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售從來都是政治問題,背后的政治含義不外乎支持、選邊站隊之類,對此予以重視實屬正常,可三個上將……這是來炫耀肩膀上的星星還是胸口的勛章?
因為因為迷惑和驚訝,提爾漏看了一些東西。
海軍上將們的船形帽邊沿裸露的線頭,軍禮服泛舊磨損的邊角,勛章暗淡的成色等等。最后,也是最不該看漏的,是迎賓隊伍末尾的一雙眼睛,陰郁且燃燒著一團火的眼睛。
“這位是造船廠的尤里·伊萬諾維奇·馬卡洛夫廠長(YuryIvanonvicMakarov)。”
高爾察克敬重的介紹老人時,邊上的男爵顯得有些不自在,看著其他方向。
李林握住結滿老繭的粗硬手掌,沐浴在老者執拗、悲憤的目光之下,少年優雅的說著:
“慪氣哈拉碩。(你好)”(這音譯的……俄語慣有的顫音看不出來啊)
——如果船長先生態度能更好一點,李林不介意再綴上達瓦里希的稱呼。
老爺子只是點了下頭就閃到一旁去了,但那不快的目光依然像蛇一樣糾纏在李林周圍。
“請往這邊看,這就是1143.1型巡洋艦,前一艘是基輔號(Kyiv)。后面那艘是明斯克號(Minsk)。”
一位熊族獸人殷勤的向外國客人們揮手介紹著出售的戰艦,快活輕松的語調像是旅游景點的導游,身上那套比上將們還要光鮮的少將制服總算將他的職業標示出來,否則這個男人就活脫脫是煙葉和烈酒推銷商了。
上將們一言不發的別開臉,老廠長則毫不掩飾憎惡的盯著那個少將。
“V.E.公司的先生們。”季米特里.伊柳京海軍少將露出興奮的笑臉說道:“這兩條船雖說在水里泡了十年左右,不過還是很好用。上好的木料足夠支撐著遠航,從這里出發沿海岸線航行,離開拉普蘭的峽灣后再停泊進查理曼的港口——這樣一段路程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如何?我的小朋友齊格菲,這足夠讓你滿意么?”
男爵熱情的湊了過來,在他遮擋住李林視線的身軀后面,戰艦上的水兵正用自制的魚竿釣魚打發時間。跟在李林與提爾身后,隨行記錄的沃爾夫岡·魏格納(WolfgangWegener)海軍少尉注意到了那些異國水手,年輕的精靈海軍軍官還觀察到不少扯掉艦長的公國海軍軍官面帶羞恥,一言不發地從參訪者身邊走過。
這真是無比凄涼的情形,這些只有皇室貴族在慶典上檢閱的巨獸現在任由我們觀賞……這太凄涼了,希望我們不會遇上這種事情。
路德維希·魯伊特海軍少尉(LudwigReuter)在筆記本上留下他的感慨,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諸位!”
伊柳京少將驟然提高了聲調,同時過度熱情的彎下腰做個請的手勢,冷漠、憤怒、悲傷、好奇、驚訝的各色目光一起指向碼頭上系泊的一艘巨艦。推銷員像妓院老鴇一樣同情的嚷嚷:
“請容我向諸位客人們介紹這位漂亮的姑娘——我國造船技術的驕傲!完工程度達67.7的1143.5型浮空巡洋艦:里加號(Riga)!”
“這真是個……大美女……”
現場精靈海軍軍銜最高的恩斯特·林德曼海軍上尉(ErnstLindemann)情不自禁地發出驚呼,其他的海軍軍官也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了。
一度準備承載起已故的烏沙科夫海軍元帥的心血和夢想,現如今落入銹跡斑斑的窘境,威風凜凜的艦體無聲訴說著一段讓人扼腕的故事,震撼著從未見識過大海軍和空中戰艦的精靈們,即使是已經見過這條船一面的提爾,也委身于那雄心勃勃和陳暮之年的錯亂感覺,任由身心隨著這艘未能完工的浮空巡洋艦在冰冷的北海海風中沉浮。
“海軍元帥的遺產么……”
少年的嘴角微微抬起,評估起這艘戰艦的價值。
當今世界主流的浮空戰艦都是差不多一個樣,盡可能的攜帶魔法師、飛獸或者投石機,派出飛獸偵查敵情,從天空擲下巨石粉碎敵軍陣列。通過小型魔法陣發射密集的火球,從遠距離攻擊敵軍戰艦——都是為了這樣的戰術思想而作出的設計,但烏沙科夫海軍上將為這艘船設想了另一種作戰方式:通過自身攜帶的龍騎兵對敵軍戰艦發動遠程突襲,然后戰艦再突入戰場,用自身強大的武裝剿滅被大幅度削弱的敵軍浮空艦。
故而這艘船的獸欄艙室格外龐大,上層甲板也是除了桅桿、風帆之外的平頂結構——都是為了搭載龍騎兵,在作戰時能讓他們順利快速起飛而采用的設計。此外為了提高戰艦突擊時的生存力。船殼底部還覆蓋了一層銅皮,不論是火球還是巖石都不能輕易傷害到這條巨艦。完全可以用來執行一擊脫離的戰術,和過去的戰艦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也就是所謂的載機巡洋艦。
李林下了定論。
如果不考慮實戰效果、技術指標等問題的話,那位自刎的元帥倒可能會和李林合得來。
因為防衛軍空軍那些還停留在繪圖板上的巨艦也是一樣的東西。不論是叫強襲登陸艦還是叫載機襲擊艦、袖珍戰列艦(也就是第三帝國三條“海軍上將”裝甲艦)什么的,這些東西本質上是和里加號思路相近的產物。
當然,技術上的差異還是有的。比如滲碳裝甲鋼、大口徑高初速艦炮、電磁彈射軌道、增壓艙結構、MDS部隊等等……
“工廠需要什么才能讓這艘船完工?”
所有人都被巨艦吸引注意力的檔口,三位海軍上將之中最老的老頭子拉扎列夫突然顫巍巍的問到,白色毛發一根根發著抖,老將軍求救似地看著一個比他更老的老頭子:馬卡洛夫廠長。
迎著潮濕冰冷的海風,塞瓦斯托波爾造船廠廠長深情的凝望著這艘同樣凝聚了他心血的戰艦,灰色的頭顱一下子沖入大量血氣,隨后又變成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