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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7章 【分贓】

更新時間:2015-10-31  作者:水鬼游魂
作為上海銀行界的一員,陳家的人,多半有點耳聞。

雖然陳光甫在家從來不談公事,但是銀行公會年會將提前召開,在陳家并不是秘密。

去年的銀行公會的聚會卻搞得聲勢很大,幾乎民國叫得上號的銀行都派出了董事會成員,或者是總經理參加了那次聚會。這在民國的銀行業中也是絕無僅有的,因為來的人太多,上海總商會的總會館被當成場地開會。

為期一周的會議,對于中小銀行來說,并沒有太大的意義。

民國的銀行業還處在草頭王的時代,規模都不大,可是才一年之后,民國的銀行界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屈一指的就是浙江的兩大銀行,因為受到浙江工商業的蓬勃發展,迅速崛起。

上海商業儲蓄銀行,也通過了裙帶關系,被拉上了第一集團之中。

加上原本就實力就雄厚的遠東銀行。

形成了以上海、寧波兩個城市的銀行圈,加上同行之間的股份置換,收購和吞并之后,四家銀行的資本也迅速突破了千萬。鐵路投資,航運,紡織業都已經成了新的投資熱點。除了紡織業之外,其他兩個行業,以前都是外國銀行為主要的投資目標。

而東南鐵路的建造,將打破這種單方控制的格局。其實是匯豐、渣打吃大頭,花旗銀行吃小頭,華比、道勝等銀行喝湯的局面,沖擊最大的肯定是英國資本的銀行,而其他銀行樂的看戲。新的格局已經被打開了。

在北方,鹽業銀行、金城銀行、大陸銀行、還有新建立的中南銀行,也發展迅速,通過鹽業專賣等結算方式,積累了大量的資金。

小銀行連看一眼都沒希望的買賣,這幾家銀行都是有機會參與一把的。

比如用白銀作為杠桿,撬動英鎊的匯率。

膽子大的,比如前直隸總督張鎮芳的鹽業銀行。他要不是稀里糊涂的支持張勛,陷入了黎元洪和段祺瑞的政治漩渦之中,也不會一度失去對銀行的控制,在被看押期間。銀行被段祺瑞沒收。段祺瑞倒臺之后,他雖然拿回了銀行,但迫切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合作者。

王學謙就成了他最合適的合作對象,所以在籌集投入倫敦貴金屬市場的白銀的時候,鹽業銀行是最積極的。

其次就是中南銀行。史量才雖然是報業大亨,但魄力還是有的。

反倒是資本雄厚的金城銀行、被北洋政府債券拖累的大陸銀行,投入的本金不多。

雖然不多,但也是到了分紅的時候。

乘著銀行公會一年一度的年會,幾大銀行的大佬相繼從燕京、天津出發,目標上海。

仿佛已經聽到風聲的張鎮芳最近都是喜笑顏開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鹽業銀行以前的經營項目多半和政府債券有關,幾乎和金城銀行在業務上重疊。其實也說不上重疊,因為北洋財政這個爛攤子。一家銀行根本無法補那個大窟窿。

寅吃卯糧也是常有的事,甚至北洋政府歷屆‘苦逼’的財政總長,天天巴望著從‘交行’和‘國行’交割的關稅和鹽稅。偌大一個國家機構,每年正兒八經的財政收入就500萬。在頂頭上司、手握軍權的將軍和英國人的夾縫中,苦苦的掙扎。

而英國人控制了民國的鹽稅和關稅之后,鹽稅幾乎根本就不征收,反正北洋財政部哪里是從來看不到鹽稅的收項。而關稅訂的極低,只有5。可即便在低,就按5來算,民國一年的進口額也不會只有一億銀元的貨物。因為僅僅美孚石油1920年在民國的銷售額就在1400萬兩白銀,差不多是2000萬銀元的金額。英國人很自然的忽略了大部分對自己要征收的稅收,并豁免了盟友的稅收。

這在洋行界,銀行界。財政界,甚至經濟學界都不是秘密。

因為這個秘密說出來無比糟心,就算反對,也沒用。除非民國有能夠擊敗英國的軍事實力,最不濟也要能夠擊敗英國在遠東的軍事能力,才可能將關稅收回來。

而民國的財政界和銀行界一直有著模糊不清的關系。誰沒有受過英國人的氣?

就算是銀行業,也是如此。

所以,對于能否阻擊英鎊,幾乎沒人看好,但是有遠東銀行擔保的情況下,投入的資本每家銀行都不在少數。王學謙一再推遲回國的時間,讓這些銀行的大老板們都中望眼欲穿的心焦,好在王學謙抵達的上海的消息,一下子傳到了民國銀行界。

這才讓那些深怕血本無歸的大老板們,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分紅利的時候了。

張鎮芳在王學謙抵達上海后,第五天,抵達了上海的別墅。

金城銀行總經理周作民,晚了張鎮芳四天。

談荔孫、王桂林、曹心古大陸銀行的三大股東,結伴而來。

中南銀行大老板黃奕住從南洋一路追著王學謙的船,來到上海。

托王學謙的福,好在民國在去年拿回了鹽稅的征收權,才讓這些銀行在抽調大筆資金之后,沒有被資金壓得喘不過氣來。可就算這樣,不少銀行都是心有余悸。

當初簡直太激進了一點。

隨著當初參與的銀行老板一個個的齊聚上海,王學謙這才發出了邀請函,讓他們去花旗總行一會。

拿著請帖,張鎮芳正在看戲,邊上作陪的是周作民,兩人都是相視一笑。離開了戲園子。

星期日。

這是王學謙抵達上海的第十五天,正好是半個月,從租界各處,有的從大飯店出發,有的是私人的府邸,氣派的高級小轎車,目標只有一個花旗銀行。

得到消息的花旗銀行經理喬納森,讓最可靠的雇員留在了銀行里,而庫房甚至是一水的黑水公司的安保人員,荷槍實彈的把守著。誰也不知道。原本是休假的銀行,為什么會這么熱鬧?

“張公,一向可好?”

“奕住老弟,你可越來越年輕了。”

“不行了。頭發都白了不少。”

“宋會長,你說子高讓我們來花旗銀行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宋漢章挺著大肚子,他的體質是吃什么都胖,喝水都長肉的主,富態的能當財神供起來。笑道:“好事!”

“我猜也是好事。”

“這事要問光甫老弟,子高可是他家的賢婿。”

陳光甫雖然已經猜到了大致的緣由,但還是抿嘴淺笑,不至于給人拒人千人之外的傲慢,又不會失去禮數。他是工作狂,整天都喜歡在銀行的辦公室里,早年上海商業儲蓄銀行創辦的時候,連經濟專業的大學生都請不起。

他只能白天在外跑貸款,晚上回到銀行,給他的雇員教授銀行業務的基本知識。一個人勉強支撐起了這家銀行。說起來,他在銀行業的打拼是最不容易的,好在苦盡甘來。

“諸位,諸位,饒過我吧!這些天可是鹽稅二季度征收的關鍵時期,小弟天天盯著,還沒有和子高見過面。倒是拙荊見過一次,不過女人家也不過問銀行的事,讓諸位失望了。”

“光甫兄,你可不厚道。誰不知道你女婿是有求必應。”史量才從報紙發跡,投資銀行業之后,資本越來越雄厚。尤其是在商界的地位水漲船高,在總商會中話語權也越來越重。

陳光甫的臉色多半有點尷尬。他也知道事業如果沒有女婿的幫襯,上海商業儲蓄銀行還在中小銀行中混跡呢。

可這話,聽著有點刺耳啊!

張鎮芳自從被段祺瑞軟禁了一年多之后,性格不像以前那樣傲慢,畢竟直隸總督的地位,就是現在的大總統曹錕在以前見到他。也是要以卑職覲見上司的禮節,做足功夫的。

雖說,段祺瑞沒有把他下大獄,可也把張鎮芳身上的官威都磨的差不多了,眼光老道,多了一點人情世故的味道:“史老弟,失言了,今天說什么也是慶功宴,倒時候你可要自罰三杯。”

中南銀行的大老板黃奕住,雖說和史量才是合伙人的身份,但要是讓他得罪陳光甫和王學謙,是萬萬不愿的,連連賠不是:“借您吉言,黃某倒時候一起賠罪。”

史量才訕笑了幾句,表情不太自然。

反倒是陳光甫被架起來,有點抹不開面:“史兄快人快語,正說出了我的心聲,要不是女兒外孫女在,陳某說不定就要登門討要本金了,誰家放這么大一筆款子在外頭,都是心驚膽戰的不是?”

“哈哈,陳老弟就怕你到時候舍不得。”

史量才有點惶恐的拱手感謝,看向陳光甫的眼神有點感激。他是報職業的巨頭,但是在銀行公會內,還是小老弟。就資產來說,周圍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碾壓他。

德以報怨,陳光甫的性格頓時讓他大為信服。

“來了!”

“來了!”

不知道誰站在窗臺邊上,喊了一句。呼啦一下子,花旗銀行二樓的窗口上,頓時擁擠起來,就算一貫做派十足的張鎮芳也伸長脖子觀望。本金倒是沒有太大的危險,他也知道倒賣金銀,只要不太激進,虧本可能,但絕對不可能血本無歸。

而且在年初,英國政府突然宣布英鎊將重回金本位制。

基本上投資失敗的可能極小。

來的目的,就為了兩個字,分錢。

“諸位,一定是等急了吧!”

王學謙剛走進大廳,數十位銀行界的大人物都匆忙的下樓,腿腳利索的就已經站在大廳了。王學謙告罪似的拱手賠笑:“想要找齊諸位債主不太容易,還請諸位見諒。”

“哪里!哪里!”

王學謙可不是一個人來,來的可是一個車隊,后面的卡車上裝了幾大箱子的票據和賬本。關于錢的事,他一貫謹慎。

宋漢章暗暗嘆氣,果然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隨著王學謙在圈子里的地位越來越高,掌握的資源越越龐大,他這個銀行公會的會長似乎可以卸任了。

輕拍腦門,王學謙見眾人只是訕笑,誰也沒有開口問錢的事。場面有點生硬。正當陳光甫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王學謙卻開了一個玩笑:“諸位恐怕都是等著分錢吧?”

“怎么可能?”黃奕住雖說是外來戶,他是南洋的富商。可是民國的戶籍管理非常模糊。甭管在哪里出身的,只要是華夏的血脈。站在民國的土地上,說自己是民國人,就能算他一個。民國的議會中,還有一部分華僑的席位呢?

黃奕住的表現過于表現,因為他知道在銀行圈內。他還是一個新人。

“黃老板,我倒了上海才聽說你的船跟在我的游輪后面,一路追債追過來的?”

“子高,你一定誤解了。我聽聞子高大才,懊惱沒有能夠在去年年會上見上一面。這不,想著早一點來上海,能夠及早的和子高討論一下銀行也的前景。”黃奕住臉上堆起花一樣的笑容,心中卻暗暗焦急,似乎連王學謙都要吃定他這個外來戶。

王學謙點頭道:“好啊!那么我們今天就討論整頓金融市場秩序,杜絕投機倒把……”

“別!千萬別!”

黃奕住可不敢擔當這樣的罪責。不然他真要在上海灘無法立足了。

隨著中南銀行在上海,天津的開業,他的生意已經逐步從南陽移到了國內,真要是民國的銀行界不容。那么主要做北洋政府生意的中南銀行就要舉步維艱了。

王學謙這才佯裝埋怨道:“原本是準備在新加坡叨擾黃兄的,沒想到讓王某做了薄義之人。就算是在香港見上一面,也好過如此錯過。”言語中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說的人假,聽的人也知道是場面話。

黃奕住感慨道:“你的船快,我一路跟著來,剛到香港。就接到史老弟的電報,你已經到上海了。”

說話間,也是放低了姿態,畢竟花花轎子人抬人。他那里并不出王學謙的話中,多半希望今后銀行界共進退,至少在大銀行之間該如此。

王學謙扭頭對陳布雷道:“讓人把賬本抬進來。”

然后對花旗上海分行的喬納森說:“麻煩你了,喬納森先生。”

“哪里,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喬納森可是知道王學謙的能量有多大,而民國銀行界在歐洲的阻擊英鎊的收益從花旗來護送。也是洛克菲勒答應的。

花旗銀行的大會議室。

總經理喬納森在打開房間門之后,就告辭,去了他的辦公室。

大堆的文件,賬本被堆在了長桌上,王學謙這才開口:“這是在倫敦、法國、維也納、法蘭克福等地的票據,你們各家的資金都是按照賬戶走的,先看賬本。”

張鎮芳有些傻眼,美國的記賬法,他銀行也用,可問題是他看不懂。

似乎看不懂的還有很多。

朱家老三茫然的看著堆在面前的賬本,有些發愣。

倒是陳光甫等人熟門熟路,可數十本賬本,每天的交易記錄甚至是成百上千,條目眾多,就是給他三天,也不見得理的清楚。

朱子興瞪著眼珠子看著王學謙,直接道:“子高,你就明說,本金還在不在,掙了多少錢不就完事了嗎?”

“看賬簿最后一頁,因為盈利是英鎊,計量單位也是英鎊。”

陳光甫翻到記號為最后一本的賬本,翻到最后一頁,倒吸了一口冷氣:“嘶!”

張鎮芳也是見過大世面的,看到賬本上的阿拉伯數字,也是倒吸一口冷氣:“嘶!”

黃奕住瞪眼捂著胸口……心中就一個念頭,這生意比打劫都來錢啊!

只有朱子興,這位朱三哥別出心裁,咬著指甲。因為賬本上記錄的都是朱家的公賬,他心頭琢磨著要是能夠黑下期中一部分,他不貪,只要一個零頭,就快活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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