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下水道,正是發揮狩獵者超常腳力的理想場所,而這一點對身處獵場中心的獵物們來講,不啻于最大的噩夢。
就理論上來講,單憑腳力進行空間立體機動的生物并不存在。
抓住樹枝滕蔓攀爬的靈長類,用爪子和特殊的皮膚結合力在墻壁和玻璃上來去自如的爬行類,以機械液壓輸出功率的等級跳躍至身高幾十倍高度的昆蟲——這些生物是立體機動的佼佼者,但沒有一個能在密閉空間內,進行不分上下左右的全方位立體機動。
跳躍力、結合力、空間感應判斷能力。
綜合上述三個條件,再加上超音速飛行時,進行大過載機動也能負荷的身體;瞬間把握身體與周遭環境等各項參數的變還,將身體運動效率提升至極限,達成最佳化的計算、管理能力——將這些結合到一起,實現三次元機動就成了非常輕松的工作。
而這種輕松,正將現場的人類們逼入絕境。
迄今為止,人類的戰斗、格斗技巧都是以重力環境下應對同一平面的敵人為前提,歷經漫長的發展至今天之地步的。換言之,壓根就沒想過,該如何應對脫離重力束縛,能沿著墻壁奔跑,在地面、墻壁、穹頂之間劃出立體的Z字軌跡,鉆進死角發起攻擊的對手。
狄安娜一口氣擲出12柄鍵刃,追加定義術式“魔彈”,選擇了能確實貫穿目標的軌跡,身體像炮彈一樣射了出去。
擲出的鍵刃遠比正常長度來的短小靈活,軌跡亦非單調的直線,其中4柄旋轉著飛出,似乎是失去了準頭,剩余8柄描繪著蛇一樣的軌跡,直撲向即將踏上墻壁的黑發男子。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16把利刃針鋒相對的聲音連成一片,被低頻振動破壞分子結合力的鍵刃化為銀色的沙塵落下。陰暗的下水道里霎時間亮起一道銀白色的光幕,沖破那道光幕,書記修女抽出新的鍵刃,疾馳而上。
她并不清楚,那道光幕在極短時間內形成與金屬箔條同樣的電磁波反射效果,被低頻振動破壞時,金屬顆粒的溫度也變高,影響了熱感應觀測。因此,蝴蝶刀的攻擊出現了致命的遲滯。
一直處于下風狀態的人們,誰都沒有錯過這稍縱即逝的反擊機會。
皮鞋踏上天花板的瞬間,白色霜霧立即糾纏上來,右腳未能踢開天花板,鞋底和長滿苔蘚的磚頭黏在了一起。
沒有任何猶豫和停頓。身體加速度和旋轉的力量傳遞至足底,寸勁的力量將磚塊一擊粉碎。破壞了躍動節奏和姿勢的李林掉進了無路可退的死地之中。
面前是只差一步距離的狄安娜,6把鍵刃已經擺好姿勢,準備刺出;
左右兩側是之前看似隨意拋出的鍵刃,此刻正從左右兩側夾擊;
背后是米萊迪的兩個部下,一個正在詠唱風刃的咒文,一個挺著涂滿毒藥、反射出幽藍色光芒的匕首沖了過來;
在下方,剛生出的冰錐直指他的腦袋。
前后左右都是利刃的牢籠,李林正以頭下腳上的姿勢下墜,沒有任何反擊的手段。
沒有任何事前商量和練習,前不久還處于對峙狀態,此刻卻配合的天衣無縫,一連串布局、反擊的配合流暢得近乎理所當然。
即便直到此刻也不信任對方的人格,然而這并不影響彼此將互相利用納入戰斗的流程。
盡管戰斗方式不同。擅長的領域也不一樣,但身經百戰所磨練出來的身體,會自然而然的利用各自的優勢來分擔任務,互相彌補死角。終于將這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家伙逼到了絕殺的死角——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身處無可反擊,亦無可回避的絕境中,李林揚起嘴角。
身體內的警報在尖叫,還來不及擺出防御的姿態,黑發男人足底發出的光芒引入了眼簾。
是“障壁”。
基礎的防御術式,隨著施術者的實力,能提供的防御等級亦會產生變化。
然,這個術式此刻并未被用來防御。
乒——
流淌瑪那之光的圓形術式陣列粉碎。極速旋轉的腿化作漆黑的大刀,劈開刀刃的牢籠。
沒有立足點的話,自己做一個出來不就好了?
那張欠缺緊張感的笑臉仿佛在如此說,目睹被足刀踢碎的鍵刃、冰錐,還有斷了脖子和手臂后,飛出去的男人們。狄安娜感受著肺葉的空氣被全部逼出體外的燒灼感,還有如墜冰窟的無力感,眼瞳深深倒映著揶揄嘲弄似的笑容,年輕修女被沖擊波裹挾著飛了出去。
不用雙手,只用腳就夠了。
正如他在開戰前的宣言一樣。
盡管使用魔法,讓這個勝利顯得有些曖昧,但這已經無所謂了。
這個游戲,只會出現一種結局。
“是我勝了啊。”
聳聳肩,對這早已預料到的狀況沒有表現出任何感想和喜悅,將手繼續插在兜里,李林走到還活著的男性魔法師面前。
“啊啊啊啊……”
按住粉碎性骨折的右臂及肋骨,男人流露出恐懼的神色。
贏不了,面對這天與地一樣的實力差距,無論如何也贏不了。理解了這一點,絕望和恐懼覆蓋了男人的意識。沾滿污泥苔蘚的鞋底在眼前不斷放大。
“哎呀?”
困惑的叫出聲,皮鞋也停止了運動。
“居然粘上這么多泥巴?傷腦筋,難得有一雙中意的皮鞋的說……”
聆聽那發自肺腑的心疼發言,仿佛在黑暗中發現了一絲光明,絕境中找到一根從天空垂下的蜘蛛絲。在求生本能的驅動下,無法靈活運用雙手的男人張開嘴,抖個不停的舌頭貼上了鞋底——
“唉?真是不甚感激,我是說真的哦,這么主動助人為樂的,這年頭太少見了。不過——”
語調、語速沒有絲毫變化,鞋底垂下,鞋尖挑起男人的下巴,讓討好的笑臉仰望著自己。
那張俊美的臉孔微笑著,就像孩童一樣天真無邪,叫人感覺不到任何惡意。
腦髓還來不及理解話語的意義,整個身體飛了起來,什么東西被砸碎的聲音過后,冰冷和黑暗切斷了意識。
“真可惜,我對死狗沒興趣。”
望著腦漿迸裂,大半個身子陷進穹頂懸掛起來的尸體,黑衣男人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