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中總是會有新的東西被發明出來,只要智慧生命還在殺戮,大家就一定會思考一個共同的課題:如何更快更有效的殺掉對方。就算受到某些幕后力量的干涉,進步依然會出現,緩慢而堅定的朝更慘烈的殺戮之道前進,當受到某些刺激時,這個速度將會大幅度加快。
換言之,更加殘酷、邪惡的殺戮手段將會出現在戰場上,對固守傳統,且缺乏足夠手段的軍隊來說,這將是一場災難。
就好像奧斯托利亞和圣伊斯特萬王冠領的先遣部隊。
經歷了打嘴炮、丟水杯、動拳頭的熱烈談判后,阿爾比昂最終得到了查理曼遠征軍先鋒部隊的指揮權——只有一部分,兩個擲彈兵營。作為代價,查理曼得以租借北海小島赫爾戈蘭島——同樣只有一部分,大約五分之一。然后,查理曼的官僚們從他們坐上自己的工作崗位開始,第一次發揮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調撥一切可用的手段把約定好的部隊和V.E公司剛出廠的最新“對塹壕兵器”一道送到了里加城下,盡管他們是將武器和人員分開運輸,而且還沒能把所有武器都送到士兵手里,但這也是空前的高效率了。
對這份“殊榮”和“照顧”,安德拉希•久洛伯爵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我們只是被兩只豺狼來回使喚,為了滿足他們的野心去當炮灰!”
拳頭重重落在行軍桌上,鉛筆、橡皮、地圖全都跳了起來。
咒罵完之后,42歲的驍勇悍將頹倒在椅子上,他身穿一件繡金外套,上面嵌有昂貴的寶石,肩上披著一件老虎皮披風——這正是圣伊斯特萬王冠領大貴族的正式打扮。盡管身上洋溢著狂野的、類似古代戰士的氣息,但此刻伯爵給人的感覺卻像一個行將就木的病人。
和武人外表不同,安德拉希伯爵具備罕見的政治家才干,是哈布斯堡宮廷中德阿克•弗倫茨伯爵領導的“上書黨”的骨干成員。這個組織大部分由保守派和溫和派組成。他們主張通過上書倫迪紐姆和烏爾薩莉亞的宮廷,借助外國力量將奧斯托利亞和圣伊斯特萬王冠領從查理曼分裂出去,擁立瑪利亞•特蕾西亞的兒子——弗朗茲•約瑟夫為國王,聯合阿爾比昂、卡斯蒂利亞組成同盟,平衡查理曼的力量和擴張欲望,最好能把伊密爾也拉進來。借助世俗和宗教的雙重壓力,迫使查理曼接受這個既成事實。
單從表面上看,這個計劃確實很有吸引力。但和大多數計劃一樣,在具體落實之前,它們看上去都很美好,但最終結果往往都不是那么回事。
原本應該對掐的查理曼和阿爾比昂跳進了一個戰壕,為了各自的利益又把奧斯托利亞和王冠領當成炮灰,準備“浪擲”在戰場上……雖說弱者沒人權。但這也太那啥了吧?!
可能是為了照顧“盟友”受傷的心情,聯軍毫不吝嗇的承擔起了先遣部隊的全部后勤,盡管由于運輸出了一點問題,加上士兵還沒掌握保養槍械技巧,最終還是沒能解決步槍數量不足的的問題,但聯軍還是盡己所能的將最好最新的裝備給他們,但看見那些“對塹壕兵器”時。安德拉希伯爵和另一位指揮官約翰•約瑟夫•文策爾•拉德茨基•拉德茨伯爵差點中風。
打開的板條箱里整整齊齊的放著一堆很長的,看上去像是管子的東西。
爆破筒。V.E公司送給人類工兵的新玩具。
使用方法非常簡單挑選三位勇敢無畏的人類工兵,在同袍的火力掩護下穿越萬惡公國鬼畜用地下炸彈、四角釘、鐵拒馬、步槍騎射、炮火覆蓋和神槍手組成的致命火網,逼近塹壕——最好是前沿指揮官所在的加固支撐點,計算好爆炸時間,設定導火索的長度,點燃,然后以大無畏的氣勢沖到敵軍據點前。將爆破筒塞進去。隨著一聲巨響,敵軍前沿指揮部被炸上了天,怯懦無能的長毛雜種必定軍心大亂,此時人類戰士們仰天長嘯,一擁而上突破陣地……
全都瘋了。
兩位伯爵的評論是一致的。V.E公司坐在辦公室里的書呆子,指揮戰爭的查理曼和阿爾比昂將軍、領導國家的國王們——想出這種武器和決定裝備、使用這些玩意兒的家伙——他們全都瘋了。
即便毛熊們手里只有普通的弓箭和連弩,他們依然能像射殺兔子一樣把使用這種武器工兵干掉。很簡單。三個串聯在一起的靶子,而且還要逼近到塹壕面前才有機會使用那種武器,毛熊們有充足的時間和機會進行打靶訓練。
這不是戰爭,而是讓士兵去送死!
士兵是一種消耗品。就和步槍、火炮、炸藥一樣,可以源源不斷生產出來,并且不斷消耗在戰場上。但任何事情都有極限,消耗也是一樣,特別是對奧斯托利亞和圣伊斯特萬王冠領這樣,對戰后未來有一些規劃的勢力來說,足夠的士兵是寶貴的資源,是促使那些規劃得以實現的重要保障。不能無意義的消耗在一個連次要戰場都算不上的地方。
但是,伯爵們卻不得不將士兵送進地獄。
“整個人類陣營在看著你們,所有人在為我們無畏的勇士祈福。”
這是教皇猊下親筆信里的一段話,聽上去像是某種勉勵,但更像警告,而且這也是兩個大國的意思。
在人類陣營最強大的兩個國家和精神領袖的注視下,他們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第二天一早,第一縷曙光從地平線上露出時,兩個擲彈兵營已經列隊完畢,身穿白色上衣、藍色馬褲、半筒靴,帶著高筒軍帽的軍人們排成幾個方陣,士兵們目不轉睛的盯著站在彈藥箱上訓話的拉德茨基將軍。邊上圍著不少阿爾比昂士兵,打算看看這位將軍如何解決他們的武器問題。
“將軍,士兵們已經準備就緒……”
約瑟夫.貝姆中校上前報告,表情上帶著顯而易見的苦澀,泛著黑圓圈的雙眼透出焦慮——飽受良心苛責和神經衰弱折磨的參謀昨晚再度失眠了。
“……只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有步槍,剩下的只有短矛和刺刀。我們應該怎么處理這個問題,將軍?”
聽得懂奧斯托利亞方言的紅衫軍士兵豎起了耳朵,白衣士兵們也是。
“士兵們有多少子彈和火藥?”
拉德茨基問到。
“夠每人打10發,將軍。”
“讓他們分出一半給沒有武器的士兵。”
“將軍?!”
中校提高了聲調,作為回應,將軍的嗓門蓋過了他。
“照我說的做!立即!馬上!”
攥緊拳頭,任由心臟被匕首反復刺穿般的痛苦游走全身。拉德茨基的嘴角溢出詛咒一樣的低語。
“我們沒得選擇。”
中校閉上嘴轉身執行命令,過了大約一顆紅,每一個沒有武器的士兵都拿到了5發子彈和一個皮質彈藥盒,拉德茨基將軍大聲揭示了他的解決之道。
“所有拿到子彈但沒有步槍的士兵都聽清楚。”
將軍大聲命令,在擴大音量的術式協助下,每個士兵都聽得清清楚楚。
“戰斗開始以后。你們緊跟在持有步槍的士兵身后,一個人開槍,一個人跟在后面,如果有槍的那個人戰死或者受傷不能行動,你們就撿起步槍繼續戰斗,直到突破長毛雜種的陣地!”
瘋子。
阿爾比昂人搖搖頭,這算什么解決辦法?
對拉德茨基將軍來說。這就是解決辦法。
在阿爾比昂人憐憫的目光下,一個擲彈兵營進入出發陣地,隨軍神官站到了隊伍前方,士兵和軍官半跪在母神圣像和圣典前,每個人都在認真的禱告,乞求神明寬恕他們的罪業,保佑他們取得勝利。
等到儀式結束,帶銅帽子的憲兵指揮官取代了神官的位置。向即將出擊的士兵大聲喊到:
“前進!士兵們!我們要用生命和鮮血保衛神圣的信仰,捍衛我們的王冠和祖國!”
白衣士兵高舉步槍和帶勾短矛,“國王萬歲(Eljenakiraly)!”的呼喊三度響徹戰場,同時每個軍官和士兵在心里對波旁家族歷代國王的畫像啐了一口,暗罵著“讓偽帝見鬼去吧!”
在鼓舞完士氣之后,憲兵少校繼續補充到:
“前進!一直向前!不許后退!神圣祖國不需要懦夫。”
“看來這才是他想表達的意思。”
放下集音裝置的碟形天線,康尼格少校摘掉了耳機。用望遠鏡看了一下公國軍的陣地,毛熊們也正在禱告,兩邊的禱詞沒多大區別,唯一不同的是正教牧首手里多了一張沙皇小爸爸的畫像。
少校忽然覺得有些滑稽。兩邊都是母神的虔誠信徒,都在禱告,假如母神同時收到兩邊的祈禱,保佑人類還是獸人,這是一個很難抉擇的問題。
“其實這不是問題,少校。母神只保佑亞爾夫海姆。在執政官閣下的領導下,我們一定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
虔誠的路德派教徒馬蒂亞斯信心十足的回答,他那同樣虔誠的父親從小就教導他三件事:誠實、信仰母神和她在世間的代理人、恨人類和獸人;他是個好孩子,一直遵守著父親的教誨,并且打算把這些信條教導給他的孩子。
“我沒有問你,如果你想轉職成為隨軍牧師,我會向上級遞交申請。在那之前,士官,干好你的份內工作。”
挨了一記白眼的馬蒂亞斯吐吐舌頭,趕在少校再度發火之前把東西收好,然后架起了他的反器材步槍。
在12.7mm口徑反器材步槍的槍托遞上肩膀的瞬間,吊兒郎當從一級士官的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機械般的冷漠。
馬蒂亞斯覺得這是對被他射殺之人最起碼的尊重,他不認為用游戲的態度卻對待他人和自己的生死是超脫的表現,一個對自己和別人負責的狙擊手不應該那樣。哪怕平時有些輕浮,在和同行進行生死對決的時候,他也會自動調整至全力以赴的狀態。
康尼格暗暗點頭,這個小子終于有點樣子了,上次讓他跟著去森林埋伏果然是正確的。
防衛軍狙擊手全程觀看了上次公國和拉普蘭的神槍手對決,靠著生命體征探測器、高分貝光學鏡頭之類的作弊神器,他們將雙方的作戰特點、手法全部都記錄了下來。加以分析整理后,加入到教學材料之中。
平心而論,拉普蘭神槍手的表現讓康尼格這樣的老兵都感到有些吃驚,盡管精靈們在森林中的經驗和眼力方面更甚一籌,可假如雙方使用同級別的武器交戰,面對同樣沉著冷靜,偽裝方面毫不遜色的對手,精靈狙擊手們沒有必勝的把握。
這就和打獵一樣,沒有哪個獵人敢保證自己能滿載而歸,有時獵人也會被獵物弄傷,甚至喪命。
對付潛在的威脅,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將其扼殺在萌芽狀態。少校當時是這么想,也是這么干的。可每當射擊窗口出現時,那個戴面具的拉普蘭人仿佛有某種超感覺一般,立即縮了回去。最終,少校只能放棄獵殺,帶著部下們退出了戰場。
少校仔細搜尋著那天在他槍口下表現出超常感覺和幸運的獵物,當時為了避免暴露,少校放棄了強攻,但現在有戰場的喧囂為掩護,他完全可以放手攻擊。為了確保那個被幸運女神眷顧的家伙沒有任何機會活下來,少校選擇了大口徑反器材步槍,除了常規的精確狙擊彈之外,少校還加入了白磷彈。不論那家伙有多幸運,哪怕少校發揮失常,他也絕沒有生還的可能。
少校放慢了呼吸,右手食指搭上護圈,讓冰冷的金屬洗掉汗水,少校和馬蒂亞斯停止了一切動作,就像一塊石頭緊緊的貼在地上。
就在這時,雙方的禱告也都結束了,神官和牧首淡出人們的視線,軍官們叼住哨子,深吸一口氣,進攻的哨聲響起,一千多名擲彈兵高呼著“萬歲!”,義無反顧的沖向公國軍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