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攙和進入了宋家的家事,如果不知道其中兇險的人是體會不到危險的來臨,好在王學謙并不是懵懂的路人,而是有深有體會的旁觀者。
果斷的退出兄妹兩人水火不容的爭吵,無辜的舉手道:“應該讓你們兄妹之間先冷靜一下,然后在好好的談一談!”
說完這句話,也不等兄妹兩人開口,就溜出了暖房,消失在兄妹兩人的視線之中。
冷靜!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宋子文怒不可赦的做金剛怒目狀,就眼神透露出來的信息來說,要吃人。可他卻長了一張一本正經的臉,毀掉的不僅僅是氣勢如虹的雷霆之怒,還有長兄如父的威嚴。
宋家的男人們很悲劇,他們遇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三姐妹,這種長期被壓制的現象,并沒有因為年齡的增長而改變,反而有種愈演愈烈的趨勢。
當大哥的,竟然收拾不了妹妹?
這在民國絕對是一個新聞,長兄如父,宋家老爺子過世之后,按理說宋子文說出的話就是宋家的最高指示,是宋家的天。好吧,以前似乎宋家人誰也沒有把他當回事,這是一個家庭的悲劇。也是宋子文在宋家地位的切實寫照。反正家里有點大事,都不找他商量,就算是提意見,也沒人聽他的。
在一個男尊女卑的時代里,宋家的男人在外表現優異的讓人咋舌,宋子文的哈佛博士,足夠在民國撐起一個上流社會的門庭,當然需要時間的積累。而宋家的老五老六都相繼留學,在美國讀大學,學習優異,回國之后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可在家里,老五和老六連句話都不敢說。至于宋子文,說了也等于沒說。可今天不一樣,宋子文決心做一會男人。挽回一家之主的顏面。
“什么亂七八糟的朋友?給我斷了!”
太霸氣了,有沒有?宋子文就沒有想過自己能夠說出這么酣暢淋漓的話來,要是換一家人?大棒子都上去了,宋三小姐完全是玩火。是不知廉恥的自甘墮落……宋子文還在為自己說了一句重話而沾沾自喜,可見,他的人生有多么的晦暗。至少在家里,他永遠也無法表現出一個當家人的權威。
可惜,宋子文太悲劇了一點。他生在宋家,家里頭兩個姐姐,主見大的沒人能夠壓得住。就算宋嘉樹活著,也只能眼睜睜的接受一個又一個飽受打擊的事實。
宋家大姐?
就不用說了,這是一個男人生活在女人身體內的強大結合體,隨著年齡的增長,宋家大姐的長相也開始有著天翻地覆的變化,棱角分明的臉頰,犀利的眼神,這是穿上西裝變男人的節奏啊!
宋子文當然也看不起他的大姐夫。蔫了吧唧的一個男人,長得像是老太太……其實并不是孔祥熙長相富態,而是夫妻之間的優勢互補,沒有結過婚,他當然不懂這種潛移默化的變化。
二姐,雖然不強勢,卻用溫柔的眼神融化了世界上最寒冷的冰山,宋子文壓根就沒有說服對方的能力。
至于老三,宋子文堅信,這一次他吃定她了!
“宋子文。你沒有干涉我生活的權利!”
“長兄如父,明天我就給你說媒,把你嫁出去信不信!”宋子文拔高了聲音,這是他的特權。也是民國的兄長在當家之后,最為普遍的家庭責任。
宋三小姐,壓根就沒有選擇的余地。
至于說沒有?恐怕很難說,畢竟她是宋三小姐,有的是讓宋子文難堪的辦法:“宋子文……你敢找媒婆,我今晚就和他私奔。明天登報……后天請你吃喜酒……”
這完全是斗氣的話了,兩人針尖對麥芒,算是對上了。宋子文強硬的態度絕對不會改變,正準備說上幾句狠話,比如說將宋三小姐關在家里面之類的,還比如死了這條心。這話挺好的,聽著挺提氣,宋子文正準備說。卻見宋三小姐眼明手快從桌子上一揮手,將一條白色的手絹拿在了手里,對著宋子文晃了晃:“我要告訴姆媽,你還在想著盛家的七小姐,有時候會偷偷的在閣樓的角落里,拿著七小姐的手絹哭……有幾次我還以為是鬧耗子,現是你!”
“我沒哭!”宋子文著急的開口之后就后悔了,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屬于不打自招的腦抽行為。
果然,宋三小姐抓住機會:“那么躲在閣樓上面就沒跑了!”這屬于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宋子文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剛才還是在訓斥妹妹的作風問題,怎么一轉眼的功夫,他竟然被威脅了?
說完,宋三小姐走上一步,在哥哥的脖子附近輕輕的嗅了一下,瓊鼻微微皺起,隨即平復,而黛眉去蹙起來:“你和她出去了?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
宋子文百口莫辯,梗著脖子道:“沒有。”
這時候就算是有,也不能說。他有點懷疑,妹妹是屬狗的,鼻子這么靈敏,都快趕上大狼狗了。他哪里知道,宋子文的這個寶貝妹妹還是在詐他,再一次掉溝里去了。
宋三小姐心中了然,眼神不屑的瞥了一眼渾身不自在的大哥:“沒有,脖子邊上的唇印是怎么一回事?”
宋子文心虛的用手摸了一把,好像分別的時候,兩個苦命的鴛鴦抱過。不過不記得有過吻別這么一出啊!盛家七小姐可是很羞澀的少女,這么可能會如此大膽?上海灘雖然開放,但是在大街上,還不至于上演吻別的戲碼,就算有,也是傷風敗俗的洋人干出的沒臉沒皮的勾當。
這種事,誰也不想和自己的家庭聯系上。
尤其是還是待字閨中的妹妹。
老宋家的門風……似乎早就搖搖欲墜了……
就算這樣,宋子文也想再堅持一下,因為他是這個家的男人,是扛起家庭責任的大哥。作為基督教家庭,宋家的父母對子女的教育是開放式的,對待愛情似乎也是如此。唯獨不同的是,宋家是生活在等級觀念還很重視的民國。
如果有何盛家匹配的經濟地位和財產,或許宋子文的孩子都已經滿地亂跑了。
可惜,宋家住著大洋房。卻在家產數千萬的盛家人眼里,還是寒門小子。壓根就配不上他們的掌上明珠。
宋三小姐當然知道這是大哥心頭的一根刺,而這根刺如果不拔掉,宋子文的人生將注定要走在黑暗之中:“你或許還不知道。盛家七小姐已經定親了。”
宋子文有點木訥的回頭問:“誰?”
“盛七小姐已經和沈葆楨家的小兒子定親,雖然婚禮還沒有辦,但從某種世俗的角度上來說,他們已經是夫妻了。而你的身份就變得尷尬,不管你是否是盛家七小姐的前戀人。或者是現任的戀人,都是對兩家人的挑釁,他們都有足夠的理由吵上門,到時候如何收場就不得而知了。當然,沈家是書香門第,或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但是盛家呢?”
盛家出產混蛋,這都是讓錢給鬧的。盛恩頤是上海灘出名的花大少,其他幾個也不差。反正整個盛家在老爺子過世之后,就以飛快的度腐朽下去。
“對于他們兩家人來說。你是第三者,是不被歡迎的第三者……”
第三者插足,這種說法在民國絕對是新鮮出爐,這個年代,壓根就沒有這種說法,顯然是做妹妹的體諒大哥的顏面。因為在民國,非合法程序的男女關系,都是奸夫。王學謙聽地想要笑,第三者這么偉大的職業讓宋子文這個死板的老男人奪走了,你讓徐志摩怎么活?
嘿嘿……
王學謙說是走了。其實窩在二樓的窗臺上偷看。這貨百無聊賴地就靠著這對兄妹的故事撐過無聊的下午了。
宋子文氣憤地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窗口,氣憤的抬起拳頭道:“王學謙,你太不厚道了。”
等看到王學謙拱手認錯,并離開之后。宋子文才認真地對妹妹說道:“我們是清白的!”
“誰信啊!”
人品被質疑的宋子文氣憤的負氣離開,走了兩步,一回頭,猛地竄到宋三小姐的面前,一把奪過那條盛七小姐的手絹。臉色鐵青道:“我的事你少管。”
“我的事,你最好也少管!”
“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
針鋒相對。僵持不動。
王學謙懊惱地的現兄妹的談話變成了拉鋸戰,陳婉儀回家之后,看到丈夫探頭探腦的偷看兄妹倆人吵架,有點頭痛。輕輕的推了一把丈夫,低聲問道:“你就不去勸勸?”
王學謙回頭一笑道:“勸的過來嗎?宋家的幾個女兒都是女中豪杰,主意正著呢?這事咱們不能攙和,就當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偷偷的記錄下來,等到老了寫回憶錄,就指著這段賣錢了!”
至少有一點王學謙絕對沒有說錯,宋家的三姐妹絕對是女中豪杰,個頂個的厲害。就說宋家三小姐當年和王學謙有點說不清的關系,后來王學謙結婚了,愣是成了陳婉儀的閨蜜,事業上充當助手,這份心計,也就死了才十多年的西太后有這份功底。
“你就缺德吧,有你這么做朋友的嗎?”
王學謙想起似乎宋三小姐好像找了一個荷蘭的攝影師男朋友,就問了陳婉儀。
陳婉儀笑道:“怎么心疼了?”
“哪敢啊!就是剛才兄妹倆吵的有點過火,聽那位的意思,好像住一起了……”王學謙笑道。
“這傻姑娘,盡給自己找麻煩,這話能亂說嗎?”陳婉儀埋怨了幾句,才緩緩說道:“西蒙是女子大學的法語教師,倒真是荷蘭人,也喜歡攝影,不過兩人什么事都沒有。”
“可惜了……”
面對不靠譜的丈夫,陳婉儀彰顯女主人的風范,勸走了宋子文,可惜宋三小姐等大哥走后,也告辭離去。
第二天,王學謙在院子里打網球,就見宋家三小姐風風火火的沖過來。王學謙詫異道:“今天不是領圣餐的日子,你怎么沒有陪著伯母一起去?”
“去了,我討厭圣餐,太難吃了。那面餅老地咯牙,送來的水也是散著漂白粉的自來水味道,要不是我媽一定要去,打死我也不去。”宋三小姐抱怨道。
王學謙接過干毛巾。插了一把汗,在網球場邊上的椅子上坐下來,順手給對方倒了一杯茶,心說:圣餐是什么?那是西方信徒的憶苦思甜飯,面餅不加酵母。肯定硬的和石頭一樣。相比之下,東方的憶苦思甜飯……好吧,王學謙覺得自己想多了。東方還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連憶苦思甜的資本都滅有。不過從宋三小姐的表現來看,老宋家的信仰可要岌岌可危了。
王學謙一語中的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回去查探你大哥是否昨天晚上告密了。不過看你的樣子,你大哥還是仁人君子一個,沒有做出讓人不齒的事來。”
“就你心眼多。再說了,他是有把柄在我手上,如果沒有。你看他如何?”宋三小姐橫了一眼悠閑的王學謙,對于宋子文的人品已經懷疑到敵特的邊緣。
可她心里也犯嘀咕,看王學謙的樣子,壓根就不像是政府高官。別人當個官,都忙的四腳不著地,就像是她二姐夫,連正兒八經的辦公室都沒有,卻整天操心國家大事,就憑這份心,也不能讓他老人家埋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宋三小姐喝了一口熱茶。緩和了一下氣息,正色道:“王子高,我鄭重的求你辦一件事!”
“要借錢?”
“本姑娘自食其力,用得著借錢過日子嗎?”
“要當官……這個有點難辦。但是也不是沒有操作的空間。”王學謙是時候的表現出一點為難來。
他也不清楚宋家小姐到底找他干什么,求他辦事?就宋家現在的狀況,有什么事需要他出面?真的沒有,讓陳布雷去,天大的麻煩都能化解了,還用王學謙出馬?
不過。王學謙氣死人不償命的態度,讓宋三小姐有點抓狂,這家伙平日里就沒有個正經的樣子。都是東南王了,難道性格還和小時候一樣,狗都嫌棄的胡鬧?
宋三小姐氣呼呼道:“你就說幫不幫忙吧!”
王學謙收斂了笑容,稍微正經點道:“可我總該知道什么忙吧?你讓我幫著你二姐夫去北伐,這個忙我還真幫不了,國家大事你就別攙和了;如果說讓我給伯母做思想工作,讓她老人家接受異國戀也能獲得幸福,這應該去找你大姐,她就會這個……”
“王子高!”宋三小姐怒火中燒,脖子上的青筋都跳起來了。
“好吧,你說說看!”
宋三小姐覺得她當初看上王學謙絕對是個錯,這家伙簡直就是一個碎嘴子:“我要你給我大哥找一個媳婦。條件中上吧,也不用太好的,受過教育,如果有大學預科的經歷就很好,他喜歡文靜的,小家碧玉型的,如果有點婉約就更好了……我就知道,他這個年紀不結婚,肯定是有問題的,家里沒有一個女人管住他,非扭曲了不可。處處針對我,這日子沒過了。”
王學謙聽懂了。宋子文不正常,原因是:憋的。這彪悍的娘們是要給宋家大少爺找個女人,然后拴住宋子文的心,讓他沒時間來琢磨妹妹的終身大事……王學謙弱弱問一句:“就你說的條件,你確信能夠管住你大哥嗎?”
“呀!”宋三小姐也有點傻眼。
王學謙笑道:“這個選擇肯定和你的期望有著很大的偏差,萬一保羅結婚之后,夫唱婦隨,你嫂子也攙和你的婚事,一家子當敵人一樣地針對你出嫁的問題,你怎么辦?而且還能管住你大哥,整天訓孫子似的管住你大哥,那就不能找淑女,得在潑婦中間找,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宋三小姐終于明白了,比起大哥來,王學謙才是最不靠譜的一個。連出個主意,都是把人往溝里帶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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