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們!姑娘們!舉起你們的酒杯!為李林閣下!為了勝利!干杯(Prosit)!”
“干杯!!干杯!!”
第5次祝酒和前4次一樣熱烈歡快,盛放杯中的各類果汁飲料在容器碰撞中飛濺出不少到興奮得幾近失控的精靈們的身上、衣服上以及地面上,大理石地面跟華貴地毯渲染上粗野的色調。
伯爵府邸內洋溢著精靈們的歡笑和歌聲,明亮的魔法吊燈將富麗堂皇的謁見大廳照耀的如白天般明亮,一次次的祝酒總算是治愈了因身處人類城市而不能盡情享用佳釀的大叔們抑郁的心情。高舉果汁的姑娘小伙子們激動地眼淚都快從眼眶中落下了。
經歷了毫無意義的半個多小時掙扎之后,主教最終點頭同意訂立新的契約,并在那份讓他倍感屈辱沮喪的一紙文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下血紅的手印。
新訂立的條約內容如下:
第一,卡佩勒主教及阿讓托拉通教區承認尼福爾海姆山谷地帶精靈之自治行政權與自主武裝權;
第二,精靈不在阿讓托拉通駐軍,但享有緊急事態下的通過權利;
第三,精靈有權在阿讓托拉通境內尋覓無主土地建造城市,新城建設完成后繼續享有條約第一款規定之權利;
第四,伯爵府邸收歸精靈所有,由精靈方派遣阿爾風斯.德.薩德特派員進行管理,已故伯爵財產的七成、名下土地的五成劃歸卡佩勒主教名下;
第五,精靈在阿讓托拉通地區的一切商業活動免除關稅、兌匯、交易稅等各方面一切租稅負擔;
第六,教會享有瓷器、棉布對查理曼王國南方地區的優先銷售權,主教享受20%的股份以及年終分紅;
第七,精靈方面與阿讓托拉通自由農民簽訂統一農作物供銷合同,教會不予干涉;
第八,討伐隊俘虜和精靈方面簽訂勞動合約,在礦山或是棉花田工作3~5年,除去基本工資外的收入用以抵消贖金;
通過上述條款,尼福爾海姆精靈們在實際層面享受主權國家的部分待遇,盡管不是全部的待遇,范圍也只局限于阿讓托拉通地區,但僅僅如此已經足以讓精靈們高興得發瘋。
另一方面,通過和約,精靈們不但獲得了一筆意外的橫財去繼續擴大產業,更重要的是。阿讓托拉通地區的經濟命脈徹底毫無防備地向精靈們敞開。除了公共事業還沒有充足的技術力和勞動力參與之外,基本的農業和制造業都將遭到精靈壟斷資本全方位的滲透與兼并,雖然還微不足道,一種壟斷組織的輪廓雛形開始逐漸成形。
最后,進入棉紡、冶煉、建筑等急需大量廉價勞動力產業的俘虜勞工,作物種植和供銷環節完全不由自己做主的農民,代銷商品享受利潤分成的教會全都被結實的利益鎖鏈捆綁在精靈陣營之中。眼下他們還有些不適和不甘,但假以時日隨著切身體會到李林主導的國家壟斷資本經濟體制帶給他們的好處,小小的抱怨和不滿也會消失,當日后如果有誰質疑他們和精靈的合作共生關系,這群共享利益者為了利益和面子,絕不會擺出好臉色的。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被控制住經濟命脈的阿讓托拉通地區用不了幾年就會成為精靈支配下的政治附庸與大型工廠。用對應的政治術語形容其狀態就是半殖民地。
除去卡佩勒主教和圣堂騎士團尚留有一點行政權、治安管轄權和對平民的財政稅收,精靈們可以在這片土地上正大光明的從事一切商業活動,而且不承擔一個大子兒的稅賦。同時人類農民加入精靈的農業供銷社同樣享受免稅待遇。因為那也是一種商業活動。不是交租而是收購農產品的優惠條件之下,可以預見會引發一輪農民自動提供土地讓精靈進行兼并的熱潮,對此教會卻無能為力,畢竟自主土地買賣被法律允許和承認。沒有違反法律和道德。
同樣,由于人類國家的法律條文之中沒有限定各類興奮劑或致幻劑,所以這類特殊商品的生產、夾攻、銷售是完全合法的。至于是否符合道德……本著愛國有理,XX無罪的思維,這問題被李林和精靈們華麗地無視掉了……
“雖然不是正式的建國,沒有國名,連自己的城市也沒有,但我們來了!我們看到了!為劃破沉沉夜幕的閃耀啟明星舉杯祝福!李林閣下萬歲!!”
“萬歲!!”
“萬歲!萬歲!萬歲”
在提爾過度激動崇拜的的祝酒過后,慶祝會的味道已經完全改變,謁見廳化作三呼萬歲的殿堂,不分男女、無論老幼都被狂熱的激情支配,最激動的幾位跳上桌子高舉著木制酒杯歡呼,即使是一直對李林有所不滿與怨恨的埃米爾族長對此也不好說什么,待在大廳的角落不時啜飲一小口果汁解渴。
年老的暴雷獅被趕下王位,多半也是懷著這般郁結的心態望著吹捧新獅王的族眾吧。
老族長這般想著,什么也沒說。一個過了氣的族長詆毀被族人們如崇敬母神般崇拜的如日中天新領袖——這樣的舉動無助于延長其壽命,要么待在角落沉默不語,不然只能離群獨居。
反正不能反抗,接受也沒什么不好。
拿出自暴自棄的強奸應對思維,強撐出來的笑臉浮現苦澀的意味。
心情正處于失落絕望的灰暗低谷之中,喧嘩漸漸降低、消失。身旁歡笑的男女們靜了下來,朝左右退開讓出一條可以通行的小道,大理石地面叩響空靈莊重的年輕腳步,權利的中心朝著年老獅子靠攏過去。
來炫耀力量么?對著我這把盡顯丑態、派不上用處的老骨頭……!!!
憤怒和屈辱從腳底下竄出,如冰雪瀑布般的長須微微抖動,老精靈下意識的閉上雙眼,準備承受辛辣的譏諷。
——將衰老個體咬死,可說是王位爭奪戰中獲勝年輕一輩食肉動物種群的禮儀。老族長已經準備好承受淘汰老弱的嚴苛禮儀。
“對之前無禮的冒犯之舉,在下非常抱歉,在此懇請埃米爾族長的原諒。”
清澈、無一絲欺詐虛偽的聲音灌進耳朵,老朽的眼瞼張開,眼珠浸潤驚訝之色,半跪面前的黑發少年低垂下腦袋誠懇地說著:
“為了應對世界的變化,為了大家一致的理想。變革是必須做出的,但并不意味著我們必須舍棄高貴的傳統,守護古老傳統的您依然是我們尊敬的族長。”
族長的頭銜或許對沒見識的年輕小伙子很有吸引力,也能引來權利欲旺盛著的覬覦。李林對應有范圍有限的名譽沒什么興趣,他更關注掌握實際主導權。
一個形同神龕的老族長運用得當可以發揮出單純招牌之上的效果,對埃米爾族長奉上尊敬的態度和言辭可以籠絡精靈們,在日后匯集其他精靈群落后也能起到正面示范作用,這種政治上的得分是恐嚇高壓完全無法做到的。
聽著老族長激動起來的鼻息,其他精靈贊許、感嘆和歡呼的背景音自動過濾掉,誠摯無害的笑顏重新抬起,面前的蒼老面孔正留下感慨的渾濁淚水。
——可以確定那是正面情緒所致,正如計劃的一樣。
歡呼感佩的祝酒再次震耳欲聾,飲盡果汁的精靈們忙不迭從衣服里取出別著羽毛的小氈帽戴在頭上,早有準備的托爾掏出一頂同款式的黑色帽子遞給了李林。
“我也要?”
當前的場合的確有必要參與其中加強聯系,但李林頭一次覺得這是個問題。
在涉及暗殺任務的資料儲備中有華爾茲、交誼舞一類的舞蹈知識,這個世界的貴族們似乎也都傾向于穿著鑲金帶銀的正裝,長桌上攤著雪白鏤花桌布,擺上豪華的菜肴。舞池中的男女隨著樂隊慢節奏的演奏翩翩起舞。
可精靈們……帶著別羽毛氈帽的尼福爾海姆山谷精靈們在慶祝活動中唱著約德爾山歌(注)圍著樅樹和篝火攬著手跳舞,相關的舞步動作他是一點概念也沒有。
“齊格菲!來一個!”
學習成績不怎么樣,這種時刻卻特別擅長觀察李林心思的托爾忙不迭的起著哄。說不清是臉皮夠厚,還是憨厚的大個子少年直接叫著李林的名字。
“齊格菲!來一個!齊格菲!來一個!齊格菲!來一個!齊格菲!來一個!齊格菲!來一個!”
情緒和興致都被調動起來的精靈們一起鬧騰著,促狹卻無惡意的目光聚集在黑發少年身上。比歌迷粉絲狂熱得多的浪潮在歡呼。
伯爵府的傭人們不安的縮在一旁看著嚷嚷不同語言的尖耳朵蠻族幾乎把房頂掀翻,幾個年輕的侍女驚恐的按住了耳朵,一邊偷瞄著鬧哄哄的客廳,一邊向母神送上禱告,祈望這些蠻族不會把他們怎么樣。
“可以……和我來共舞一曲么?”
正準備用編好的說辭來搪塞這群看熱鬧的聒噪家伙時,頭帶花環的少女走到了身畔。格子長裙隨著舞蹈般的靈巧步伐擺動,隨著彎腰掂起裙子的禮節,敞領上衣的開口處隱約可見少女勾動男性們色心的曲線。
“不才小女子布倫希爾,懇請與李林閣下共舞一曲。”
“好——!!”
所有精靈一起發出狼一樣的嚎叫,在震耳欲聾的呼號之下,布倫希爾靠近李林,快速的低語著請配合我的舞步。,對上會意紅瞳,聰明的精靈女孩眨眨眼皮。
約德爾調除了拉普蘭的少數人之外,會唱的本就不多,會唱又會隨著輕快節奏跳舞的就只有能歌善舞的精靈一族了。
看著李林對托爾突襲時極短暫的恍惚,少女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位似乎無所不能的閣下,終于遇上一件無法處理的事情了。
“不勝榮幸。”
仿若神明之子般純美的少年展露出無垢的笑容,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應對的少女漏跳了一拍心跳之后,和連夜鑲上花邊的衣袖相襯的纖細手腕勾住了李林的胳膊。拿著民族樂器的樂手們開始演奏起輕松活潑的樂曲,村里的好歌手們整齊的秀起了嗓子
“許久之前的一天我去了山谷,
嘗試著學習我的約德爾調。
在一個晴朗的日子遇到一個約德爾女歌手,
在一個小木屋她教我唱約德爾歌。
yodel-oh-ee-dee
diddly-odel-oh-ee-dee
diddly-odel-oh-ee-dee
她教我唱的約德爾歌
現在,我要教你如何唱岳得爾歌,
就像我一樣。”
無數的歡聲笑語和歌手們呀哦噫的高亢歌聲中,緊靠著少年的身體,讓難得現出笨拙一面的舞伴配合著自己身體動作,看著那個聰明少年漸漸由僵硬變得靈活起來。滴酒未沾的精靈少女高興的笑著,沉醉在小小的滿足與幸福之中,從未體會過戀愛滋味的布倫希爾把眼前光芒般的微笑填滿視野和胸膛,小鹿亂撞的女孩認定自己是整個世界最幸福的女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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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點燈的房間從窗外射進一道過于明亮的蒼白月光,猶如冰冷火焰般的皎潔之光給屋內罩上幽暗無力的薄紗。
低著頭的洛克浮現出枯黃憔悴的氣息,表情木訥的騎士侍童聽著從伯爵府邸遠遠傳出、一直鉆進窗內的陣陣喧囂歌唱,空蕩蕩的心對無法聽懂的饒舌歌謠生不出任何感覺。
當然是這樣吧。
遙遙望去燈火通明的大宅傳出聽不懂的精靈語喧囂——那是戰勝者的獎賞,身為勝利方的敵軍在享樂放縱的歡慶或是在進行異端的祭典。那種發自心底的快樂和喪家犬般逃回這地方的自己之間,存在的只是烙上靈魂深處的屈辱印記——這樣的關系。
趁著對方松懈的機會,一舉剿殺這群得意忘形的侵入者如何?
即便是最強硬狂熱的圣堂騎士看過勉強拼接起來的戰死者尸身,聽了被釋放的俘虜敗兵夸大篡改后的戰況描述后也會老老實實地貫徹主教不得妄動的命令,一般平民更加不用指望。
——只要那個李林還在,和尖耳朵作戰就是全體阿讓托拉通人類不能承受面對的可怕夢魘,與自殺無異的瘋狂行為。
那個怪物的目地正是這樣,讓每個人意識到和他作對是多么愚蠢,在人們心中植入名為恐怖的種子,伸展出藤蔓捆住所有人反抗的心思。
接下來,亞爾薩斯行省的人們會得出相同的結論,查理曼全境遲早會認知這一點……所有人都認知到、被恐怖抑制住心靈時,世界也將落入黑發魔王的掌控。
就算事情這樣演變好了;
即便李林的實力強大到讓人絕望好了;
洛克相信至今還在還在腦髓之中振聾發聵的怒喝——
“今天我戰敗了,我看見了自己失敗的樣子。看見你率領精靈一族開始復興的姿容。作為你的對手,作為武人騎士,我可以不帶怨言的瞑目了。但是啊!黑頭發的非人者!!!”
迎接死亡的男人發自心底的微笑起來——看見旅途終點的旅人灑脫飄逸的微笑。
直視說出臨終之言者的死神一聲不吭,刀刃之翼反射出令人心寒的白銀光亮。無表情的精致面孔耐心等著男人把話說完。
“任意蹂躪踐踏他人者遲早也會被他人蹂躪踐踏回來。拿刀殺人作惡的,終有一天也會死在刀下。無血無淚強大如你有力量的話做什么都行,但我好歹也算是個有男人骨氣與驕傲的騎士!你會迎來怎樣的末路,我這個將死之人是看不到了,挑戰世間規律法則的你會如何結束,我的繼承者會好好看著。”
“你啊……”
面具般冰冷的面孔吐出呼吸般輕飄飄的話語。
“真是個頑固,又老是因此吃虧的爛好人。”
“別說那種同情老頭子的話!死神啊!不管是酸人還是同情,你都差得遠。”
一邊開朗的笑著,一邊轉身向背后。騎士粗壯的手指深深插入洛克發叢間,像是撫弄小狗般胡亂撫摸著腦袋。淚水糊滿的雙眼之中,高大騎士的身姿、代替幼年亡故父親的男人的溫柔樣貌,成為撒出熱光的圖影。
“別哭了,男子漢是不能隨便落淚的。”
皮埃爾騎士對自己笑了起來,不知怎的,那厚重的笑容讓洛克覺得……很狡猾。
傳遞男人堅強溫暖的手震顫了一下,細長尖刺貫穿心臟從背后鎧甲下破殼而出,在洛克失魂落魄,如世界崩壞的絕望哭喊中,不被憂愁痛苦侵蝕的快慰微笑如日常教導般說著什么,低沉的聲音在驚呼喊叫的聒噪中難以分辨,唯有通過唇形讀出語原意。
好好活下去,好好替我看著……
記不起自己是怎么被打暈,又是怎么和其他俘虜一起被押解到阿讓托拉通的北門,幽魂般的自己又是怎樣回到這件已經剝離生活氣息,宛如墳墓般空留苦澀回憶的屋子。
只有那句囑托不會遺忘。
想忘也忘不了,牢牢篆刻在洛克靈魂深處,成為生命一部分的囑托。
——看著吧。
看著他們興起,看著他們瘋狂,看著他們滅亡。
讓.洛克騎士侍童眺望那座宛如不夜城般喧鬧不休的伯爵府邸,一言不發的凝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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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說小劇場
布倫希爾:終于和李林閣下一起跳舞了,好高興……可是遺憾的是沒能說出阿姨洗鐵路呢……
李林:日語音譯太坑爹了,趕緊為大家解釋一下約德爾唱法吧。
布倫希爾:好的,約德爾唱法(Yodeling),又稱約德爾調、約德爾歌,是一種伴隨快速并重復地進行胸音到頭音轉換的大跨度音階的歌唱形式。產生一串高-低-高-低的聲音。這種利用人聲的演奏技巧在全世界許多文化中都可以找到。
李林:是的,本回中出現的歌曲名字是She.Taught.Me.How.To.Yodel,近期在中國達人秀節目中曾經有位重慶小伙子演唱,有興趣的書友可以去找找視頻。
布倫希爾:至此本書第一部分完結了,接下來將會開始新的章節故事勇者的小步舞曲,請大家期待呢。好了,今天的有獎競猜題目是阿爾馮斯.德.薩德,這位人類魔法師的名字出處和相關典故是什么?請諸位讀者踴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