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各國同行,精靈軍人們屬于不怎么殘暴的品種。可他們更為冷酷,甚至是冷血。這主要拜他們那位獨裁官和他一手建立的軍事教育體系所賜。經過那(套tào)精心設計的流水線生產出來的職業軍人常常表現出“非人”的傾向——倒不是說尖耳朵軍人們是一群嗜血的殺人狂,一如查理曼王家陸軍或是另一個世界里“蝗軍”那樣的兩腳獸。只是防衛軍軍官那種理(性性)壓到感(性性),一個個像量產型機器一般的整體印象實在過于深刻。
正因為如此,帕西法爾這種時不時感(性性)大于理(性性)的“規格外”存在,自然格外扎眼。在強調集體主義和團隊協作的軍隊里,遭受側目乃至非議的視線也就在所難免。
帕西法爾對此當然有所自覺,他也很清楚,這種特質在上級和同僚眼里儼然是“優柔寡斷”、“膽小懦弱”之類負面評價的具現化實例,對他今后的發展和前途會造成很多影響。不過他本來就對出人頭地興趣缺缺,當然也就不會刻意做出有違本(性性)的事(情qíng)來博取他人的稱贊和認可。
可“拿多少薪水干多少工作”同樣也是帕西法爾的人生準則,既然領著艦長的薪水,肩上又扛著一整個分艦隊的重擔,他自然要完成工作和義務,讓部下驚詫以至于影響發揮戰斗力不在這個范圍內。“多愁善感”、“吊兒郎當”的慣犯也只好有所收斂。
只是收斂而已。
那種親手毀滅這個時代最杰出人類的破滅感,仿佛資深鑒賞家親碎一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一般的痛心和罪惡感是怎樣也難以抹消的。
尊重對手——不是嘴上說說,或者放倒對手后行個禮,再發表一下演講。真正的尊重從來都是建立在對等的基礎上,那種嘴上說著尊重,心里卻污蔑輕視的行為不過是一種偽裝起來的傲慢。而傲慢……自古以來都會給敵人留下可乘之機。
不以過往歷史為案例,就講講這次戰役吧。哪怕是被部下們公認為“堂堂正正”、“有大將之風”的坎普中將,再給對手奉上“多么勇敢的人啊”的稱贊之際,也送出了“查理曼人戰斗意志過高,戰略思考太少”的惡評。并因此輕忽了敵軍可能還有一支奇兵的可能(性性),導致敵艦降下時,防空部隊一度陷入混亂,險些被敵軍突破。
帕西法爾沒有誹謗、貶低上級,抬高自己的意思,對坎普評價查理曼軍隊的評語,他也認為是恰如其分的。只是如果司令官閣下能夠更公正、客觀的看待自己的對手,他是不會做出將第一巡洋艦隊調離陣位這樣“輕浮”的舉動的。
戰斗意志過高,戰略思考太少——這句可以被概括成“無腦”的話,還可以換種方式理解。那就是“敵人的戰斗意志已經足夠,一旦賦予他們一位擁有足夠能力和凝聚力的統帥,他們爆發出來的氣勢和能量是所有人都難以想象的”。
哪怕那名統帥只是一名村姑少女。
所謂戰斗意志,不是指亢奮、興奮之類(情qíng)緒化的狀態。而是一種舍生忘死、赴湯蹈火的精神意志,出色的統帥不光能激發士兵的戰斗意志,還能讓他們在獲勝后不會懈怠(克勞塞維茨對“懈怠”的解釋是,一次或幾次成功后,部隊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夠多夠好了。之前那種鼓舞和驅使部隊甘冒生死之險的刺激力量已經枯竭)。在遭遇挫折時,能鼓舞部隊在下一次作戰中更加英勇,讓部隊相信自己能夠做得更好。
查理曼的圣少女恰恰就是這樣一個同時擁有能力、聲望和獨特人格魅力的出色統帥。原本就有“如果手中劍短,大可上前一步”之氣魄,面對槍林彈雨尚能無畏沖鋒的查理曼士兵在這位圣少女的引導下,能爆發出什么樣的戰斗力——光想想都讓帕西法爾不寒而栗,進而對那則“查理曼唯有靠女人才能打勝仗”的古老傳說更加產生興趣。
佩服歸佩服,帕西法爾依然要履行軍人義務,親口下令將這個時代最為傳奇的少女摧毀,為這場戰爭掃清障礙。
“……戰爭總是將美好的東西打破,強迫人們面對形形色色的丑惡以及一兩片閃光的碎片。”
以歷史學家的口吻咕噥出感嘆后,軍人的思路與氣魄重新回到帕西法爾(身shēn)上。
“各艦ds部隊開始出擊,壓制敵軍上空,注意保持間距和相對位置,別讓自己人給打下來!也別讓對手貼上來!”
一旦這一步完成,那條船就算到達自己的宿命終點了。
看著界面里接連彈(射射)到空中,組成多個三機編隊后開始爬升的機群,帕西法爾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
“這是緊急出擊,不能讓他們壓制住上空!”
混雜著慘叫的暴風里,羅蘭的怒吼顯得格外有力,來不及對發懵的艦長道歉和說明,羅蘭追加了一句。
“頭頂被壓制就徹底完了!”
制空權的重要(性性)已經被反復證明了,原本就存在火力和數量的差距,要是在從天空補上一刀,別說整個作戰會胎死腹中,就連后退的生路也會被同時來自上下兩個方向的交叉火網封死。
——干得真是漂亮。
不管立場和時機,現在都不是適合稱贊敵人的時候,但羅蘭真的忍不住想要為那位未曾謀面的艦隊提督送上贊美。
除了開始的后退,那位提督的全部戰術都是依照戰術條令進行的標準流程,然而正是那神來之筆般的一退,讓羅蘭的戰役規劃完全走了樣。
那一退不僅讓艦隊獲得了充足的(射射)界,更得到了一個讓奮進號偏離航線的絕佳時機。
原本是想利用高(射射)炮群的天頂盲區,直到地面和空中防空力量完成重新部署的空檔,一口氣沖入4000至3000公尺的高度,以ds進行極速空降突擊,一口氣突入炮臺內,破壞或迫使超級大炮停止運作。結果早早就被三輪齊(射射)轟偏了航線,還好死不死偏到了防空火力的槍口上。如今光是防住四面八方打來的炮彈,控制住航向就已經精疲力盡,根本沒有余力去進行計劃中的空降突擊。即便不顧危險勉強進行空降,出艙的那一刻大概就被打成篩子,整個作戰也就到此為止。更何況敵軍ds很快就會包圍上來,扎緊包圍圈最后一道口子,到那時候,可真的是無路可退了。
環環相扣,不給對手任何喘息,最重要的是,這個指揮官比其他人更早的看穿了這是一次空降,而非空襲。之后迅速制定了這么一(套tào)專門針對強襲空降的作戰方案。
對這華麗魔術般的戰術應對,大概也只有獻上掌聲與喝彩才能展現出自己的感觸與敬意吧。
可以的話,選擇撤退才是最穩妥的做法,但想到好不容易出現,今后不可能再現的縫隙就會因此關閉,羅蘭甘愿冒上“一點”風險。
“聽好了,我出擊之后立即左舵30,艦艉減速板張開三分之一。15秒后開始執行c5方案。”
“閣、閣下?”
“之后就拜托大家了。”
抱著歉意苦笑了一下,羅蘭連接上船艙底部的貨艙控制單元,確認所有人員均已就位,密封艙全部鎖死后,一口氣打開了貨運通道的艙門。
涂著紅色防銹漆的艙門緩緩開啟,洋溢著金屬和油脂味的暖氣一下子被抽走,緊接著滿是硝煙氣息的寒風在貨艙內呼嘯,炮彈的轟鳴接連爆發。
一想到要跳進外面那個彈片和鋼珠橫飛的死亡空間,羅蘭也不(禁jìn)一陣陣的肝顫。深深吸進一大口氣。
“強制解除!”
這么叫道的同時,羅蘭解除了整備架的固定機構,輕踩腳下,白色獨角ds飄離了貨艙,闖入滿是火焰和黑煙的天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