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子敏兄弟擺酒道歉的地方,就在蘭桂坊曼娜會所的一個包廂里。風云網兩兄弟一個小弟也沒帶,蔡子建拎著個木盒子,跟在他老哥后面就上來了。
“蔡兄好膽量,單刀赴會啊!”向華強揶揄道,仍靠在包間的沙發上品酒,連站都沒站起來。他跟蔡氏兄弟的關系很微妙,既是合作伙伴,又是競爭對手,不過現階段還沒有實際的利益沖突。
蔡子敏大馬金刀地坐下,笑道:“向兄說笑了,我哪敢跟關二爺比。這里是你的地盤,向兄你面子大,我想全香港沒誰敢動手吧。”
“那可不一定。”向華強說,“鈞爺如果真生氣了,我也不好攔著。”
蔡子敏呵呵一笑,沒再說話,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里。他兄弟蔡子建就沒那么好涵養了,如坐針氈地在那里左顧右盼。
突然,包廂的門被服務生打開,王梓鈞與劉佳玲聯袂而來。
“喲,鈞爺來啦,快請上座!”向華強笑嘻嘻地半開玩笑道。
王梓鈞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便知道這家伙是誠心。今天乃是擺酒賠罪,被向華強一笑,嚴肅地氣氛就全沒了。
“王先生好!”蔡子敏站起來與王梓鈞握手。
王梓鈞勉強伸手跟他握了一下,主要還是在打量這個人。
此人的資料王梓鈞已經調查得差不多,蔡子敏原先是廣州的童黨老大,改革開放后借香港親戚的幫助移民香港。剛開始也是干力氣活,但他為人豪氣仗義,辦事又手段狠辣,很快就糾集了一批在香港混的大陸仔,承包一些建筑和裝修工程,短短兩三年時間就從一個小弟混成大老板。
就在蔡子敏生意紅火的時候,突然又跑去荷蘭混,八年之后再次回港。搖身一變成了荷蘭外商,跟香港這邊的社團與公司合作,大做歐亞外貿生意。
蔡子敏現在也才3歲,長相不但不兇惡,反而有幾分儒雅氣質。不得不說,只十年的時間,從一個大陸小混混白手起家成長為國際富商,此人的能力比向華強還強。
幾人寒暄落座。蔡子建也跟著坐下,屁股還沒沾到板凳,就聽蔡子敏大喝一聲:“跪下!”
蔡子建也是個猛人,曾經以一敵八提刀火拼三條街,可是就怕他哥哥。被蔡子敏一喝,蔡子建膝蓋一軟,全身一哆嗦就跪到了地上。
王梓鈞也被蔡子敏那一吼給驚了一下,待看到蔡子建跪下,便若有所思地看了蔡子敏一眼,呵呵地笑了笑。
“王先生。劉小姐,”蔡子敏將那木盒子的蓋子拉開。推到王梓鈞和劉佳玲的面前說,“前天的事情多有得罪。綁架劉小姐的五個人,我自作主張把他們的左手留下了。這事是我弟弟指使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全憑兩位的意思。”說著,蔡子敏又對弟弟吼道,“混帳。還不給劉小姐磕頭賠禮!”
蔡子建眼中兇光一露,在老哥的逼迫下俯身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劉小姐。我一時糊涂,還請你原諒。”
蔡子建的兇名已經在香港娛樂圈傳遍,此時見這個兇人居然給自己磕頭道歉,劉佳玲心中五味雜陳,特別是盒子里那些手,讓她又是惡心又是害怕,心中那點氣早就消了,小聲地對王梓鈞道:“哥,我看就算了吧。”
看著蔡氏兄弟的表演,王梓鈞嘆為觀止,就差拍手鼓掌叫好了。這姓蔡的果然名不虛傳,一來就以退為進,五個血淋淋的手掌往那一放,再讓人把頭一磕,王梓鈞若是還要追究,那就太不地道了。
“這東西蔡老板拿回去吧,血糊糊的嚇人得很。”王梓鈞順手一拂,將盒子蓋上,推回蔡子敏面前。
蔡子敏不接盒子,反而對弟弟說道:“劉小姐沒有原諒你,你傻愣愣地跪在那里做什么?還不道歉?”
蔡子建猛地一耳光扇在自己臉上,一邊扇一邊說:“劉小姐,是我該死,我吃了雄心豹子膽……”
“啪啪啪啪”的一連串耳光,劉佳玲看得心虛,身手悄悄地拉王梓鈞的衣服,示意他算了。
“蔡老板,你這是何必呢。這位蔡兄弟快起來,打這么久臉不疼手也疼啊。”王梓鈞笑呵呵地說,就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一樣。
王梓鈞實在是嘆為觀止,蔡氏兄弟明明是來求別人原諒的,現在生生變成了逼人原諒,而且還給足了對方面子,不原諒都不行。
人還沒見就砍了五只手,這種人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根本不將別人甚至是自己的命當回事。王梓鈞實在沒興趣跟這些亡命之徒接觸過多,也不想再看他們表演,很快就順坡下驢了。
這個蔡子敏,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就幾年可活了,死了連誰殺的都不知道,因為他仇家實在太多。
向華強見王梓鈞松了口氣,也適時地喊起來:“侍應生,侍應生呢?還不進來倒酒。”
酒一倒上,蔡子敏便端著酒杯笑道:“久仰鈞爺大名,一直都沒機會見上一面,今天也是因緣際會,托了劉小姐的福氣。我先敬鈞爺一杯!我先干為敬,鈞爺你隨意。”
“好說好說。”王梓鈞見他脖子一仰就干了,也非常給面子地喝了一杯。
蔡子敏豎起大拇指:“好,鈞爺夠爽快。以后鈞爺有什么吩咐,只管支會一聲,我蔡子敏鞍前馬后一定盡心竭力。”
王梓鈞笑道:“蔡老板也是爽快人。”
蔡子敏又是一杯滿上,對劉佳玲道:“劉小姐,哦不,嫂子,過去的誤會我們就不提了,以后在香港有哪個不長眼的對嫂子不敬,只管報我蔡子敏的字號。哈哈,我的字號不管用,再報向兄的名頭也不遲。小弟先干了!”
劉佳玲有些怕他,連忙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
蔡子敏又對向華強說:“向兄,今天的事就多些了,兄弟自有回報。”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王梓鈞終于完全見識到蔡子敏的本事。這家伙打蛇上棍,居然生生將擺酒賠罪的宴席,變成了聯絡感情的酒宴,沒多久就跟王梓鈞扯到了生意上,說他在荷蘭有路子,要跟王梓鈞合作做海貿生意――其實就是跟竹聯幫合作走私,將臺灣的廉價商品運往歐洲銷售。
王梓鈞沒興趣談這些,不過竹聯幫的兄弟要吃飯,想必是對此很有興趣。王梓鈞只留了電話號碼給蔡子敏,讓其自己聯系竹聯幫的人,其他的他一概不知。
談完了生意,蔡子敏和王梓鈞、向華強又聊起了電影,說道:“現在香港本埠的票房越來越不好賣,臺灣今年又股市大崩盤,以后恐怕臺灣票房市場也會萎縮,必須要緊盯歐美和日本市場才行。這么一來,電影就不能再粗制濫造,必須精益求精……”
王梓鈞有些驚訝地看著這家伙,沒想到他在電影上的眼光這么準,遠比向華強這個做了十多年電影的家伙眼界還開闊。不過想想也是,向華強一直都把眼睛盯在香港這一畝三分地上,而蔡子敏則是在大陸、香港和歐洲都呆過,作風非常海派,見識比向華強要廣得多。
臺灣電影市場即將萎縮,其實敏感一點的人,早就已經料到了。
前幾年臺灣和日本電影市場的極度繁榮,很大程度上跟其經濟繁榮有極大關系。跟日元飛快升值一樣,臺幣在五年之內,其兌美元匯率從4:1升到25:1。
而普通百姓的生活呢?就在去年,普通公務員年底可以領到相當于2個月工資年終薪金,普通行業的工人年底可多領3個月的工資,一些熱門壟斷行業的工人年底獎金額為個月的工資,證券公司的獎金規模更高達7個月,甚至1個月的工資。
去年1月到今年2月,臺灣的股指漲幅高達122,無數人炒股一夜暴富。繁榮的股市泡沫很快破裂,今年2月到1月,八個月的時間股指跌幅就超過。
現在臺灣是一片哀鴻,對于某些行業的普通工人而言,別說年底獎金了,能拿足正常工資就已經謝天謝地。特別是那些證券公司的員工,好多不但自己家底賠光,連工作也失去了,糊口都是個問題。
王氏影業年中的時候就修改了電影拍攝計劃,取消了下半年準備拍攝的影片。
王梓鈞在日本、臺灣股市的狂升與狂跌之中,已經狠狠地撈了一筆。不過賺錢歸賺錢,王梓鈞非常大方地拿出兩億新臺幣,又設立了兩個救助基金,專門幫助失業者和瀕臨倒閉的工廠度過難關,贏得社會各界的好評。十月份的時候,當局還專門為他發了兩個獎。
現在臺灣那些面向島內市場銷售的產品,已經大量積壓,蔡子敏說要跟竹聯幫合作走私,正是個最好的時機。完全可以當垃圾稱斤論兩買到好貨,然后運到歐洲去全價銷售,蔡子敏那廝眼光之毒、時機把握之準,王梓鈞也是真心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