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衛軍空軍徹底將查理曼前線的空中力量抹去之際,地面上的b集團軍群正在向馬斯河發起沖刺。經過一夜的休整,他們士氣高昂,裝備得到了及時檢修,而且一直讓他們苦等的攜帶架橋設備的工兵部隊也終于趕了上來。裝甲兵們決定一鼓作氣將殘留在馬斯河北岸的敵軍趕到河對岸去,將休息的時間全部搶回來。
這時候,總參謀部于昨晚做出的“暫停前進”的效果就顯現了出來,自布永至圣芒日、拉沙佩勒一線的守軍昨夜在風聲鶴唳中度過了一宿,長時間高度緊張帶來的疲勞正在侵蝕官兵們的神智和體力。比這更糟糕的是集團軍司令部在昨夜下發各單位的通告,那種輕佻的語氣、對迫在眉睫的入侵視而不見的官僚態度、對拼死帶回情報的士兵的輕蔑和侮辱——全都成功的激怒了一線與b集團軍過手的官兵,也讓不少還未與敵軍發生接觸的部隊感到困惑和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相信哪一邊。第2集團軍就是在這種分裂、混亂、疲憊的狀態下迎來了獲月12日的攻勢。
“射擊!射擊!別讓那些步兵雜種跟上來!”
代理排長弗拉韋尼中士對準二等兵保羅的屁股用力踹了一腳,隨即緊貼著保羅的耳朵咆哮到:
“你瞎了嗎?!打那鐵王八干嘛!你拿的又不是反戰車步槍!!”
“抱歉,中士!!”
二等兵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在這個沸騰的地獄里,咆哮和手語是查理曼軍人們唯二適用的溝通方式。
保羅隸屬于第71步兵師,他所在的步兵營負責圣芒日的防御,這個村子是戰前為數不多認真修筑的防御體系之一,有不少偽裝良好的碉堡,還配備了一些少見的反戰車武器,例如反戰車步槍和威力巨大之反戰車刺雷。作為用來蒙騙上級、應付視察的樣板防御陣地,該村的防御工事完全符合標準的,甚至還有那么一點超出。靠著這樣的應付視察用陣地,每次上級單位檢查過后,第2集團軍都能得到優良的評價和陸軍部的夸贊。
現在,輪到亞爾夫海姆防衛軍用真槍實彈來檢驗這個村子的防御工事到底合不合格了。
開戰不到5分鐘,虎式戰車的88㎜戰車炮就用血淋淋的事實教育查理曼人,5060㎜厚的水泥或許對前裝滑膛炮或者達爾格倫線膛炮之類的低初速火炮是個難啃的硬骨頭,但在88炮面前也就是張打印紙的水平,要是遇上波爾舍型虎式的105㎜戰車炮連紙都算不上。弗拉韋尼中士就親眼看到躲在碉堡里的一個齊射炮組是怎么被一發入魂的,一道閃光在空中劃出一條筆直的直線,與一陣類似銅哨的尖嘯一道沒入射擊口上方的帶傾角水泥層,隨即火焰從碉堡所有的孔洞縫隙里噴出來,整個碉堡隨即化作一道噴發的火柱,目睹那一幕的查理曼官兵都呆住了,直到三、四秒之后,混雜著鮮血、肉塊、碎石的紅色之雨淋到頭上,士兵們才尖叫著縮回防炮洞里,抱著單發步槍蹲在充滿異味的潮濕坑洞里瑟瑟發抖。
一些軍官試圖恢復秩序,他們將那些躲進防炮洞里的士兵拽出來,用皮鞋踢,用鞭子抽,甚至連連朝天鳴槍,以此迫使士兵們回到崗位上——在混亂不堪的戰場上,要想讓精神遭受沖擊的士兵重新進入狀態,維持住已經出現動搖跡象的軍紀和軍心,簡單粗暴的暴力永遠比精神動員有效得多。
軍官們沒有做錯什么,換成防衛軍同樣會這么干。
只是做出這種明顯標識出階級差異的動作,也等于給狙擊手指明了目標。
弗拉韋尼中士那個排的排長就是這樣被打掉的,當時排里幾個新兵蛋子似乎被炮擊給嚇傻了,捂著耳朵在塹壕里到處亂竄。氣急敗壞的排長一把揪住那兩個可憐鬼的領子,左右開弓,啪啪啪十幾個耳光下去后,排長用整個戰場都能聽見的聲音怒吼到:
“慌什么!這個距離上他們連大象都打不中!!”
話音剛落,一發792㎜狙擊彈鉆進了排長的后腦勺,掀掉了他的頭蓋骨后從前額飛了出去,迸射出來的鮮血和腦漿噴了那個新兵一臉,生生把那孩子給嚇瘋了。只見他尖叫著、哭喊著從塹壕里爬出來向后方跑去,才跑出幾步就被一梭子子彈打翻在地。
有了鮮活的案例,再也沒人敢把腦袋抬出高于地表的高度,代理排長職務的副排長用潛望鏡監視著塹壕外的一舉一動,同時讓塹壕里的士兵們做好反戰車準備。
前面說過了,受制于資源和技術,查理曼搞出來的反戰車武器很難擊穿防衛軍戰車正面裝甲,從使用方式和結果來看,使用者的生還率幾乎為零。老實講,那些破爛與其說是反戰車武器,說是自殺武器還差不多,用那堆破爛去攻擊防衛軍戰車就和日本人用來自我解剖、展示內臟的自殺方式差不多,還節省了繁瑣的過程和介錯人。
查理曼的基層官兵和上層都不待見這種除了用來自殺,絲毫不能帶給敵人傷害的垃圾,士兵們對無謂的自殺深惡痛絕,軍官們不能接受己方單方面承受損失,而敵軍戰車只是被熏黑或是刮掉一層油漆。于是一堆“非國民”、“無視士兵疾苦的混蛋”、“寡婦制造者”的帽子死死扣在了查理曼軍工技術人員的頭上,搞到有一陣子這些人出門都不敢說自己是干哪一行的,免得干干凈凈出門,回來時不但鼻青臉腫、衣衫襤褸,還附帶一身唾沫、臭雞蛋、爛菜葉。
軍工技術人員其實也挺委屈的,搞科研又不是切腹,拿把刀朝肚子用力一捅,再劃個正十字就成了。軍工科研本來就是一個高度嚴謹復雜的技術研發體系,靠的是底蘊積累、厚積薄發,而不是某個天才靈光一現,一夜之間就能突飛猛進的。要知道沒有足夠的技術儲備,哪怕從亞爾夫海姆拿到全部的武器設計圖紙,查理曼也造不出一門反戰車炮,更不用說搞出鋼鐵洪流把對面的動物軍團給懟回去。
冶金、材料、精加工工藝、化工、光學、電子、系統合成、人機工程……隨便哪一項拿出來都足夠讓人類、獸人兩大陣營的頂尖學者和技術人員折騰一輩子,還都折騰不出一點進展。更不要說所有項目都獲得突破,之后再予以整合——這已經超出了他們能夠理解和想象的領域。
科學技術的發展就是這么嚴謹、縝密的線路圖,嗟嘆也罷、哀怨也罷、不甘也罷,人們只能一步一個腳印去積累,去前進。
在無法實現技術趕超的狀況下,人們只能用戰術和血肉來填補巨大的落差。
比如,既然無法從正面貫穿敵軍戰車的裝甲,那么側后、頂部和底部呢?可不可以讓使魔或士兵鉆到戰車下面或跳到引擎散熱格柵上,然后用炸彈來破壞戰車呢?如果沖進戰車下面有難度,能不能在戰車越過塹壕或散兵坑時,再從底部來上致命一擊呢?
弗拉韋尼中士和其他士兵都不怎么喜歡這種戰術,要知道鬼畜很少讓戰車單獨行動,尤其是穿越塹壕、散兵坑、筑壘地域之類的危險地段時,戰車身邊都會配屬步兵,專門負責戰車不受敵軍反戰車步兵的威脅,使用輕武器壓制或消滅發現的反戰車小組,戰車則負責摧毀對己方步兵產生嚴重威脅的固定火力點。兩者相互配合,光靠步兵其實很難有機會靠近戰車,哪怕蹲在塹壕里也一樣要面對敵軍步兵的壓制清剿。但面對對面涌來的滾滾鐵流,他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毀滅,或者拖著敵人一起毀滅。
擺在查理曼戰士面前的就是如此殘酷的單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