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建造大橋,我只有一個要求,價廉物美,保質保量……”
王學謙慶幸,終于能夠站在茅以升的面前,訴說他對大橋的建造要求。而茅以升對此也毫無疑義。鐵路橋這個東西,造出一座能用幾百年的大橋,不實用。
萬一,小鬼子蔫壞,把橋給炸了呢?
“打斷一下,價廉物品這不兼容?”茅以升一如既往的堅持他反對者的本sè,不過臉上帶著笑容,看上去不那么激烈罷了。但王學謙的話,他顯然有不同見解。
王學謙咳嗽了一聲,換了一個角度來說:“我并不是要讓你造一座黃河大橋,但是比那座大橋強一點總可以吧?”
初年,比利時人在盧漢鐵路河南段上,建造了黃河大橋。但因為趕工和節省成本,讓這座大橋成了當時世界上都聞名的豆腐渣工程。
至于好不好看就不要追究了,關鍵這座橋晃蕩,黃河汛期的時候,晃蕩;火車過橋的時候,開的快一點,也晃蕩;一座全鋼結構的大橋,又不是秋千,越是晃蕩,就越說明問題。
好死不死的是,黃河大橋作為跨度在全世界都排名靠前的大橋,已經成了橋梁設計師和工程建造公司的第一反面教材,知名度非常高。王學謙無心的這么一說,茅以升的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眼神執拗的看著王學謙:“子高,你要是想要造這么一座橋,在下可能不太符合你的要求,還是另請高明吧?”
怎么回事?
茅以升要撂挑子了?
王學謙這才意識到舉出的例子似乎不大妥當,訕訕的笑道:“唐臣,別動氣。你聽我說,是這么一回事……英國人的鋼材質量是不錯,質量輕,強度高,但是他價格貴啊!”
“你要是用rì本貨,我跟你拼命。”茅以升沒好氣的瞪眼怒道。
“不用rì本貨,這你放心。”王學謙連忙解釋道,心中也有些感慨,這年頭,美國貨才是大路貨,英國貨是奢侈品,而rì本貨?好像花布還不錯。至于機械工業品,在西方人的眼中,是殘次品。
茅以升這么認為,也沒大錯。
畢竟rì本的重工業還在起步階段,連建造艦艇的裝甲都是在進口,而rì本又沒有鐵礦,需要大量進口鐵礦石,生鐵,用來煉鋼。對于rì本來說,出口鋼材是敗家,而賣小商品才是正當職業。
王學謙也看不上rì本貨,但他也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比英國貨要差啊!德國貨,機械工業的標準,雖然在鋼材冶煉上,并不比英國人強多少,但好在價格便宜啊!
“你看這幾家公司生產的行不行,禮和洋行送來的數據我看還是不錯的,萊茵鋼鐵公司,克虜伯鋼鐵公司,還有西門子鋼鐵,這些也不是rì本貨能夠比的,再說了,我是大橋的投資者,能糊弄自己嗎?”為了樹立在茅以升心目中的光輝形象,至少不是jiān商的形象,王學謙給出的選擇也不會錯的太離譜。
茅以升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要是德國人的產品的話,至少還是信得過的。
畢竟,對國人來說,德國貨還是可靠的代名詞。當年清zhèngfǔ建造的重型裝甲艦,定遠、鎮遠兩艦,雖然輸掉了甲午戰爭,但是rì本人的英國戰艦面對這兩艘德國戰艦也是毫無辦法。就是說,英國人生產和消費奢侈品,德國人生產jīng品。
介于茅以升和他帶來的學生在路上太過勞累,畢竟是走了幾百里的路,于是在上海休整了兩天,才準備動身。
而同時,和王學謙一樣準備動身離開上海的還有孫中山。
已經有rì子沒有來過電話的宋家二小姐,突然打電話過來,顯得有點突兀和不解。不過阮玲玉是虛驚一場,不過是簡單的道別。這讓王學謙有點納悶,要是換一個人肯定會受寵若驚,但王學謙不這么想,他不認可孫中山的理念,投靠根本就不現實。
再說了,女子嫁人之后,就回刻意的減少,甚至不見異xìng的朋友,這會引起誤會。王學謙可不相信,這個電話何嘗不是孫中山指使打來的,老夫少妻,要是老孫知道自己的嬌妻背著自己給一個年輕男人打電話,整一壇子的山西老陳醋都要翻了不可。
但王學謙不解的是,用意呢?孫中山總不會什么都沒說,讓他猜吧?
大家又不熟,弄得這么煽情,何必呢?
再說,這段時間是孫中山準備入住廣州城的關鍵時刻,陳炯明在前線的戰報連捷,‘國黨’必然會做出重大的安排,將jīng兵強將不斷的送到廣東,為將來掌握做好準備。
哪里有這個閑工夫,去管他啊!
即便王學謙在北洋zhèngfǔ手中,拿下一條鐵路的產權很出人意外。但和北直隸的戰爭,廣東城下的硝煙相比,他這點轟動,也不過是讓一些jiān商眼紅一陣罷了。真的還撲騰不起多大的浪花出來。
這才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而不明白的還有孫中山。
種種跡象表明,王學謙似乎和段祺瑞的皖系有了聯系,但是這種聯系是出于什么目的,讓他不得而知。轉讓一條鐵路,有那么多嚴格的要求,他并不認可王學謙是得到了多大的便宜。
不允許外國資本投入,只能運用國內資本,對于一條想要在五年內全線通車,資金缺口在一千多萬的鐵路,任何一個人都很難完成的,而且還有時間限制。
唯一的解釋就是,浙江財團是否倒向了段祺瑞,這讓他孫中山無比的緊張。
說起來也慚愧,他在初年的時候,籌辦國內鐵路營建,但是幾年下來,走了不少地方,看到了民生凋零的現狀,卻無力改變。十萬公里的鐵路,更像是一個巨大的笑話,他已經多年不敢夸下這樣的海口了。王學謙的舉動顯然讓他感到了一絲的敬佩。或許這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原因,王學謙這樣的人,更注重務實,而他……
好在陳炯明的軍隊,在福建西南建立了還算穩固的據點。這一次,能夠意外出兵廣東,并一下子打到了惠州,拿下廣州城已經指rì可待。
說不定刻困擾了他多年的革命力量,終于有大放異彩的可能。
如果能夠獲得浙江商團的支持,南北夾擊,攻下福建之后,就能形成對整個華中的包圍之勢,消滅軍閥的可能將大大增加。想來想去,還是缺乏對浙江最大一股力量的了解太少,畢竟如虞洽卿對他的支持,張靜江追隨與他,更多的是巧合,就跟走在馬路上,撿到了一個塞滿鈔票的皮夾子,可惜的是,沒有旅行支票……
僅僅憑借這兩個對他的認可,虞洽卿是有限度的支持,孫中山沒有太傻的話,是不會認為,浙江財團會為他所用的。
和粵商一樣,在政壇選舉上,他們會支持孫中山,但也僅僅是看在他是香山人的面子上,想要大筆的資金支持,確實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獲得的。
新新、先施、永安,這些大公司那一家不是資產數百萬,乃至千萬?
但真要讓郭家、馬家拿出幾十萬支持孫中山的革命軍的籌建,都千難萬難。要不是去年的廣東大旱,粵商才聯合起來,給予了革命黨的一部分支持,用來救災,很難再有錢財流通的機會。
浙商,連孫中山都知道,對革命黨,或者說‘孫中山領導的國黨’頗為失望。因為章炳麟的關系,都對孫中山的用人產生了質疑,而刺殺陶成章之后,這種關系幾乎降到了冰點。
可以說,這種行為和袁世凱的排除異己有何區別?
但孫中山知道,將來即便‘國黨’拿下了廣東的控制權,還有巨大的危機,有一個外部的盟友,對于他和整個稚嫩的‘國黨’來說是多么的重要,而浙江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一刻,他想到了王學謙,這個人的身份特殊,而似乎在浙江商團中有著不錯的影響力,雖然年紀不大,只看王學謙所作所為,將來的成就肯定不會低。而滬杭甬鐵路的資金是否能夠如期解決,將是對王學謙來說最大的一個挑戰,一旦王學謙完成了整合,將鐵路如期建設完成。那么他將是浙江商團未來的靈魂人物,連朱葆三、虞洽卿這些老派商人,都不能掩蓋氣鋒芒。
“逸仙,電話打了。子高就在這兩天準備動身了。”宋家二小姐原本聽到一些妹妹和王學謙不清不楚的關系,有點吃味,當然她的內心里多半是怪妹妹宋三小姐看人眼光太高,肯定又矯情了。
可是這次她卻錯怪了,宋三小姐。這位心高氣傲的大小姐,放電放過頭了,而王學謙卻無動于衷。這才接受了大姐的邀請,卻療傷了。
孫中山微微蹙眉,悶悶不快道:“沒有說具體的時間嗎?”
“沒有。我感覺他并非是回鄉這么簡單,這次回鄉,還有一些美國的同學,子文也認識的。都是橋梁工程方面的專家。”宋二小姐也不過是猜測,畢竟沒影子的事情,她也不相信王學謙剛剛拿下滬杭甬鐵路的產權,就開工將兩座總造價在千萬大洋的大橋立馬開工。
不過想起來也頗為氣餒,當初孫中山可是全國各地的跑,每到一個地方,‘十萬公里’鐵路的口號是從來沒有漏過的。
可結果呢?
鐵路還是沒有造起來,甚至連影子都沒有看到。要不是歐戰時期,英美法等列強都無暇顧及遠東,讓北洋zhèngfǔ贖回了部分的路權,這個國家的鐵路豈不是要全部被洋人霸占?
可王學謙才回國多久,雖然兩座大橋,不到一百公里的鐵路的鋪設,對于‘十萬公里’這個大工程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但駑馬十駕也能千里之遙的道理,大多數人還是懂的。再說了,王學謙也不是什么駑馬,而是千里馬。
那天王學謙拜訪,就已經很明確了,他和孫中山在理念的上的分歧是無法調和的。
也非常不給孫中山面子,此刻要想加強這種關系,對宋二小姐來說,確實有點為難。
“要是有一個浙江人,多少有點名望,留過洋的就更靠譜了。”孫中山自言自語的坐在藤椅上,沉思苦想,而對面的戴季陶去抓耳撓腮的心癢不已,他倒不是為自己,而是想要舉薦他的難兄難弟,見孫中山不做聲,只好自己說:“先生,我倒是知道一個人,交際頗廣,做一個打前站的說客,肯定是沒問題的。”
孫中山挑眉道:“哦,有這么一個人?是浙江的嗎?我這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