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廳里打完電話之后,約瑟夫雅克邁著輕松的步伐,走進了書房。
點頭對王學謙說道:“威廉,都說好了。羅貝爾這次沒有推脫。晚上6點,準時抵達。”
約瑟夫雅克似乎還真忘記了,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可是羅貝爾家族的產業,似乎這個主人做的也不尷不尬的。不過,大家都是為了生意而來,并不會在意這些小節。
想要準備晚宴,也不容易。
談判團雖然來了不少人,但是身邊連一個廚娘都不帶,廚師都是別儒家族提供的,包括仆人和住處。這讓他有些擔心晚宴的質量,去廚房轉了一圈,胖乎乎的法國大廚,對于美元獎金雙眼冒光,但是說到材料,好吧,只要有錢,巴黎什么東西買不到。
不過需要一些像樣的晚宴,時間上有些來不及,只能盡量表現的隆重一些。
“是不是應該去街上買一瓶紅酒,然后裝在……?”
很少能夠看到麥金萊謹小慎微的提出建議,當然,這時候他是極度不自信的,出餿點子的可能性直線上升。
約瑟夫雅克再次被勾起心中的痛,一點好臉色都沒給,臉上鉛云密布:“你覺得呢?”
“不能買太廉價,剛才我問了一下仆人,法國的葡萄酒品牌很多,但是真正能讓人喜歡的并不多,拉菲酒莊的就不錯,只要瓶子換了,我就不信羅貝爾能喝的出來。”就像是跟自己較勁,麥金萊咬牙切齒道。
王學謙真心看不過去了,用拉菲一級酒莊出品的葡萄酒,來糊弄羅貝爾,冒充羅曼尼康帝,這事真心不靠譜。而且,什么時候,拉菲一級酒莊出品的紅酒,只能成為糊弄人的玩意?
不過他在法國住的日子不長,但是也知道,法國人對拉菲的認可度不高。
“預定一箱瑪歌。再說,羅貝爾不會介意的,他能出席晚宴,就不會在乎喝什么酒。這些我已經吩咐這里的管事去采購了,做這些事,他比我們熟練。我們已經知道了別儒家族拖延談判的原因,但問題是,我們的銀行不可能給別儒家族發放貸款,也不可能給他的貸款做擔保。這也就無法從根本上改變法國的汽車格局,不過有一個好消息,法國人出臺一個振興經濟的計劃。”王學謙揉了一下腦門,巴黎的一切都很不錯,但是唯一讓他無語的是,法國人似乎睡的很晚,這段時間他的生物鐘也有些混亂。
振興戰后的法國經濟,這可是一個巴黎最熱的議題,但唯一讓人覺得蛋疼的是,法國人提出了議題,只是一個想法,沒有具體的方案。
約瑟夫雅克低頭想了一陣,這才抬頭道:“如果別儒家族擁有足夠的社會言論控制權的話,可以通過復蘇洛林工業區,重振法國重工業的方面入手。通過社會公眾言論,讓政府關注,汽車工業是未來法國崛起的重要籌碼,希望能夠獲得法國政府的重視。”
“這事不好提。只能看別儒家族的能量了。”王學謙嘆口氣道。
在王學謙抵達法國之前,羅貝爾是盡量推遲談判的進程,因為他知道,有一個條件對方是肯定不會答應下來的,但同時也是別儒家族的短板,資金。
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更何況,別儒家族缺少的可不僅僅是一分錢哪么簡單,而是在接下來兩年內,數百萬美元的資金短缺。
面對大部分國有化了的銀行,法國的財團,只能依靠政府的扶持。在得不到明確的表示之前,一切對資金的預算,都是法國人最大的困擾。當然如果技術能夠更好一些,工人的工資更低廉一些,稅收更合理一點,或許都成為法國汽車業騰飛的階梯。
但是羅貝爾看不到,他甚至在巴黎銀行行長的辦公室苦等,卻只能看到秘書委婉的笑容和抱歉的眼神。
不過羅貝爾知道,現在的法國百廢待興。
工業生產還在恢復期,基礎工業的投入顯然放在頭等位置。但是隨著政府第二批的振興計劃的籌備,讓羅貝爾看到一絲希望。
但需要漫長的等待,不過有一件事情不能等,就是跟泛美銀行的談判,如果再僵持下去,標志新工廠是否能夠開工都要成為一個問題了。上百萬美元的投入,最后成為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那才是別儒家族最害怕的,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當接到約瑟夫雅克電話,邀請他,晚上參加威廉先生的私人宴請。
“威廉?”
羅貝爾根本就想不明白,談判不是約瑟夫雅克主持的嗎?突然又冒出一個威廉,到底為何?難道是那個從比利時來的神秘人物?
或許這個神秘人物能解開他此時的疑惑,但只能等到參加宴會之后,這個謎題才能解開。
羅貝爾在書房里,拿起電話,給他的助手亞伯打了一個電話:“準備一件像樣的禮物,晚上陪我去參加一個私人宴會。”
“好的。能問一下,是誰宴請您嗎?”亞伯問。
羅貝爾想了一陣,腦子空空如也,他也想不起來,威廉到底是誰,不過應該是泛美銀行的人,商談的議題肯定是重啟談判,也是心中的迷霧消散了一些,爽朗的笑道:“總之應該是好事,泛美銀行終于肯露面談判了,只要有的談,就好。”
從一開始,故意拖著泛美銀行的談判節奏,趾高氣揚的不可一世的樣子。到現在,慌不擇路的羅貝爾,亞伯心說:我該說你什么好?當時他建議過羅貝爾,不要這么沖動,但是羅貝爾氣場十足的表示,在法國,美國人說了不算。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地盤我做主’。
可惜時運不濟的羅貝爾沒想到會被自己人擺了一刀。
傍晚十分,羅貝爾和亞伯兩人乘著一輛標志汽車,抵達香榭麗舍大街,看到熟悉的建筑,坐在后座上的羅貝爾也是感慨萬千。這輛車雖然是標志汽車為別儒家族獨家研制的,也用了好幾年,有些老舊了,顯得有些寒酸。
但是能乘坐自己家族工廠生產的汽車,對于羅貝爾來說,也是一種榮耀。
不過,要延續這種榮耀,他就要傷一番腦筋了。
汽車拐彎從臨街的大門進入房子中間的停車場,走下汽車的羅貝爾愣了一下,因為他看到了一張東方人的面孔。但是卻讓他心里有種難以說出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尤其是,作為主人迎接的駕駛,倒是約瑟夫雅克站在王學謙的邊上,并后退了半步。一個小細節,就說明,泛美銀行在巴黎地位最高的不是約瑟夫雅克,而是那個神秘的東方人。
“羅貝爾先生,一直很想見到你,當初您送給我的兩幅油畫,成為我最尊貴的收藏。”
王學謙不緊不慢的走了兩步,伸手握住了羅貝爾的手。
一句話,就將兩人的淵源說了出來,當初羅貝爾非常看重汽車底盤懸掛這個技術,認為今后汽車的發展最重要的一項技術之一,并不惜付出驚人的代價,拿下了這項技術在歐洲部分的使用權。
“王……威廉?”羅貝爾有些僵硬的笑容,抱歉的說:“威廉王,非常榮幸,能夠在巴黎見到你。我準備了一件小禮物,希望您能笑納。”
本來他是囑咐亞伯,給約瑟夫雅克準備了一份重禮,當然也多準備了一些其他小禮物。不過,肯定是約瑟夫雅克的禮物最尊貴,認定了王學謙是最尊貴的客人之后,他立刻放棄了準備巴結的約瑟夫雅克,轉而投向王學謙。在他的印象中,王學謙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
假如,羅貝爾知道,這段時間之所以別儒家族無法重啟談判,就是王學謙故意為之的話,該做如何想?
王學謙笑著接過禮物,遞給了邊上的仆人,指引著羅貝爾來到5輛樣車面前,說:“我也有一樣禮物送給你,不過不知道羅貝爾先生喜歡什么顏色的汽車?”
羅貝爾愣了一下,永遠的黑色,這是汽車界的一貫傳統,甚至福特汽車更是固執的把汽車的色調只停留在黑色。
“怎么沒有黑色?”話一說出口,羅貝爾頓時也感覺有些失禮,尷尬的解釋道:“黑色的汽車的銷量一直是最大的,其他顏色要稍微差一些。”
王學謙恍然道:“是這樣?這款汽車是家庭用車,而不是富豪們的出行工具,黑色給人莊重的感覺,但是如果是生活,誰不想多姿多彩一些呢?”
“紅色。喻意現在和未來紅紅火火。”王學謙不假思索的說道。
羅貝爾點頭道:“就紅色。”
兩人說話的時候,約瑟夫雅克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鑰匙,遞給了亞伯。當眾人走進餐廳的時候,羅貝爾也為之一愣,并非是對方人太多,讓他心里會產生一種勢單力孤的弱勢。
不過讓他驚訝的是,在餐廳里,原本多了兩個位置,突然仆人撤走了。
只留下了四張椅子,這說明,對方這次是準備用同等的態度,開啟這場談判的進程。雖然是一次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晚宴,但給予的尊重卻讓羅貝爾心里一暖。好人吶!
“為了健康!”
“為了健康!”
宴會良好氣氛,給雙方都落下了一個很不錯的印象,尤其是羅貝爾最重要的助手,亞伯更是在晚宴開始前,才匆匆來到了餐廳,已經來不及跟羅貝爾通報,但是眉間的喜色掩飾不住的說明,這個一個良好的開端,很有可能在這次碰面之后不久,雙方將獲得全方位的諒解。
“羅貝爾先生,標志工廠的賽車隊還在嗎?”
聽著王學謙沒來由的問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羅貝爾愣了一會兒,苦笑道:“戰爭期間已經解散了,不過去年又組建了起來,但是只有兩輛賽車。想要參加大型的賽車比賽都有些困難。”
“我有一個建議。”王學謙說了一句,卻怔怔的看著羅比爾。
這當然是希望羅貝爾附和,雖然不知王學謙的真正用意,但是他還是做出一個上流社會的表率,一副洗耳恭聽的認真模樣,雖說有些假,可意外的給人一種真誠的錯覺。
“您請說。”
“是這樣,泛美銀行的汽車公司在美國的工廠還在籌備期,這需要大概一年左右的時間。尤其是生產線的安裝和調試,工人的培訓,但是這些并不是大問題。反而是汽車的知名度無法打開,這才是未來最大的難題。不知道羅貝爾先生有什么建議?”王學謙故作為難的說道。
羅貝爾坦然一笑道:“想要出名,任何一家汽車公司,只要參加汽車比賽,并奪冠,一切都不是問題。”
“太好了。我們都想到一塊去了。”王學謙慶幸道:“在美國,憑借展覽就獲得大量訂單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汽車,最重要的還是性能。不知道羅貝爾先生,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在法國一起籌備一場汽車耐力比賽。”
“這是要錢的節奏啊!”羅貝爾心中暗暗警覺,嘴巴泛著苦味,比吃了黃連都苦,心說:你們才是該死的銀行家,我不過是個工廠主,哪里有那么多閑錢來舉辦比賽?
再說,場地呢?
場地在哪里?
羅貝爾心驚之下,甚至忘記了,剛才王學謙問的可是汽車耐力比賽,根本不是普通的汽車比賽。不比速度,比耐力,這絕對是汽車工業崛起的重要標桿。
說明,汽車已經從單純的速度比拼,跨越到了穩定性,安全性,燃料的節能等方面考慮了。
羅貝爾心里是不耐煩王學謙的提議的,礙于面子,又不太好反對。這種事情,只能讓亞伯做這個惡人,出口反對。于是不停的給亞伯發信號,不過他的發信號的方式有點特別,就是眨眼睛。誰讓餐廳的地方太空曠,座位擺放的太開,他的腳夠不著亞伯的椅子?
反倒是亞伯卻聽了進去,有種豁然開朗的明悟,他從王學謙的只言片語聽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安全性,穩定性,節能……
這不是汽車工業發展的方向嗎?一個國家再富有,汽車工廠也不可能為富豪們服務,因為相比民眾,占社會人口比例最小的富豪階層對汽車的消費數量也是有限的,汽車工業想要騰飛,就不得不走大眾路線,獲得更多的銷量。像美國的汽車工業那樣。
思路開闊,念頭通達,亞伯也在腦子里搜索起來,法國的那些地方適合辦耐力賽?
突然,有一個地方讓他想起來,勒芒,這個不起眼的小城擁有一段政府試驗性的高速公路,而且還是環形公路。只要在比賽的時候,封閉整條路段,就能當成一個賽車場來使用,關鍵是勒芒的市政府可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來宣傳他們的城市。
“我想到了一個地方,勒芒。不久之前這個城市邊上建了一條高等級的公路,雖然直道很長,但是如果比拼耐力賽,就是一個最佳的選擇。唯一擔心的是資金……”
亞伯這才發現,羅貝爾揉著眼珠子,擺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當然他肯定不知道,羅貝爾是‘信號’發的太強烈,用眼過度了。
汽車比賽,最大的贊助商當然是輪胎公司。
作為汽車工業被帶動起來的產業,輪胎廠商的競爭也非常激烈,如果能在出色的汽車上,裝備輪胎廠商的輪胎,并發揮出色的話,這些輪胎廠商將會獲得巨大的收益。即便不能一舉成名,混個臉熟也是好的。
“輪胎企業贊助的話,應該會讓汽車比賽增加不少色彩。”王學謙想了想說。
“這早就有先列,米其林公司就是通過汽車比賽而家喻戶曉的。如果接觸米其林公司的話,對方肯定會愿意出資籌辦的。”亞伯補充道。
“何止米其林?固特異、倍耐力、普林斯通……這些輪胎廠商,必然耐不住寂寞,希望能夠在最穩定的汽車上,裝備他們的輪胎,從而獲得更大的聲譽。”
“沒錯,加上場地,最后是向各大汽車公司發邀請函,再次之前制定比賽的規定,比方說發動機的排量來分組,而比賽時間的話一定要承受得住考驗,24小時不間斷比賽,絕對能讓一輛汽車暴露出任何一項隱患的缺陷……”
“沒錯,這個想法簡直好極了。”
一次讓羅貝爾期待已久的晚宴,最后變成了他的助手亞伯和王學謙之間的暢談,這讓他這個當老板的情何以堪?
味同嚼蠟般的結束了晚宴,離別的時候,羅貝爾恨不得一腳把亞伯踢死。
“我們是來商量雙方的合約的,可不是說什么汽車比賽?”羅貝爾陰沉著臉說道。
亞伯卻笑道:“合約對方已經認可了。”
“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羅貝爾腦門青筋直跳,心說:你難道把我當傻子了嗎?
亞伯抱歉道:“抱歉羅貝爾,我剛才去問了一下管事和領班的傭人,比你多知道了一些消息。威廉應該是泛美銀行的幕后老板。”
羅貝爾心里早就是翻江倒海了,當初他知道王學謙的時候,對方還不過是一個剛剛從大學走出來的博士。這才多久,變成了銀行家,心里不由的感慨:美國真是一個神奇的國度。可是面子上下不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哦?即便是銀行家,不過可別想用這個身份來壓我。”
這段時間,羅貝爾被銀行家們糊弄的焦頭爛額,就差沒縱火燒了巴黎銀行泄憤了。突然又冒出了一個銀行家,他有一百個理由,表示自己的心情很不好。再說了,王學謙在宴會上,一口一個汽車耐力比賽。他們是來商討汽車工廠的事情哎?
能再不務正業一點嗎?
羅貝爾很像當著王學謙的面質問對方,但是亞伯卻一副輕松的表情,像是成竹在胸的樣子說:“羅貝爾,威廉應該不會參加和外面的談判。主要還是要跟約瑟夫雅克談,但是他是最終拍板的人。你還記得在巴尼奧爾的那次經歷吧?”
肉包子打狗?
羅貝爾想起那個曾經讓他臉面無存的溫泉勝地,就難受的胃疼,被對方十足的戲耍了一陣。不過當時好像有一個車隊,沒錯,好在王學謙剛才還送了他一輛汽車。
“對了,我們好像沒有人去把車開回來?”
“汽車威廉會派人送來。但是你知道嗎?泛美銀行在紐約擁有一個規模巨大的動力研究所,這輛車就是對方手中最新的技術成果,但是突然送給了你,這就預示著,對方甚至可以放寬對技術的共享,最核心的東西都能談,其他的怎么會不能談呢?”
亞伯故作神秘的說:“而且我還探聽到一個消息,有人去向威廉要樣車中的一輛,卻被拒絕了。”
“哪個傻子去找銀行家要東西,真夠白癡的,哈哈,太有趣了……”羅貝爾心情大爽之下,頓時有些口無遮攔,幸災樂禍起來。
倒霉蛋也有笑的時候,就是看到比他更倒霉的。
再說,就亞伯的這一通分析,羅貝爾越想越有道理,顯然他也認可了亞伯的推斷。
亞伯苦笑道:“對方可不是傻子,而且跟泛美銀行也走得很近,而且身份也不簡單,是洛克菲勒家族的小公主,阿黛洛克菲勒。”
洛克菲勒?
羅貝爾真的不敢想象,就實力來說,法國的任何一家企業,都無法和洛克菲勒控制下的家族企業相比,甚至連其中之一都比不了,這可是叱咤風云,如今依然控制世界石油工業的超級霸主啊!
一時間,羅貝爾也為王學謙捏了一把汗,當然他也暗自開心,想不到他在王學謙的眼中比洛克菲勒更重要一些。
突然,一道紅色的玄影,宛如一團烈火一般,從他們身后超車,呼嘯著沖向遠方。
反應過來的羅貝爾發現是一輛急速的汽車,頓時大怒道:“追上前面那輛車。”
司機無奈的看了一眼儀表盤,最高速度60公里,而按照他的經驗,對方的速度肯定在80公里以上,但是法國人的性格,讓他跟老板開了一個玩笑:“老板,要是我們停下來,說不定今天之后,就能追上那輛紅色的車了。”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