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羅·埃爾諾伯爵,王冠領總督府二把手。專職對異己分子和反抗占領者的清洗工作,同時還是王冠領思想和文化領域的“總導師”。
這位58歲的伯爵是個典型的“宗教貴族”,總是以“正確思想”的衛道士自居。欣賞傳統上那一套僵化的意識形態,痛恨新興的財閥,對“血統論”、“天命論”和宗教典籍駕輕就熟,善于運用這些理論的邏輯去剖析一切問題。格羅對人冷若冰霜,毫無感情,平時吃得很少,飯菜簡單,從不飲酒,過著類似于清教徒的生活。
在他的治理下,各種冤案、大案層出不窮,監獄里有3成的政治犯、8成的思想犯是被他送進去的。在各種文字獄、審查制度的管理下,王冠領文化界長期沉悶、壓抑。格羅本人也有幸在王冠領人民最痛恨之人名單上位列前三。
當“流血星期日”的消息傳來時,總督府上下都陷入一種近乎歇斯底里的驚惶之中,每個官員都在擔心自己將會被紅衣主教派遣的調查人員逮捕,然后被當成犧牲品,用來安撫那些愚民——考慮到王太子的身份和黎大主教一貫的心狠手辣,這種事情完全可以預見。在背黑鍋和肅清的心理壓力,外帶一點垂死掙扎的僥幸心理作用下,占領軍當局的統治變得更加殘暴了。
大街上士兵和“阿弗歐”探員的數量大大增加,任何談論“流血星期日”或者自發進行悼念活動的人都被抓起來,不經審判就用“破壞社會安定”的罪名就地處決,社會上緊張氣氛進一步加劇。就在這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格羅伯爵通過V.E公司制造的擴音術式設備。對伊斯特爾河兩岸的布達城和佩斯城發表了一通演講。
“……國家和人民的公敵主要目的是擾亂社會秩序,脅迫國家走上錯誤道路,葬送王太子殿下為人民所做的一切,松懈王族和人民之間的聯系。我們譴責并詛咒那些在杜伊勒里宮門前發動暴亂的暴徒,他們的狗靈魂將墜入地獄。被烈火炙烤……我要再次強調,那些聚集在杜伊勒里宮門前的都是暴徒,里面不存在無辜群眾,更不要說婦女和孩子。國王陛下的軍隊是不會對陛下的子民開槍的,他們只是在驅散暴徒……”
凡是聽到這通鬼話連篇的演講的人都預感到,此舉勢必會釀成大禍。在“阿弗歐”總部大樓里。一位保安部隊的高級軍官聽完格羅的講話后暴跳起來,拔出手槍揚言要去槍斃格羅。大小特務和軍官急忙把他拉住,這位軍官把手槍砸到地上,跺著腳罵到:“我們大家都將死于非命,這個畜生養的格羅要對此負責!!”
正如這位軍官所說,將和平請愿稱之為暴動、粉飾王宮衛隊槍殺無辜群眾的演講就像落在油桶里的火星,所有人都變得怒不可遏,其中甚至包括還有一點良心的特務!當時被派去“裴多菲俱樂部”偵查,負責記錄演講者思想變化的特工正處于思想搖擺不定的狀態,他們本來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加入阿弗歐,思想上傾向于改良主義。“偵查”的時間越久,對他們的思想觸動也越大。到了最后,這些政治偵探竟然同情起聚集在“裴多菲俱樂部”的人們,主動為那里的人通風報信。聽到格羅的演講后,這些人秘密寫了一個備忘錄,表示反對總督府顛倒黑白的宣傳,并且都簽了名!
連特務們都表示不能忍了的情況下,耐心比他們差的多,沖動又熱血的年輕人又會怎么做呢?答案很簡單,直接采取行動。
大量年輕貴族和普通年輕人涌上街頭,朝總督府走去。沿途不斷有滿腹怨氣的群眾加入他們。街上的擴音器被板磚瓦塊砸成廢鐵,“打倒格羅!”、“結束暴政!”的口號就連河對岸的佩斯城都能聽見。到達總督府門口后,隔著警戒的衛隊,學生代表大聲宣讀早已擬定好的“16點要求”公告。
公告的內容包括全部查理曼占領軍撤出王冠領;公審阿弗歐領導人加博爾;釋放被軟禁的貴族和冤獄里的普通老百姓;拆除大街小巷新近建造的王太子雕像;恢復傳統的王管領旗幟和徽章;王冠領士兵恢復傳統制服等。
總督府對這些要求既不接受,也不拒絕。格羅伯爵只是待在富麗堂皇的辦公室里,不斷聯絡駐軍要他們趕來“平亂”。被晾在外面的抗議群眾越來越不耐煩,一些人開始試圖翻墻沖入布達王宮。守衛王宮的查理曼士兵先是對天鳴槍警告,接著就對人群開槍,受驚的群眾四處逃散,很快遭遭遇前來支援的保安部隊,后者一不問話,二不警告,對準人群就是一陣亂槍,半小時之內就有數百人倒在血泊中。
不到半天時間,占領軍和保安部隊向人群開槍的消息傳遍了伊斯特爾河兩岸,越來越多的人朝總督府涌來。有些人手里拿著從治安士手里得到武器,還有些武器是從基利安兵營服勞役的士兵手中得來的。這座兵營里的士兵全是用繩子從農村里綁來的壯丁,被視為“思想和出身都有問題”的特殊人員,入伍后長期分配干建筑工作等體力勞動,常年受到歧視的士兵們與群眾心靈相通,向其交出了警戒兵營的武器。可即便如此,大部分市民手中的熱兵器依舊少的可憐,人們手里大多攥著石塊和木棍,更多人只能揮舞拳頭和吐口水。
被圍困在總督府里的格羅伯爵被窗外黑壓壓的人群嚇昏了頭,一度表現出精神錯亂的癥狀,在稍微冷靜一點后,他立即和正在外地視察的海瑙將軍、拉科西總督取得聯系。要求他們立即帶兵趕回布達城,鎮壓“叛亂”。
通過總督府的內線,正在籌劃起義的毛雷泰爾·帕爾上校、納吉·伊姆雷等人很快就知道了這條消息。起義者們頓時陷入進退兩難境地:一旦兇殘的海瑙回到布達城,勢必會發動殘酷的清洗,迄今為起義所做的一切努力勢必付諸東流。可如果現在發動起義。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成功的幾率……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最后權衡再三,納吉做出了結論——起義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能錯過眼前的機會。
布達城里的起義者此時已經聚集了能搜羅到的輕重火力,包括1000支步槍、1700支手槍、30門6磅小炮、15門“特別火炮”、2500顆鏈球式投擲炸彈。可投入戰斗的人員大約1萬人左右,其中裝備良好、受過訓練、已經完成戰斗準備的只有10%。在兵力如此有限、戰斗力又很低下的情況下,武裝起義開始了。
“連級規模部隊移動中,目標日格蒙德廣場。”
“海瑙部隊所屬騎兵部隊,團級規模。正在渡過德拉瓦河。”
“擲彈兵營、工兵營開始移動,目標瑪格麗特橋、鏈子橋。”
“北方前線,大股部隊脫離編制,正在南下中。”
地下指揮所里,各種紅藍箭頭將王冠領的版圖分割的支離破碎。每隔幾分鐘,盯著操作終端界面的工作員會將通報一條不知道從哪里發來的最新情報,大熒幕上的紅藍剪頭隨之延伸或是轉向,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大多數箭頭正指向王冠領的心臟——伊斯特爾河兩岸的布達和佩斯。
坐在副手席上的布侖希爾偷偷松了一口氣,直到傳來“起義者決意起事”的消息,她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現在她再也不用擔心由黎塞留起草。國王緊急批準的特別詔書會趕在起義發動前進入布達城,通告整個王冠領。那張包含“開放邊界”、“召回海瑙和拉科西”、“設立特別調查團”等內容的詔書雖未必能解決問題,挽回人心,但一定程度上能緩和王冠領動蕩的局勢。對迄今為止仍舊持觀望態度的貴族來說,這道詔書極具誘惑力,足以讓他們重新倒向查理曼王族。甚至幫著查理曼主子去鎮壓起義者。
對籌劃暴動許久,眼看著查理曼站在泥潭邊緣的亞爾夫海姆來說,這實在是不太美妙的前景。
當然,他們還有下一次機會,把一個在軍國主義、大國沙文主義、擴張主義道路上越走越遠的國家推進無底深淵的機會總是存在的。但投入了如此多的精力和資源籌劃好所有一切。安下心來準備欣賞大戲開幕之際,突然得知演出將被取消時,不快和失望總是強烈到難以消除的。一貫理性的布侖希爾都有些難以自制,開始認真的考慮是否要派遣狙擊手狙殺前往通訊局的特使,或者啟動干擾裝置阻斷王冠領和呂德斯的通信。萬幸。這些風險極高的想法只停留在沖動的層次,現在也沒有機會變成現實了。
起義者們的行動比預期的更加果斷、迅速,他們正調動城市里的起義部隊,伺機奪取各處要點。為了彌補數量和裝備的不足,他們深入工廠動員工人為起義部隊提供武器。毛雷泰爾趕往基利安兵營調動他麾下的工兵部隊,同時對他的同僚好友發出密信,呼吁他們站在起義者一邊,為祖國而戰。納吉則對駐扎在國外的士兵發出號召:“祖國在危急中,有良心的王冠領人,快快回國!”的口號在士兵之間傳頌。在查理曼軍隊里服役的王冠領士兵撕下金色鳶尾花臂章,換上紅白綠三色的標志,決意為家鄉而戰。科蘇特·拉約什子爵避開監視,在賽格德、采格萊德等地募兵,在他的演說感召下,成千上萬人加入了王冠領國防軍。
他們已經盡了一切努力,剩下的只有等待結果了。
“廣播放送中心開始交火!”
“駐守鏈子橋的守軍遭到攻擊!”
“布達城多出發現火光,佩斯城也傳出槍擊!”
操作員一個接一個播報著紛亂不堪的消息,零碎的消息拼湊出一張紛亂嘈雜的戰爭畫卷,看著被分割成大大小小圓圈的布達城地圖,布倫希爾突然覺得那些擁擠在一起的紅色包圍圈看起來就像一個個正在燃燒的火堆,猛烈的火焰像四面八方蔓延,最終將包括自己在內的一切燒毀。
“我在想些什么呀……”
揉著額角,銀發精靈在心里露出苦笑,喝了一口冷咖啡,繼續緊盯著眼前的大熒幕。隨著地圖上的紅圈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布倫希爾隱約窺見到了伊斯特爾河兩岸燃燒起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