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贏了啊。”
放下望遠鏡,博阿爾內伯爵滿足地感嘆著,一眾軍官立即附和。
這絕不僅僅只是諂媚。隨便拉出一個對艦隊作戰有點經驗的家伙看看眼前的局勢,他一定會得出兩個結論:查理曼人贏定了;財團運輸船隊的指揮官是個根本不會用兵的笨蛋。
從查理曼人的角度來看,己方尚有10艘巡洋艦,運輸船隊僅有5艘武裝運輸船,其中只有最大的那條旗艦安裝了大口徑艦炮,其余船只只裝配了對付飛獸的齊射炮。那種連綿不斷的速射火力在防空作戰和接舷戰中是可怕的死神,在仰仗火炮口徑、數量和船員技術、勇氣的戰列線對決中卻派不上任何用場。迄今為止還沒聽說那條戰艦是被步槍口徑的玩意兒干掉的。
決定戰斗勝負的永遠只有戰列線和火炮齊射,不論天空、海洋、陸地皆是如此,這是永恒的真理,其余的都是渣渣、是邪道。誠然,海軍成功運用飛獸和特攻武器重創海上霸主阿爾比昂王家海軍,但那畢竟是不名譽的偷襲。假如是在公海,對方已經進入作戰狀態,那些煩人的鳥也就只能給敵軍添點亂罷了,最后還是要通過堂堂正正的艦隊決戰來分出高下。
話說回來,海軍國賊們也就搞搞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王國的中流砥柱還是偶們陸軍。國賊們要知恥啊知恥。大建是陸軍的專利啊專利,小姨子的本命是陸軍啊陸軍……
收回“大建來一發”的激情和對海軍的群嘲,博阿爾內重新將視線投注于戰場之上。此刻交戰雙方的陣型有些酷似海軍以中間隊列為基準的三列式戰列線。左側是6艘蒸汽動力木殼巡洋艦,依序為旗艦拉.加利索尼埃號,讓.德.維埃納號,迪蓋.特魯安號,喬治.萊格號,蒙爾卡姆號、榮耀號;最右側是是4艘風帆巡洋艦,依序為:壯麗號。強健號,雷鳴號。驕傲號;夾在中間的則是財團的蒸汽動力運輸船。
一般來說,依靠技術上的優勢,財團的運輸船有著更勝軍艦的充沛動力,趕在對手形成包圍網之前逃走并不是多大的難題。但那是一般情況。如今那些運輸船滿載物資還能能保持與拉.加利索尼埃號同等的航速,已經是一樁了不起的成就,繼續提高航速的話就要有失去引擎的覺悟。更何況他們的頭頂上還有飛獸虎視眈眈,要不是反應夠快組成防空陣型的話,恐怕早就亂成一團被分割包圍了。從這一點來說,那個指揮官和他的部下表現還算不錯。
但他們所能做的也就僅此而已。由于飛獸的威脅,運輸船隊遲遲無法轉換隊形,為了保持隊形,航速被進一步限制。結果陷入了打不贏也逃不掉的窘境。而博阿爾內得以從容布置夾擊戰列線,原本伯爵大人最擔心的就是對方狗急跳墻,以犧牲1、2條運輸船為代價。沖擊風帆巡洋艦縱隊。要知道,風帆巡洋艦火力倒是夠了,但機動性可叫人不敢恭維,船上雖然配置了變化系風屬性魔法師來控制風向,但一旦遇上需要緊急掉頭之類比較大的機動,還得通過傳統方式——在小艇的拖動下掉頭。假如那個指揮官足夠冷靜和冷血。那么他一定會下令整個船隊排成單列縱隊,不顧飛獸和風帆巡洋艦的齊射。以1~2艘運輸船為代價突破戰列線中間鏈接處的話,博阿爾內是一點辦法沒有的。他既不能指望風帆巡洋艦縱隊能快速變換隊形攔阻敵軍的豬突猛進或是掉頭追擊,也不能指望自己的蒸汽動力巡洋艦分隊能跨過距離,搶在對方這么干之前加以阻止。
幸好那個船隊的指揮官沒這么干,可能是他反應遲鈍,也可能是心存僥幸,幻想著能把整個船隊安然帶回港口……不管那個指揮官腦子里裝的是什么,博阿爾內伯爵都沒興趣探究,也不打算配合對方的節奏。
“右舵20,我們去結束這場無聊的游戲。”
“左舷的敵軍很快就會迂回攬住本船隊的去路,右舷的敵軍也會配合轉向。”
盤腿坐在指揮席上,帕西法爾冷靜的斷言。
“是想完成t字橫頭陣位,實現對我軍的夾擊嗎?”
法倫海特上尉蹙眉問到。目前為止的戰況并不理想,運輸船隊空有先進武器,但苦于缺乏專業夜戰裝備加上飛獸干擾,難以瞄準在黑暗中熄燈航行的敵艦。敵艦則對夜戰做了充足的準備,不但配置了大量魔法師士官進行夜視觀察和聯絡,還充分進行了磨合,即使在這沒有月亮的夜晚也猶如白天般整齊順利的航行。如果敵艦再卡位成功,運輸船的舷側炮廊炮將無法發揮作用,敵軍可以從容進入艦炮射程,面對前后方襲來的炮火,船隊空有先進的炮火,卻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另一個問題是彈藥。
這五條船都是貨船,并非專業軍艦或襲擊艦。為了搶運物資,搭載的彈藥數量被壓縮到了極限。以瑞達號為例炮彈只帶了1個基數,平均每門炮只能分配到20發炮彈,以機關槍的高射速,三兩下就用光了。其余船只的情況好不到那里去,平均每艘只搭載一個半基數的88mm炮彈。
之前的交戰已經消耗了一部分炮彈,繼續毫無準頭的射擊只會把船隊帶入絕境,一擊制勝是解決眼下困境的唯一辦法。
“我們是否也要進行轉向,與敵艦保持平行,就這么把他們引入我軍控制范圍?”
“沒用的。現在我們能維持輪形陣航行幾乎就是極限。匆忙的轉向會帶來混亂,頭頂上那些飛獸部隊是不會放過這個絕佳機會的。唉,掌握了制空權真是方便啊。”
總是掌握天空的防衛軍也有被敵人的空中單位壓制的時候。想到這一點,帕西法爾忍不住感嘆。
“再說就算勉強轉向成功了,我們也已經落后一步,到時候還是會一頭扎進敵軍兩個巡洋艦分隊組成的90度夾角里,照樣會被交叉火力覆蓋。”
敵艦隊指揮官絕非泛泛之輩,從戰斗開始至今的各種表現都證明了這一點。老辣、冷靜,同時還有足夠的決斷。能派出這樣的人來指揮這種低層次的戰斗,充分說明了幕后黑手對這次行動的重視程度。
(被人重視的感覺還真是……)
帕西法爾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已經從對方慎重的表現中推測出對方的目標是船上那些物資,弄不好還有船員們不可告人的身份。一旦掌握上述秘密,查理曼高層無疑多了一張能夠制約財團的王牌。只要不徹底翻臉,查理曼人大可利用這張牌從財團身上沾足便宜。
只是他不能理解。查理曼為什么要在與諸國開戰之后才想到要和財團玩這一手,作戰成功的獲利固然豐厚。可與諸國開戰之際,在內部樹立一個強敵根本是取死之道,這完全是大頭癥發作的敗家子才干得出來的蠢事。查理曼高層到底在想什么?他們一點都沒從過去的失敗中吸取教訓嗎?
帕西法爾的心中泛起一絲憤怒。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奔赴沙場流血犧牲是其宿命。但因為長官的愚蠢野心送命,并且為更多人鋪就通往血海地獄的道路,還把這稱之為“忠誠與名譽之死”……恐怕這才是對流血犧牲之人最大的侮辱和諷刺。而在這出大人物們設計好的瘋狂鬧劇中,自己正扮演一個為了生存不得不把那些人送入地獄的角色,對以成為歷史學家為目標的帕西法爾來說。這當中的滋味實在稱不上愉快。
“只能干了……”
一口氣飲干紅茶,少了白蘭地的生澀味道在舌尖擴散。
“右舵20,全艦隊一起調頭!”
“什么?!”
不光是心存不服的上尉們。一直氣定神閑的法倫海特上尉也懵了。
剛剛才說過敵軍正等著我方轉向,怎么這會兒倒配合敵軍的意圖了?這到底是鬧哪一出?!
“執行命令!”
帕西法爾毫不理會周遭凝固的氣氛,戰機稍縱即逝,不是一一說明的時候,要是繼續配合腦袋轉的慢的家伙,很可能錯失良機陷入險境。
“各艦裝填白磷燃燒彈。目標前方2點方向,俯角35度。齊射三次!”
“這、這……到底是搞什么鬼啊啊啊啊!!”
結巴了半天后,施耐德上尉大喊了出來。
配合敵軍意圖行動已經是愚蠢之極的行為,朝空無一人的地方發射炮彈又是搞什么鬼,這家伙真的有想過要好好作戰嗎?他到底是哪一邊的?
同樣的問題橫亙在運輸船隊每個成員的心頭,從一開始,不少軍官就把帕西法爾視為狐假虎威的黃口孺子,現在一連串無厘頭的命令更篤定了他們的想法。其中一部分開始動起了脫離船隊逃跑的腦筋。
“諸位不用擔心,本官沒有投敵或自殺的念頭。”
沉穩的聲音在船隊內擴散開來,帕西法爾換上昂揚的口吻繼續說到:
“只要遵照本官的命令,就能得救!想要生還務必要先處變不驚,并且聽從指示。雖然眼下狀況不算好,但挺過最后的關頭獲勝的一定是我軍!我們是絕對不會輸的!”
寂靜和茫然充斥在船隊之內,有了之前帕西法爾對敵軍艦隊行動準確的預測,船員們已經有些心服了。但這道過于突然的命令帶來的結果究竟是吉是兇,沒人能夠預測,誰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
“右舵20!全炮門裝填白磷燃燒彈,目標12點方向,35度俯角,轉向完成后齊射三次!”
再一次,鏗鏘有力的聲音喚醒了迷茫中的官兵們,傳令、復誦依序響起。貨船緩緩調轉船頭,與查理曼巡洋艦平行航行。
帕西法爾感激的看了一眼法倫海特上尉,發現對方正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后。只好聳聳肩,同樣盯住前方漆黑的夜空。
“果然是個不會用兵的笨蛋啊。”
眺望遠方的航行燈,博阿爾內伯爵朝遲了一步行動的運輸船隊送出冰冷的嗤笑。既然對手愚蠢至此,自己再不徹底將對方解決的話,豈不是更加愚蠢?
“兩舷全速!準備近舷戰!”
“閣下,您看!”
博阿爾內循聲望去,只見運輸船隊爆出一團團閃光。轉瞬即逝的強光中,隱約可見船只打橫掉頭的身影。1秒鐘后,遠處地面騰起一個又一個火球。
“他們是瘋了還是自暴自棄?居然朝空無一物的地面射擊?”
一名參謀搖搖頭,眼前的景象讓他生出一絲憐憫。恐怕那幾條船上的船員都被一步步走上斷頭臺般的恐懼給逼瘋了,在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都沒用的絕望下開始最后的發泄。
“不,他們是打算利用煙霧做掩護逃走。”
博阿爾內伯爵皺起眉頭,指著火光說到:
“你看,炮彈的彈著點正是敵艦轉向后直行的航線,如果我們繼續按照現在的節奏行動,等到完成夾擊陣型時,敵船已經沖進煙霧里。只要把船艙完全封閉起來,他們就有可能在煙霧里堅持航行直到脫離追擊!而我們是沒辦法對看不見的目標進行攻擊和追蹤的。立即命令船隊加速航行,打開所有炮門!命令飛獸部隊不惜一切代價。打亂敵船隊的陣型!絕不能讓他們在我軍完成夾擊陣型前沖入煙霧里!”
博阿爾內伯爵興奮的揮舞著拳頭,一反之前謹慎的模樣。自認為看穿了對方小花招的伯爵大人此時對運輸船隊的指揮官充滿了興趣,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個狡猾的雜種究竟是何許人也。
兩軍15條船艦一起開始逆時針方向轉向的賽跑。領跑的是博阿爾內伯爵的分艦隊,第二位是運輸船隊,第三自然是風帆巡洋艦分隊,由于他們處于相對內線的位置,勉強還能一邊維持縱隊隊形,一邊緊咬住運輸船隊的尾巴。
雙方都在爭先恐后朝火場上空狂奔。尤其是查理曼人這邊,他們好不容易把獵物逼近了死角。對方卻在陷阱里制造出一個缺口,試圖逃出生天。眼看煮熟的鴨子要飛,急紅眼的查理曼人一心一意想要卡位,絲毫沒有發現運輸船隊已經解散了輪形陣,正慢慢形成縱隊隊列。即使有一兩個人發現,也以為是飛獸部隊成功擾亂了敵陣。
博阿爾內伯爵傲然眺望運輸船隊,此刻三支船隊形成了一個字母z的形狀,最上頭的一橫是他麾下的艦隊,成功關閉了敵艦最后的逃生之門,中間一斜是站上處刑臺的獵物,最底下那一橫則是斷絕獵物一切希望的風帆巡洋艦隊。雙方已經進入艦炮射程之內,在他們腳下,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地獄之底。
簡直完美無缺。
沉醉在昂揚快感下的伯爵幾乎為之感動到落淚,作為替國家和他個人開辟偉大前程的重要一步來說,這場戰斗已經沒有任何缺憾,如今只差一個完美的結局。舔舔嘴唇,博阿爾內揚起左手,準備為這場戰斗劃下休止符。
就在查理曼人以為勝利女神向自己撩起裙角時,狂風吹拂到了他們的身上。
“這……這是怎么回事?!”
緊緊抱住欄桿免于被拋出去的悲慘遭遇,博阿爾內大喊著。然而沒有人能回答尊貴的伯爵大人。參謀們不是被劇烈的震蕩甩了出去,就是為自己的生存而奮斗,其余船員也是一樣。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每個人腦子里只有不被摔下去變成烤肉餅這一個念頭。
不光是旗艦拉.加利索尼埃號,查理曼的軍艦和飛獸一起被卷進狂暴的氣流,一雙雙驚懼絕望的眼睛映出換換上升的瑞達號。
“原來如此,燃燒的森林產生熱空氣,制造出了上升氣流嗎?”
法倫海特上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周圍的船員和其他船長也是一臉不可思議。
理論上浮空船的升限是由船的載重量和天晶的輸出功率決定的。滿載狀態下提升輸出爬高不是做不到,只是無法持續維持高度,而且有損壞整個浮游術式回路的風險。一旦失去浮力。運氣好的話會緊急著陸等待對方宰割,運氣不好就直接摔成肉餅。正是有這一層考量,博阿爾內背后那一位才會放心大膽的讓手下來找這支超載船隊的晦氣——打不贏又跑不掉,這么好的獵物去哪里找?
但他們低估了運輸船隊本身的武力,比這更要命的是“對方絕對無法爬高”這個觀念先入為主,深植突襲艦隊每個人的心底。
天底下最危險的不是武器或技術的落后,而是僵化的固定觀念。回想過去那些戰役。查理曼和他的對手們與其說是敗在先進的武器和戰術之下,不如說是敗在他們自己的僵化思維之下。這一次還是這樣。死抱著“對方不可能爬升”的念頭不放,冒冒失失的靠近,結果被卷進運輸船隊爬升產生的氣流之中,落得個動彈不得的下場。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個個顯眼的靶子。
“這簡直就像是在變魔術嘛。”
法倫海特上尉低吟著,沒等他的感想引起共鳴,帕西法爾開始下令。
“目標,左右兩舷敵艦,各艦自由射擊!”
“遵命!”
回應帕西法爾的聲音嘹亮雄壯,之前的輕視與不滿一掃而空,親眼目睹指揮官創造的奇跡后,他們理當以敬意和成績來回報。
炮塔運作的低沉聲響從船底傳來。隆隆炮聲中,帕西法爾閉上了雙眼。
如今已經無需下達任何指令了,敵軍艦隊在亂流中無法行動。高度差也使他們無法反擊。運輸船隊不但占據高度優勢,之前難以進行夜間射擊的問題也被大火解決,敵艦過于急切的追擊反而使得運輸船隊兩舷火力都可以發揮。如此之多的有利條件下,接下來的恐怕是一場單方面屠殺式的炮擊表演秀。有些暈血的帕西法爾實在不忍目睹對方慘遭屠戮的場景,只好裝作閉目養神的樣子,小口啜飲紅茶。用清新的芬芳去除身體內的疲勞和仿佛在耳畔回響的哀鳴。
防衛軍的火炮沒讓總裝備部的設計師們失望,炮手們也用行動證明了他們的優秀。除了一開始因為氣流的顛簸射偏了幾發炮彈,很快他們就修正了誤差。不到5分鐘,迪蓋.特魯安號,蒙爾卡姆號就被打掉了全部艙面建筑和桅桿,隨即因為彈藥庫爆炸粉碎,兩艦均無人生還。試圖逃離炮擊地獄的喬治.萊格號因為調整航向,意外出現在了機動中的榮耀號前方正橫位置,結果榮耀號的船艏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喬治.萊格號的左舷,艦艏斜桅和艏樓當場被撞碎,船艏像干脆嵌在了難兄難弟的甲板上。精靈炮手們當然不會錯過這絕佳的良機,2輪齊射后,這兩條服役才3個月的浮空巡洋艦變成了一堆燃燒的焦炭。而那四條風帆巡洋艦,除了隊列末尾的驕傲號見勢不妙,回收殘存的飛獸部隊早早開溜之外。其余3艦只堅持了3分鐘就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僅存的拉.加利索尼埃號和讓.德.維埃納只剩一口氣,在迪蓋.特魯安號和蒙爾卡姆號爆炸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士氣就已經掉到了谷底,等到其余僚艦沉的沉、逃的逃,他們僅僅只是為了生存而掙扎了。就在運輸船的炮手舔著嘴唇準備結束戰斗時,從旗艦拉.加利索尼埃號上發出了投降的要求。
“我要求我的部下能得到俘虜的待遇,如果不能滿足這一點,我艦將戰至最后一彈,自爆也在所不惜。”
過了5分鐘,帕西法爾同意了博阿爾內伯爵的要求。炮彈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繼續戰斗下去只會增加變數,要不是為了交涉時獲得更加有利的位置,恐怕一開始他就同意了。
午夜0時13分,陸戰隊登上升起白旗的查理曼巡洋艦。等到解除了俘虜的武裝,集中看押后,帕西法爾登上了拉.加利索尼埃號。在船長艙里,他見到了博阿爾內伯爵的遺體。
伯爵坐在椅子上,腦袋歪向一旁,嘴里有個通向背后的窟窿,垂下的手中緊握著手槍,一面金色鳶尾花軍旗披在伯爵身上,背后精美的裝飾畫覆蓋著干涸的血跡。
帕西法爾脫下軍帽默默向承擔起所有責任的對手行了一禮,隨后退出了船長艙,穿過俘虜們空洞的目光和己軍士兵熱切的眼神,年輕中尉靠在船舷邊上若有所思的眺望著遠方。
“怎么了?中尉,立下如此重大的武勛,你應該高興才對。”
回頭看見法倫海特上尉挺拔的身影,帕西法爾苦笑出聲: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哦?愿聞其詳。”
“……我學過一點歷史,每當需要發動戰爭時,人們就會高喊真理或其它什么比生命更重要,而當人們要結束戰爭時,又會高呼沒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千百年來,同樣的事總是不斷重復。”
“我并不想探討重復這些事情的生物有多愚蠢,我只是想,流了這么多的血,也該得到什么與之等價的東西了吧?”
“不管怎么說,我們勝利了,并且活了下來,這是最重要的吧。”
法倫海特探探身子,小聲說到:
“士兵和俘虜都看著你呢。好了,中尉,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呢。比如俘虜的收容、治療,戰利品的處理,交戰報告。我想上面的大人物一定不會相信這里發生的一切,還以為我們虛報戰功呢。不管怎么樣,獎勵是少不了的,至于中尉你是會得到晉升還是一枚勛章,那就不知道了。”
“呃,那等這里收拾完后,我們就啟程回去吧,作戰報告就拜托上尉你了。哎呀,不知道一條敵艦值多少退休金……”
剛松了一口氣的法倫海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望著懶散的背影,再回想之前從容指揮艦隊的帕西法爾,厚道的上尉長嘆了一口氣。
算計著退休生活的帕西法爾和煩惱該如何撰寫作戰報告的法倫海特并未意識到,這場魔術表演般的戰斗,正式吹響了亞爾夫海姆和查理曼的戰爭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