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們其實對“人民沖鋒隊”這類民兵組織并不陌生,因為最早搞出類似的組織——所謂“國民突擊隊”的,就是他們。
早在李林出現之前,還是村莊部落時代的精靈一族就是個全民皆兵的種族。在強敵環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滅族的極端環境下,不做到這種程度根本沒機會活下來。之后隨著總體戰學說成為防衛軍核心軍事思想后,“國民突擊隊”的構想由此應運而生。其主要目的是建立一支游擊隊性質的公民武裝組織,同時兼具訓練后備兵員的職能。總體來說,還是一種民兵組織。和查理曼的“人民沖鋒隊”在很多地方都非常接近。
唯一不同的是,“國民突擊隊”被嚴令禁止投入正面戰場,即使是敵軍已經攻入亞爾夫海姆本土,不得不將“國民突擊隊”投入游擊作戰襲擾敵軍也必須仔細審核。因為包括提出組建“國民突擊隊”構想在內的高級軍官在內,軍隊上下都很清楚,“國民突擊隊”不是正規軍,實質上是由不適合服兵役年齡者組成的輔助力量。一旦需要將他們投入戰場,必然是戰局已經危急萬分,屆時人員和裝備已經遭受沉重損失,正規軍能否足額補充尚存疑問,何況戰力明顯更低下的“國民突擊隊”。與其讓他們去前線送死,還不如讓他們成為游擊隊給敵人的后勤線制造麻煩。后來隨著亞爾夫海姆實力逐漸增強,“國民突擊隊”的角色逐漸調整為輔助單位,現如今只承擔一些治安巡邏以及預備新兵訓練的任務,某種程度上可以視為是一個輔助警察組織。
查理曼的軍方高層,或者說王太子本人對民兵組織的想法與亞爾夫海姆及大多數正常人都不同。他們完全將“人民沖鋒隊”視為一件消耗品——或許注定無法獲得勝利,但可以用通過這件消耗品持續消磨對手的銳氣,爭取討價還價的機會。事實上,人民沖鋒隊除了能加強查理曼軍隊的人力之外,還將大部分此前未參加戰斗的男子置于軍政府的控制之下,這就使可能發生民眾暴動的威脅消弭于無形。最后,隨著大量人員的戰死,資源分配的壓力得到了緩解,政府還能夠以“生者優先”的名義通過接收戰死者的財產來充實國庫……
自古以來壓榨人民、欺騙人民的統治當局和暴君可謂數不勝數,然而論無恥和暴虐,無一能超過查理曼軍政府。
“話雖如此,他們也確實給我們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布倫希爾制止了還在義憤填膺中的將軍和校官們,獨裁官首席軍事顧問掃了一眼重新正襟危坐的同僚們,略帶嘆息的說到:
“要知道,人民沖鋒隊并不是正規軍,對他們的處置必須慎重,如果處置失當,會對我們的國際形象造成不必要的損害。”
查理曼王家陸軍的裝備缺乏已經到了無法彌補的程度,不但武器極度缺乏,就連最起碼的軍裝都無法足量供應人民沖鋒隊,大批新兵必須自備衣服、裝具、背包和毯子,識別袖標也不存在。這一點違反了交戰規則,一旦人民沖鋒隊的士兵被俘,他們將被視為恐怖分子而非軍人,對方完全可以隨意虐待、槍決甚至絞決這些人,且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歷史上這種事情并不少,譬如二戰時期交戰雙方逮到對方化裝行動的武裝間諜和特別行動隊都會槍決,德國最大規模的空降行動“水星行動”中不少傘兵被克里特島居民虐待后打死,德軍對當地居民展開大規模報復行動,戰后也沒有被問罪。原因就是因為這些都是符合交戰原則和國際法的。
可是否會被問罪是一回事,會不會遭受輿論譴責是另一回事。要知道盡管防衛軍有個強到足以讓所有人閉嘴的最高領袖,盡管已經沒什么人敢于挑戰亞爾夫海姆。可組成人民沖鋒隊的成員除了一小部分中年人,其他大都是十幾歲的孩子和六七十歲的老人。無論如何,虐待、槍決、絞死一群小孩和老人都不是一件讓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這會激發人們同情弱者、憎恨暴虐者的情緒,埋下反抗的種子,更給了那些外國勢力一個絕佳的機會。毫無疑問,這對亞爾夫海姆占領下的區域長治久安是不利的。
“雖然這些人很可憐,但我這里要強調,不要去同情你的敵人。哪怕他們只是被利用、被欺騙的炮灰。要知道對這場戰爭來講,沒有誰是無辜的。當他們享受著掠奪來的物資,高呼著‘戰爭萬歲’、‘勝利萬歲’的時候,他們不會在乎有多少人已經被餓死了,有多少人被查理曼軍隊殺死了,有多少人在死亡邊緣掙扎,他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直到災難降臨到他們自己頭上,戰火燒到他們自己身上,輪到他們承受別人已經承受了幾年的痛苦時,他們一下子就變得可憐了,變得愛好和平了。所有一切都是當局的錯,他們只是被欺騙的無辜群眾。這些曾經不可一世的人跪在地上乞求曾經被他們深深傷害和掠奪的人不要傷害他們,不要拿走他們僅剩的財產,不要燒掉他們的房子。可如果立場轉變過來,勝利的是他們,輪到他們即將占領我們的城市,處置我們的人民時,他們會怎么做?他們會聆聽婦孺老人的哭號,不去施加他們最擅長的暴行,不會把地獄砸到所有精靈的頭上嗎?過去幾百年里他們有一次這樣做過嗎?”
布倫希爾攥緊了拳頭,其他軍官也是一臉嚴肅。
在精靈過去一千多年極不愉快的歷史回憶中,總是占據著勝利者及強勢地位的人類,一次也未曾對精靈施舍過慈悲。那些語言文字都不足以形容的暴行,更是深深篆刻在他們的記憶之中,隨著血脈的延續不斷傳承下去。
可以說,正是人類徹底教會了他們什么是“成王敗寇”,什么是“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什么是“勝利者不受職責”。
所謂正義與邪惡,不過是勝利與失敗的別稱罷了。
身為勝利者的他們不需要同情過去的加害者。
“先生們,我們必須在進軍開始前解除這個定時炸彈。這不是為了查理曼,也不是為了人道主義,僅僅只是為了讓我們不至于淪落為失敗者。”
再次掃了一眼挺起胸膛的同僚們,深深吸了一口氣,布倫希爾用幾乎凍結的聲音說到:
“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我們必須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