壁候著，他是最后一道防守了。他會怎么防守呢？
“你知道闖王失蹤的事么？”劉宗敏冷冷地問高一功。
“知道。不過，是今早上知道。總哨，請你冷靜，這事我想了很久，我覺得來亨沒錯，我們能熬到今天這份上，多虧來亨運籌帷幄。總哨，你也想想吧。”高一功說。
“哼，你們一家子，我冷靜？我要是不冷靜，李過父子就軍法從事了。好，好，好啊，你們想想吧，你們干了些什么事？我劉宗敏跟隨闖王這么多年，忠心耿耿，我身上的傷疤，我流過的血，就沒有你們親戚親？我倒要問一問闖王，這份理，看他怎么評。”
高一功看這個情形，知道劉宗敏不見闖王不會解恨，闖王不處分一下李氏父子也交不了差，因為這事用其他辦法處理，義軍之間的隔閡都難以彌補。所以，他準備按第二個方案行事了。
“總哨，此事的處理雖然是有些困難，不過，李過，你們做的也太不恰當了，我妹妹也是的，這種大事首先就應該告訴劉總哨的。幸虧闖王沒大事，沒釀成大錯。我看，總哨你去北面攻打敵人，救出闖王吧，我來鎮守南部戰線。”
劉宗敏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眼睛有些濕潤，嘟著嘴，在那里生氣。
高一功接著說：“李過、李來亨，包括雙喜、劉芳亮，你們都跟總哨劉爺去營救闖王，我高一功帶著謝世耀、谷英等人在這里鎮守白羊店。”
李來亨朝高一功瞧了一眼，眼含著一絲感激和狡黠。
現在，白羊店關前還有一萬多官兵，都是楊嗣昌的精兵，這個方向一刻也不能松懈。智亭山解除了警戒，呂家軍已不復存在，這里的駐軍可以減到最低限度，三百人就行了。由于智亭山這一仗打得徹底，清風埡和鬼人谷這一帶都可以減少兵力了，這樣就可以節約出很多人馬。本來，要不是出現劉宗敏的這段插曲，李來亨明天就可以率軍北上，收復石門谷，救出闖王了。現在，出現了這種情況，其實這就是一場巨大的危機。誰來調解這場危機，目前，最佳人選只有高一功。
從今晨知道此事開始，高一功思考了幾個時辰，等這邊戰事一結束，他知道鬼人谷的威脅也已經差不多解除了，所以，他帶著幾個親兵匆匆趕過來。
處理此事，高一功不能不偏不倚，他必須站在劉宗敏這一邊，否則，他不能化解這次矛盾。
所以，他做出了這個決定。
李過無話可說。李來亨更不會說什么。能讓他們去北線擊敵就行。再說，這個時候已不適合說話了，人說話必須是有實力做基礎，在義軍，歷史積累的威望和職位才叫實力。李過和李來亨在劉宗敏面前顯然沒足夠的實力可講。
李過和李來亨同意高一功的決定。
可是，劉宗敏不同意。
“我不同意！”
李來亨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最壞的結果出現了。
“李過，李來亨，聽令！令你們父子倆率本部人馬鎮守白羊店，人在關在。高一功、劉芳亮、李雙喜、張鼐，各率本部人馬隨北上，營救闖王，消滅曹變蛟。”劉宗敏開始行使副統帥的職權了。
除了劉宗敏自己，其他人都一愣。
讓李來亨和李過率領他們各自的精兵鎮守南部戰線？他們的一千人可是克敵制勝的精銳之師啊。劉宗敏的自尊在作怪了，他帶領數千疲憊之師北伐，讓李來亨的精銳舍長取短，守關、步戰。
“請總哨再斟酌斟酌，我的那五百騎兵沖鋒陷陣比較好用。”李來亨說。
“你留著做精銳吧！”劉宗敏不領情，不屑和奚落，冷冷地說。
“請總哨斟酌。”
“請總哨考慮考慮吧。”
李過和劉芳亮也請求。
劉宗敏沒有改變決定的習慣，除非是闖王在。
李來亨無奈，他也不舍，劉宗敏指揮他的精銳騎兵，會暴殄天物的，所以，他不再堅持要劉宗敏改變主意了。
軍令已下，整個商洛山又一次眾志成城了。除了李過父子倆，其他人都群情激昂——因為大家知道闖王被困，解救闖王成了所有人的心愿和目標。
幸虧東南之敵已經擊潰，要不，商洛山用不了兩天，必然灰飛煙滅。
李自成真的偉大，置身危險之，他還能冷靜分析局勢，嚴令傳出他被困的消息。否則，義軍哪還有今天？早就南柯一夢。
李來亨對李自成又多了幾分敬佩。同樣，他對李過、田見秀也多了幾分佩服。他們當時的膽色與遠見，不是一般人都能有的。
“唉，但愿能夠旗開得勝，否則，我們父子的日子會不好過啊。”李過自言自語地說。
人愿意原諒別人的錯誤，而不能原諒別人的正確。李來亨知道，劉宗敏這一去，整個義軍又會陷入一個深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