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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胖子第二天開車送王鵬和秦阿花他們回了梧桐,莫扶桑要上班,獨自一人去了單位,
因為當初梧桐的房子是租住的,王鵬與秦阿花、孫梅梅則一起回了石泉,
王家的老房子因為久已不住,竟然進了多次小偷,把鍋碗什么的偷了個精光,王鵬無奈,只得跑了趟曲柳把東西買回來,
知道王鵬回來,田家強等人第一天就過來拉他們去吃飯,在田家強的院子里足足擺了十幾桌,村里的老少都來了,搞得像過年似的,
秦阿花許是年紀慢慢大了,見到這樣的場景,竟是不止一次地抹眼淚,感嘆城里的房子住著冷冰冰,鄰里都不來往,還是鄉下溫暖,隨時有人說說話,
從第二天開始,王鵬就不消停了,鎮里的、縣里的,各個部門不停有人來拉他去聚聚,每天都是喝得東倒西歪,把秦阿花急得直跳,說再這么喝下去,會喝出毛病來,
王鵬其實也想能在家多待待,幫秦阿花一起做點家務什么的,但這一回來還真的身不由己,怎么說縣鎮兩級在他去日土的這段時間,都人力物力上給了大量的支持,不管拍板把事情定下來的人,是不是把這些當作長遠的感情投資,王鵬現在就算談不上投桃報李,也總是要對他們的熱情作出些回應的,
如此過了近一個月,王鵬的應酬才算少下來,一來是該請他的、想請他的,差不多都請完了,接下來大家也要忙各自過年的應酬了,而王鵬也得安排時間請一些他要請的人吃飯,
莫扶桑見他說是回來休假,結果弄得比上班還忙,就不由得嘀咕,請來請去的,都成一個怪圈了,
王鵬這邊才與年柏楊等人聚了聚,東子的奶奶周香云到寧城了,
周香云來之前,東子回了趟京城,除了接她之外,想讓王帥與他們一起回來,結果,王帥說第一次剛上班,不好意思春節讓老同志加班他回家,因而已經申請春節加班不回曲柳過年了,還讓東子幫忙給家里帶個口信,
好在李慧學校放假了,周香云從寧城來曲柳這天,王家人都起了個大早,殺雞宰羊的忙得不亦樂乎,
王鵬按與東子約定的時間在村口等候,直到車停妥在他面前,人從車上下來,王鵬才知道來的不光有周香云,還有東子的媽媽石墨然,
石墨然五十剛剛出頭,皮膚卻飽滿光潔,大眼懸膽鼻,身材高挑,舉手投足自有一番雍容氣度,
王鵬乍一見石墨然卻以為自己見到了李慧,如果不是李慧年輕,身上散發著青春女孩的蓬勃氣息,這倆人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接了東子他們往家里走,雖然才是短短的一段路程,王鵬的心里卻是像打翻了調料罐一般,五味俱陳,
聯想到小妹的身世,而東子與小妹都姓李,再看看石墨然與小妹幾乎一樣的面貌,王鵬突然開始懷疑周香云一定要來曲柳的目的,該不會小妹李慧真和東子一家有著扯不開的淵源,
東子在臨近王家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叫住王鵬,周香云與石墨然也同時停了下來,東子朝周香云看了看說,“奶奶,我覺得,還是先和小鵬談一下,我們再進去吧,”
周香云看看已經望得見的,站在王家曬場上的秦阿花她們的人影,回過頭來眼眶里已經噙滿的眼光,她朝東子點了點頭,又在石墨然的手背上拍了拍,
石墨然咬了咬嘴唇,勉強朝婆婆周香云露出一個笑容,
王鵬看在眼里,心越發往下沉,
東子將王鵬拉到路邊,遞了支煙給他,然后打著打火機,分別給王鵬和自己都點上煙,深吸了兩口以后才緩緩地說:“你應該已經看出來了,我媽和你妹妹長得幾乎一樣,”
王鵬大口大口地吸著煙,沒有說話,
“其實,她不是我親生母親,是我爸后來娶的妻子……”東子的表情里帶著一種不愿面對過去回憶的痛苦,
二十多年前,李震川的大兒子李懷楚受父親牽連,也被關過“牛棚”,東子的親生母親就是那個時候與李懷楚離婚的,
石墨然出生于普通知識分子家庭,原是一名護士,在李震川被“打倒”前經常出入李家,為李震川打針,
由于同情李家的遭遇,石墨然在文革期間經常偷偷去看望在曲柳牌坊村下放勞動的周香云,“牛棚”解散后,又經常去看望獲得相對自由的李懷楚,一來二去的便與李懷楚產生了感情,還懷上了李懷楚的孩子,
以當時的環境,以及李懷楚與石墨然未婚先孕這一點,孩子的出生只會給李懷楚帶來麻煩,但石墨然又舍不得打掉孩子,她希望生下倆人的結晶,
周香云在石默然來看望自己的時候,讓石墨然暫時不要再回京城,在牌坊村把孩子生下來,天高皇帝遠,鄉間純樸的老百姓在平時還是很照顧這些被下放勞動的干部們,周香云相信孩子能在這里順利出生,
事實正如周香云所料,石墨然在曲柳雖然也受到了沖擊,但私底下老百姓又都很同情她,噓寒問暖的人不在少數,使她終于挺到了孩子出生,
然后,沒想到就在女兒出生后一周,周香云在一次批斗時,一個激進的紅衛兵拿著石塊要砸周香云,石墨然跳上去阻擋,石塊砸在她的頭上,血流如注生命垂危,
周香云要救石墨然,但她的身份不允許她離開曲柳,孩子又小不能與石墨然同時送走,周香云無奈之下以石墨然的口吻寫了張便條塞在孫女的襁褓里,請送石墨然救治的村民幫忙,把孩子交給可以托付的人家暫養,
東子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看著王鵬說:“我們起先一直以為這個孩子在牌坊村,但是遍尋無著,才相信一定是被送到了其他地方,我一直滯留在寧城,實際上就是為了幫家里找到這個孩子,奶奶一直說是她對不住這個孩子,讓她流落在外,”
王鵬扔了手里的煙,一腳踩滅后問:“那你后來是怎么發現小妹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孩子,”
“我訪遍了曲柳所有的村莊,在石泉發現你妹妹,長得竟和我媽小時候的照片里一模一樣,打聽了一圈更是聽說她是你們家領養的,心里就有了幾分認定,”東子說,
“那為什么一直不相認,一直要拖到現在,”王鵬問,
東子嘆口氣說:“小鵬,奶奶和媽媽沒有一天不想把她認回來,可是對于王家的付出,我們不能無視,最重要的是小慧自己怎么想,我們也怕認得早了,她還小心里有抵觸,”
王鵬吸了一口氣說:“太突然了,你應該提前告訴我,也好讓阿媽和小妹都有個心理準備,”
“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實在是心里太亂,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而且……”東子看看王鵬道,“我也擔心,你心里怪我這么多年都沒告訴你,一下疏遠了彼此的關系,”
王鵬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老半天才酸澀地說:“東子,我的確很難受,你瞞了我這么多年,但是,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年雖然沒有血緣上的關系,但這份兄弟情意是拋不開的了,何況這還事關幾位老人的感情,我不會只考慮自己的感受,疏遠我們這些年的關系,”
說著,他抬起頭來,朝不遠處的周香云和石墨然走過去,“奶奶、阿姨,就請你們在這里等一等吧,我先過去跟阿媽和小妹都說一聲,讓她們心里有個準備,這樣見面也不至于太突兀,”
“哎,好,”周香云朝王鵬猛點頭,“小鵬啊,千萬別怪我們沒告訴你,幫我們跟你媽媽和小慧都說聲對不起,”
“奶奶,別這么說,我理解的,阿媽她們也會理解的,”王鵬笑了笑,朝自家曬場走去,
秦阿花看兒子一個人走過來,隔老遠就喊:“二毛,怎么啦,他們怎么不過來啊,”
王鵬小跑著到秦阿花、李慧和孫梅梅跟前,拉起秦阿花的手說:“阿媽,我們先進屋,有些事要先告訴你,”
“什么事等客人來了再說不行嗎,”秦阿花人被王鵬拉著往屋里走,頭卻不停地往東子他們站的方位望著,
“小妹,你也來,”王鵬見李慧和孫梅梅還站在當地,就喊了一聲,
李慧朝孫梅梅看了一眼,臉帶詫異地跟在王鵬、秦阿花身后一起進了屋,
待秦阿花和李慧都坐下后,王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東子先前告訴自己的情況全部轉告給了她們,
秦阿花心里早料到有一天會有人來認李慧,為這一天,她也一直在做準備,可是真的事到臨頭,她還是有一種被人挖了心肝的感覺,
而一旁的李慧完全傻了,一直以來,在她的內心深處都很恨自己的父母,怪他們扔下自己,她曾經暗暗發誓,就算是一輩子貧窮也要好好對待把自己養大的王家人,但聽到王鵬說她的親生母親現在就在外面,她的心還是狠狠地顫了一下,那種血脈親情原來在體內不會因為恨而全部被隔斷,
她們的沉默令屋子里顯得異常的清冷,王鵬不敢在這個時候說話,生怕那些脆弱地維持在她們表面的倔強,一下就跌落成一地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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