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正如所料嗎
下水道里空空蕩蕩,除了腳步聲和流水聲,最多只能聽到通道風的嗚咽和小動物的聲響。通過強化系術式提升感官,在下水道里回蕩的聲音、流動的空氣在“夜鶯”腦海中勾勒出下水道內各處的情景。不管是昏暗的前方還是左右通道及拐角,全部都一覽無余。
伏兵;
自動武器站;
奇美拉;
瓦斯發生器;
詭雷;
所有預想中會用來防御下水道的配置,一樣都沒出現。
簡直就像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入侵下水道,讓這里變成不設防一樣。
——不對。
這可不是“夜鶯”認知中的帝國。那群該死的偏執狂總是不斷追求完美,他們有大把的耐心去審視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環節,每一個漏洞,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直到不存在任何問題為止。他們就是這樣一群狂熱的細節追求者。
很難想象這群家伙會在下水道不做一點防御設置,這種不合常理的違和感正在演化成警報,持續不斷的嘶鳴,且音量持續增強,在“那個”出現的那一刻,警報音量提高到了最大。
來不及出聲示警,也來不及展開防護用的術式,強化系術式輸出提升到最大,女孩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下一剎那,女孩揪住“知更鳥”衣領,一把將同伴擲向后方。
“怎么——”
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單詞,“某種東西”在眼前劃過,殘留下的銀光印上眼簾,眼看著水幕飛濺、狂風肆虐以及攔阻在身前的背影,“知更鳥”落入水中。
“真是可惜——”
下水道里回蕩著一個滿是惋惜語調的女聲,只聽她以嘆息般的語氣說到。
“我原本打算那孩子再前進一步就把她雙腿斬下來的說。”
話音落下,又是一道銀光在水面上繪出一個完美的圓形,下一刻,水面猛的凹陷下去,四周的水順著突然出現的空洞流向下方。伴隨著激烈的水聲,一個嬌小的身形從空洞中慢慢上升浮現。
“晚上好,諸位叛亂分子。能不能幫個忙呢”
穿著防衛軍制服的女孩面露微笑,被透明刀刃包裹的右手緩緩抬起。
“請棄械投降吧。”
“這還真是……難得的勸降啊,我一直以為你們都是先動手,然后再找尸體問話的。”
“夜鶯”的左手在背后迅速比劃著手勢,嘴里也毫無停歇。
“初次見面,帝國的‘殺人玩偶’。”
“這可真是……沒想到我等‘塞壬’之名已經流傳開來,這是何等榮耀。不過‘殺人玩偶’這種稱呼……是不是有點過分呢再怎么說,尊駕很快就會加入吾等的行列,這樣侮辱自己未來的軀殼,不好吧”
女孩的笑容溫文爾雅,可不管是發言內容,還是現場環境,都和那個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格格不入。
就連那個笑容本身也讓人覺得不對勁。太過公式化、臉譜化,會讓人莫名覺得那張臉和內心毫無關聯,只是單獨用來展現表情和發聲的零件,叫人心生恐懼。
事實也正是這樣。
“塞壬”是用活人的腦和金屬軀體結合后誕生的殺人武器,所面容,所表情,不過是眾多構成部件中的一部分。
“尊駕似乎是相當優秀的魔法師,在吾展開‘冰刃’的瞬間就能準確感應到吾的位置,術式發動范圍和速度,趕在那孩子被切掉雙腿前使其脫離危險。就算是現在也一邊用言語牽制對手,一邊用手語給同伴下達指示。像尊駕這等優秀的素材,委身于毫無前途的叛亂組織之中,委實太過浪費。”
纖手微抬,水晶或冰塊一般透明的長刀指向“夜鶯”。
“為了不浪費那份才能,尊駕也加入吾等,成為永恒不滅的一員,為帝國效力吧。”
“你說……什么”
“人類既脆弱又短命,不管怎么鍛煉,不管怎么努力,巔峰只能短暫的存在。接下來就會衰老、衰弱,最終化為塵土消散。然而成為‘塞壬’的話,就能獲得永不衰老甚至更為強大的身體,永遠維持美麗的巔峰,這不是人類孜孜不倦追求的嗎”
夢想永恒,渴望不滅。
這是生命只有短短幾十年的人類一直追求的東西,正因為生命短暫,才格外的珍惜生命,甚至想要超越死亡,超越世界的法則,成為永恒的存在。
以“不會衰老”、“不會衰弱”這個定義來看的話,“塞壬”確實可以被稱為除皇帝之外,最接近的永恒的存在。只要保養到位,不忘記定期更換零件和營養液,“塞壬”就能一直活動下去。
可也就只是這樣了。
那副樣子絕不能算是活著,也不能算是死了,連人都不是。
將那樣悲哀的樣子說成是幸福,說成是人類的夙愿,無異是在踩踏“夜鶯”的逆鱗。
“你,給我閉嘴。”
失去溫度的聲音里滿溢出隨時都會爆發的怒意。
人類的確很脆弱,生命周期和精靈、矮人之類的長壽種族根本沒得比,在真正意義上不朽的皇帝面前更是如同塵土般微不足道。
然而要是人類變成皇帝那樣的存在,或許還是滅亡掉比較好。
強大又傲慢,沒有良知,也不懂慈悲,不講道理地奪走生命,不會反省,也不會后悔。
為了得到一個魔法師的腦子,可以把整個村莊付之一炬,將無辜的人們全部燒成灰燼——就算做出這種事情,依然毫不在乎的皇帝,還有他的下屬。
他們只是一群蠻橫的怪物。
“為什么要拒絕呢?尊駕難道不知道嗎?如今的尊駕是何等美麗炫目,那閃閃發光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沉醉其中。如果不趁此刻舍棄那副皮囊,一旦成為‘塞壬’的一員,不要說一百年、兩百年,在千年之內不斷錘煉精進也不在話下。”
“你給我閉嘴!!別人的人生和幸福輪不到操控死者、玩弄生命的你們來說三道四!”
水面接連炸裂,厚實的墻壁也出現了龜裂,怒發沖冠的女孩緊盯著笑容依舊的殺人機器,滿是恨意的漆黑聲音在下水道中回蕩。
“絕不親臨一線,總是躲在后面操控死者,侮辱死者!也侮辱活著的人!除了皇帝,對誰都只是吐口水。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么叫人惡心,約瑟夫.門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