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八章大風起兮
發完電報,劉一民感到回身乏力,好像生病了一樣,跌坐在椅子上,讓李小帥倒了杯水,悶頭喝水。xyezw
劉一民就想不通,自己采取了那么多措施,從長征路上到紅軍大學,再到六屆六中全會,道理講了一籮筐又一籮筐,連張國燾、王明都受到了批判,為什么還會出現冀中肅托擴大化和高敬亭事件呢?難道人的宿命真的不可改變么?
心情郁悶的劉一民,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水,就好像在品酒一樣,喝著喝著就感覺暈暈乎乎的,似乎高敬亭從院門外走了進來,向他敬禮報告說:“劉司令,紅28軍艱苦奮斗幾年才有今天這支部隊,我沒有錯誤。”
劉一民迷糊中張口就說:“高敬亭同志,你堅持大別山有功,建立、保存、發展紅28軍有功,率領四支隊征戰皖中、打響新四軍挺進敵后第一仗蔣家河戰斗有功,縱橫皖中、皖東連戰連捷有功。你的功必然載入我軍戰史。好好干,小日本那么多,足夠給你的功勞冊上添筆潑墨的!”
高敬亭搖搖頭:“劉司令,我高敬亭為了革命,父母被國民黨殺了,老婆被國民黨殺了,兒子丟了。我和國民黨的仇恨深似海,打仗從來不怕死。可是同志們還是冤枉我反黨、反中央、違抗軍令、可能率部叛變投敵,我不服啊!”
劉一民大怒,大聲吼道:“誰說的?簡直是胡說八道!高敬亭同志,你不要怕,我一定為你主持公道,還你清白!”
高敬亭深深地看了一眼劉一民:“劉司令,你說的晚了。我要走了,要去找我的父母妻兒和戰友們去了。你替我多殺小鬼子啊!”說完,就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劉一民急得大喊:“高敬亭同志,回來,不要走,我還要和你好好談談。我們兩個到洪澤湖去,那里蟹肥魚鮮,我給你露兩手,讓你嘗嘗我烤魚的本事!”
一雙小手撫在劉一民的額頭上,焦急的輕呼聲一聲急似一聲:“一民,醒醒。一民,醒醒。一民,你怎么了?你別嚇我,快醒醒。和兒,快叫你爸爸!”
劉一民終于清醒了,抬頭一看,唐星櫻不知道什么時候領著和兒來到了身邊,正一臉惶急地看著他。兒子的小手在他臉上亂摸,邊奶聲奶氣地喊著“爸爸、爸爸”,邊捏他的鼻子。
劉一民晃晃頭,這是怎么了,大白天怎么就夢見了高敬亭呢?難道高敬亭英靈不死,來向自己伸冤來了?
讓腦子清醒一下,劉一民把兒子抱到腿上,張口問道:“星櫻,你怎么來了?”
唐星櫻回答說:“是黃文虎喊我過來的,說你犯迷瞪,讓我過來看看。發生什么事情了?”
劉一民苦笑一下,低聲說道:“新四軍四支隊司令員高敬亭被葉軍長給槍斃了。”
唐星櫻“啊”了一聲,身子往后噔噔退了兩步,手捂著嘴,半天才說:“怎么可能?葉軍長憑什么槍斃他?”
劉一民長嘆一聲:“總歸是冤殺了。可憐高敬亭沒有死在蔣介石的槍下,也沒有死在鬼子的刺刀下,反而被自己人殺了。臨了,還背著莫名其妙的反黨、反中央、違抗軍令、可能率部叛變投敵的罪名。奇冤啊!”
劉一民這話應該對著羅榮桓、曾中生、譚政、蔡中他們說,對唐星櫻說就有點搞錯對象了。不過,唐星櫻現在也算是名副其實的高級干部了,這幾年的磨練,當年長征路上掉隊的紅軍女戰士早已成了山東局婦委會主任了,自然不會再向當年進樂山時那樣眼里只有劉一民而沒有其它了。
見唐星櫻一聲不吭,劉一民又說道:“我給主席發火了,不知道主席會不會生氣。”
唐星櫻見劉一民說話時,和兒膩在他身上,不停地拽耳朵、捏鼻子、摸臉,一會兒都不消停,就喊兒子下來,不要淘氣。
和兒雖然小,但已經是三歲多的孩子了,小眼睛里已經能看清楚父母的臉色了。這一會兒劉一民和唐星櫻和顏悅色地說話,明顯的沒有不對的地方,小家伙才不肯從父親身上下來呢!
唐星櫻轉向了劉一民:“一民,你現在不是當初在西安的時候了。那個時候你雖然忙,但重點是考慮部隊的事情。現在你是山東最高領導,說話辦事可不能由著性子來。我們現在在皖東北,距離西安那么遠,可不象在西安時那樣,有什么話可以跑到主席家里吃著賀大姐的餃子和主席慢慢商量。這千山萬水的,又帶著這么大規模的部隊,靠電報聯系怎么也比不上當面說。你對主席那么尊重,干么要惹主席生氣呢?再說中央也不是鐵板一塊,有人支持你,說不定還有人眼巴巴地看你倒霉呢!你是不是給主席再發個電報,解釋一下,產生誤會就不好了。”
唐星櫻溫言溫語地說來,聲音象黃鸝一樣,婉轉動聽。劉一民一聽,就意識到唐星櫻說的對,不管高敬亭事件背景如何、責任在誰、將來如何處理,自己對主席耍態度就不對、說無組織無紀律的話尤其不對,主席諒解了會說自己是心傷高敬亭之死、氣過頭了,不諒解的話恐怕就不好了。不管怎么樣,高敬亭被冤殺一事,無論是歷史上還是現在,都與中央關系不大,沒有道理去沖著主席發火。再說了,自己是穿越者,把人命看得比天還大。這個時代許多人可不是這樣,一些舊軍人一言不合,就可能說出老子斃了你這樣的話,甚至直接拔槍摟火。有些部隊因激毛蒜皮的事情,槍斃下級軍官和士兵的事情多了去了。八路軍和不同,但是葉軍長可沒有參加過長征,也沒有進過紅軍大學,連六屆六中全會都沒參加,對一些問題認識不到位也是可能的。總不能因為錯殺了高敬亭就硬逼著把葉軍長、張云逸、鄧子恢他們也怎么樣吧?
道理是想通了,但胸中的一口惡氣出不去,憋的難受。劉一民放下兒子快步走到辦公桌前,提筆寫下了“紅軍驍將、抗日英雄,高敬亭烈士英靈永存”幾個字。端詳了半天,這才又給主席發報,先作了自我批評,說是自己心傷高敬亭之死,出言無狀,對主席撒氣,辜負了主席的培養教育和期望。然后報告說近日即將在蘇北、蘇中和皖東北發起攻勢,將一舉摧毀日偽軍防線,開辟豫皖邊區根據地。
發完電報,劉一民的臉色這才恢復正常,彎腰抱起兒子,架到脖子上,逗了一會兒,這才對唐星櫻說道:“打完這仗,你準備準備,回西安一趟,向康大姐、劉大姐、賀大姐她們匯報一下山東和蘇皖邊區的婦女工作,順路去看看主席他們。”
唐星櫻在劉一民臉上溜了一眼,轉身看著窗外,語氣里充滿了苦澀:“我和你離婚了,再去見大姐她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我不想回西安,也不想見大姐她們,更不想當別人的笑料。”
劉一民看了唐星櫻一眼,又把兒子從肩膀上放下來,抱在懷里向空中拋了幾下,把兒子逗的咯咯直笑,這才輕聲說道:“誰都知道你是我兒子的媽,這比什么都重要。沒有人會笑話你,看不起你。同志們都很敬重你,知道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女人,是為了救我才和我離婚的。無論你愿意不愿意,這輩子,不管到了什么時候,大家都會把你當成我的夫人、我兒子的媽媽看待的。你那么聰明,一定想到了我是想讓你代表我回西安看看。你說的對,確實是和西安距離太遠了,光靠電報交流不行,必須得多當面報告。只要你回去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我讓回去的。”
唐星櫻轉過身來,兩眼看著劉一民。看著看著,淚珠兒就不爭氣地往下滾落。到最后,唐星櫻撲進了劉一民的懷里,嚎啕大哭。
唐星櫻這一哭,讓劉一民心里也難受的不行,再也沒有了逗兒子的興趣,木偶一樣站在那里,任由唐星櫻的眼淚在他身上流淌。
等唐星櫻哭夠了,劉一民把她扶坐到椅子上,拿來毛巾,又去端了盆水,把唐星櫻的臉洗了洗,這才說道:“都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委屈,我給你賠不是。回頭我要帶你和兒子到揚州城去看看瘦西湖,陪你嘗嘗揚州的名吃,領略一下淮揚風光。”
唐星櫻心里的委屈哪里是三句話兩句話能夠化解的,聽劉一民這樣說,淚珠兒馬上就又出來了。慌得劉一民趕緊哄勸,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哄的,竟然把唐星櫻哄的破涕而笑,高高興興地牽著和兒的手走了。
送走了唐星櫻,劉一民喊來風,對著地圖開始部署橫掃蘇皖邊區戰役。
為確保戰役成功,劉一民準備電令魯南洪超遠指揮教五旅、新五旅、新八旅并炮兵旅野炮一團、山炮團突破津浦路南下,加入蘇皖戰場。魯南防務交由羅榮桓直接指揮。
這個時候,原來一直在魯西徘徊不前的蘇魯戰區司令長官于學忠部,在蔣介石的嚴令下渡過黃河向東前進,在八路軍的配合下,突破了津浦路防線,進入了魯南山區。為了團結抗戰,羅榮桓報經中央同意,與于學忠、沈鴻烈談判,將嶧縣、蒼山縣、滕縣地區劃歸蘇魯戰區防區。承擔對徐州警戒、游擊任務。
按照的編制序列,八路軍教導師只是一個不入等級的師級建制地方部隊。但是,什么事情都是靠實力說話的。無論是蔣介石還是于學忠,都知道八路軍教導師實力雄厚,是能夠消滅日軍師團級部隊的主力部隊。因此,于學忠到魯南后,沒有敢擺譜,主動約見劉一民、羅榮桓,洽談防區劃分問題。劉一民不在山東,自然是見不上了,羅榮桓倒是如約而來。
一見到羅榮桓,從那種不卑不亢、沉穩如山的舉動上,于學忠就知道八路軍教導師的實力一定非常強大,不然羅榮桓不會如此沉穩。要知道,于學忠等于是來八路軍手里搶地盤來了,他甚至做好了不惜與八路軍發生沖突的打算。結果,羅榮桓很爽快,答應了于學忠的劃分防區的請求。當然,想再多要一個縣都是不可能的。羅榮桓說的清楚,魯南、魯東南、魯中都是八路軍的根據地,津浦路上的小鬼子多的是,要抗日得找有鬼子的地方去打,總不能向我軍的后方根據地攻擊前進吧?
于學忠是職業軍人,當然不會那樣做,而且也不敢那樣做。這一路上他也想清楚了,無論如何是不能得罪劉一民的。一來八路軍教導師過于兇悍,硬拼絕對討不了好。二來劉一民是蔣介石兩口子的表妹夫,是一家人。要是和劉一民部發生沖突,占了便宜估計問題不大,如果吃了大虧可就沒地方說理了。
讓羅榮桓想不到的是,于學忠沒有和八路軍發生沖突,倒是和沈鴻烈鬧矛盾了。原因是沈鴻烈在東北軍中的資歷比于學忠老,屬于老長官。按照國民政fǔ的序列規定,于學忠是蘇魯戰區司令,有權節制山東省政fǔ和江蘇省政fǔ,沈鴻烈應該聽他的命令。不料沈鴻烈咽不下這口氣,竟然別處心裁,搶先學忠為為山東省保安副司令的任命,意思是于學忠得聽他的。于學忠再尊重沈鴻烈這種老前輩,也不可能尊重到這種地步,當著沈鴻烈的面就翻臉了,拂袖而去。
接到羅榮桓通報后,劉一民心里暗笑,這些老派人物很是可愛,都到了國破家亡的地步了,還在爭著攬權,簡直是不識時務到極點了。正好,劉一民要開辟蘇皖邊區,南下部隊兵力稍有不足,就準備向主席報告,抽調魯南主力南下,將防務暫時交給新四旅、魯東南警備旅和于學忠的部隊。他知道,這個時候的于學忠絕對不會搞什么詭計的。何況于學忠本人歷史上本身和八路軍相處的都不錯,他的部隊有一批員,能夠掌握他的一舉一動。
一舉摧毀日偽軍在蘇皖邊區的勢力,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兵力自然是多多益善。劉一民想起了躲在鹽阜地區的韓德勤二十四集團軍。這韓德勤也奇怪,徐州會戰時打的不錯,武漢會戰時也出了力,但是隨后就躲在蘇北不動彈了,再也沒有向日軍發起過主動進攻,就象是和日軍有了默契似的,你不攻、我不打,求得一時偏安。這個時候要是不動用他的話,豈不是看不起人么?
基于這種考慮,劉一民計劃給蘇北支隊張經武、李聰敏發報,讓他們派人去找韓德勤,告訴他八路軍主力即將對蘇北日軍發起進攻,希望他率部配合。否則的話,等八路軍完成戰役計劃北撤,他就會成為日軍的重點報復對象。相信韓德勤會上報蔣介石,以蔣介石的戰略眼光,定然會讓韓德勤配合作戰,而且還會讓他跟在八路軍后面搶勝利果實。說不定戰役結束,蔣介石就會電令劉一民率部返回山東,將蘇北、蘇中交給韓德勤布防。
如果中央和總部批準劉一民的作戰計劃,劉一民手頭的兵力就會大大增加,萬事俱備,就等一聲令下了。
按照劉一民的計劃,戰役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以山東各部隊分別向膠濟路、津浦路北段、隴海路實施小部隊多路出擊戰術,主力后置,吸引日軍追擊,力爭殲敵一部,吸引華北方面軍注意力;以彭雪楓指揮的新四軍游擊支隊向津浦路宿縣至徐州段游擊,并監視徐州日軍動向;以張經武、李聰敏指揮的八路軍蘇北支隊向徐州至連云港段游擊;以韓德勤第二十四集團軍分別攻擊鹽城、高郵,切斷蘇中日軍與蘇北日軍的聯系,掩護我軍主力攻略皖東北、蘇北作戰行動。第二階段,集中教一旅、教五旅、騎兵旅、新一旅、新三旅、新五旅、新七旅橫掃皖東北、蘇北地區。其中高原、程翠林指揮裝甲團、工兵一團、教一旅、新一旅橫掃皖東北地區;洪超遠指揮教五旅、新五旅、炮兵旅兩個炮團攻占沭陽、灌云,向阜寧進軍;劉一民指揮胡老虎騎兵旅、陳大中新三旅、劉毅新七旅攻占泗縣后分兵,奪取睢寧、宿遷、淮陰、寶應、漣水,控制運河及洪澤湖地區。第三階段,攻略蘇中。七個步兵旅、一個騎兵旅加上韓德勤的二十四集團軍,齊頭南下,橫掃津浦路以東、長江以北的蘇中地區,戰役的最終目標為攻占揚州。
風學的就是參謀專業,根據劉一民的戰役構想,領著幾個參謀進行圖上作業和沙盤推演,很快就拿出了作戰計劃。劉一民看后,簽字報中央和總部批準。
主席和總部的電報很快就到了,主席和朱老總在電報中都提出一個問題,為什么不動用新四軍四支隊配合作戰?四支隊正在皖東地區,完全可以牽制日軍。主席的電報說的很直白,質問劉一民是不是因為高敬亭事件而對新四軍心存顧慮,不愿與四支隊合作?
劉一民解釋說四支隊正在皖東,如果津浦路南段日軍和合肥日軍東援,四支隊勢必投入戰斗。但是考慮到四支隊目前情況,盡量讓他們休整一段時間,把部隊思想統一了再投入第三階段戰斗不遲。
主席再次回電時告誡劉一民,葉挺、張云逸、鄧子恢都是對黨忠誠的老同志。葉挺雖然現在不是黨員,但他已經向中央提出要求入黨請求,只是考慮到統一戰線問題,讓他暫時留在黨外。高敬亭事件是悲劇,中央會派人調查,但是就算高敬亭確實被冤殺,也不能就此否定葉挺、張云逸、鄧子恢的全部工作。主席要求劉一民直接給江北指揮部聯系,分派戰斗任務。
最后,中央和總部批準了作戰計劃,但做了修改,即縮小了戰役規模,規定此戰以消滅蘇北、蘇中、皖東北交通干線以外地區日偽軍為主,不做攻占包括揚州在內的日偽軍堅固設防城市部署,以免導致日軍華北方面軍和華中方面軍重兵合擊,喪失戰果。因此,主席和總部不同意魯南洪超遠集團南下,理由是該集團南下后,魯南守備兵力過于薄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一旦沂蒙中心根據地和魯東南根據地出現意外,得不償失。另外,主席也不同意動用韓德勤部加入戰斗,理由和劉一民猜想的差不多,
可能是怕劉一民不理解,主席在電報中說:“對于學忠部、沈鴻烈部和韓德勤部,不能掉以輕心。各種證據證明,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后,國民黨限制我黨我軍發展的意圖越來越明顯,隨時會發生擦槍走火事件,對此應抱高度警惕。加之,我南下部隊進入蘇北蘇中后,沒有一個月時間完不成預定作戰任務,日軍完全有時間和能力調集大軍南北對進、夾擊我軍。針對這種情況,我軍應將攻擊重點放在皖東北和蘇北、蘇中日偽軍遠離交通干線的據點上,達成一種我軍占領皖東北和蘇北蘇中大部分地區、讓日軍困守縣城和交通線的局面。這樣有利于教導師南下主力回撤后蘇北、蘇中地區持久抗戰,也可以避免部隊重大傷亡。”
劉一民想想也是,橫掃蘇北、蘇中容易,堅守就難了。一旦教導師南下主力北撤,日軍重兵集團一到,交通線上的縣城恐怕都得易手。
導致日軍重兵集團瘋狂報復是得不償失的!
劉一民當即按照主席指示修改了作戰計劃。
到了6月底,蘇北、蘇中收麥、守稻、顆粒歸倉的時候,劉一民下達了橫掃蘇皖邊區的作戰命令。霎時間,從山東到蘇皖地區,風云突變,八路軍各部隊按照命令,開始發動大規模攻擊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