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盧永祥,王學謙早就開始懷疑,因為他能夠接觸到參謀們,乃至蔣百里都無法獲得的消息渠道,而且還是第一手的資料。(.有.)(.意.)(.思.)(.書.)(.院.)
不僅僅是從軍火采購上,因為不管是美火,還是北歐的軍火,都和王學謙有莫大的聯系。在上海控制兩大軍火運輸的就是黑水公司還有杜月笙、黃金榮他們的三鑫公司。后者采購數量不足,但是往來歐洲的渠道具備。
除此之外,因為武器禁運,歐洲的洋行不得不放棄這塊利潤最高的行業。
可王學謙的分析依據不光有軍火,還有經濟層面的,還有運輸方面。
和交通系大佬曹汝霖的合作加深之后,各地鐵路運輸可以說是一目了然,出多少貨物,什么貨物,根本就逃不掉這些人的眼。只要有心,就能知道結果。
還有經濟層面,江蘇當年的稅收,能夠動用的財政收入。
更要命的是銀行,各地督軍的小金庫有多少錢,王學謙也知道。
盧永祥以為自己隱秘的事,在王學謙的眼里,等于什么掩飾都沒有,和脫光了沒有什么兩樣。之所以他沒有將所有的情報都攤開來,放在蔣百里等人的面前,還是因為他是首腦,他才是大老板,他需要有一份讓手下敬畏的神秘感,而這些情報恰恰能夠提升他神秘感的最大利器。說白了,就兩個字:裝逼!
這也是為什么王學謙能夠面對大氣也不敢出的周念行能夠如此淡然的原因了,他心里有底,才不會慌亂。站地筆直規規矩矩的周念行可不會這么想,畢竟是大老板,都已經火燒眉毛了,還能如此淡定,喝茶的姿勢都是那么從容。
“坐下說!”王學謙揮手道:“說說你們準備怎么辦?”
“唉,戴局長……”周念行猜了很多結果,不過這個結果可不是他期待的。因為一點表現的空間都沒有,雖說之前戴笠也給他提過醒,可是連戴笠都還無法判斷如何處置眼前的問題。
牽扯到總督一級的密謀,對于在情報上還處于摸索階段的戴笠來說,想要探聽到最為秘密的情報,還需要很長的路要走。在浙江他可以無孔不入,但這是需要條件的。
畢竟浙江是他的主場,還有王學謙鎮著,根本就不用考慮如何潛伏在敵人周圍做情報工作,可是來到山東之后,他連活動都要小心謹慎,見什么人,不見什么人,都要考慮到安全問題。
周念行的神色一下子慌亂了起來,在王學謙的壓力下,他明顯準備不足:“大帥,戴局長原先準備在濟南下手,但是他擔心原先的人員已經不安全。所以,他先去濟南將往來通信的電臺假設起來,我是這次行動往來的聯絡人。”
“他去濟南?”
王學謙倒是有點出乎意外,戴笠給他的感覺是敢于冒險的,這和這個人的經歷有關。別看戴笠年紀不大,但是他可不是一個安分的人,二十歲不到就放棄了師范學校的學籍到上海灘來闖蕩,在十六鋪做過混混,結識杜月笙……他甚至在此之前還當過兵,就在周鳳岐的浙軍第三師當過大頭兵。
這樣的人,性格上肯定會有激進的一面。可讓王學謙詫異的是,戴笠的嗅覺,對危險感知的嗅覺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能夠從火車站站臺上的些許蛛絲馬跡就看出前線的端倪,顯然這個人是天生的情報頭子。
濟南!
濟南!
王學謙接連重復了幾遍,他并非人為濟南是龍潭虎穴,而是他想到了北伐軍遇到的問題,濟南是膠東鐵路和津浦線之間的中轉站,當時日本人可是出兵了的……
江蘇和山東停戰,表面上看是齊燮元和盧永祥之間的握手言和,可實際上中間還有一個日本情報機構的參與。
張作霖——菊機關,所在地奉天。
段祺瑞——青木機關,所在地燕京。
皖系精銳已經損失殆盡,就算是唯一的地方勢力盧永祥的軍隊,也是這兩年新招的新軍,有些還是擴招的軍隊,戰斗力不強。所以,他已經退出了民國爭霸的行列之中。可段祺瑞想要復出,就不得不抱大腿,張作霖就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別看廣州方面和天津也打得火熱,孫大先生也摒棄前嫌和對方開始了合作,但這種合作在王學謙眼里,脆弱的如同是狗嘴里的一塊骨頭,想要咬就咬。
“你們有沒有想過從日本情報機關入手探查消息?”王學謙看似輕松的口氣,卻給周念行打開了一扇全新的窗戶。
盧永祥和齊燮元原本就不對付,要不然他們之間也不會在邊境擦槍走火,逐漸演變成一場大戰的可能了。當然,也不能忽略曹錕的作用,可如果兩人好的和親兄弟似的,會打起來么?
根本就不會,那么他們之間的合作就不得不從更深層面入手,盧永祥別人的話可能不會聽,但是段祺瑞出面,他沒有反對的可能。而齊燮元的為人,恐怕也只有王學謙能夠知道一些,這家伙本來就不安分,民族氣節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權力,地盤,或許才是唯一能夠打動齊燮元的動力。
周念行心頭震動,愣了一會兒,他豁然開朗,可是一時間卻非常為難:“大帥,您真是高瞻遠矚,想來他們之間肯定會有藏在深處的隱秘,不然齊燮元和盧永祥也不會如此默契。局里對日本方面的情報渠道投入也不小,能夠獲得一些情報。但是我們主要還是在江浙地區人員比較多,在山東,恐怕……”
“上海的日本情報機構應該不會小,除此之外就是燕京,這兩個城市是日本人不可能放棄的城市,也是消息最為活躍的地區。不用挖出山東的情報,只要在上海弄出動靜了,抓住他們往來的消息,我相信接近真相就不遠了。”王學謙頗為自信,他雖然不是搞情報的,但也知道一個基本的道理,在窮鄉僻壤是打探不到情報的。日本人想要在民國設立情報機構,不外乎幾個重要的城市,關外的奉天,那是明著做的,誰讓張作霖是靠著日本人才發展起來的?
燕京是京畿之地,往來的都是北洋高層的情報,而且也方便買通北洋的大人物。可以說,燕京是民國和日本之間外交的重要橋梁,任何牽扯到條約的問題都繞不開燕京。
接下來就是上海,上海不僅僅能夠獲得民國的情報,甚至還能獲得廣州、乃至國外的情報。
再有就是青島、武漢等地了,如果沒有戰略需求,恐怕多半會委托給領事館來做。
王學謙是那種善于將主控權放在自己手中的人,對于官場,對于外交,他都是從一個門外漢,靠著那點先知先覺才步入了門檻,還在民國在攤子渾水之中,攪出了越來越大的動靜。要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他早就沒有了折騰下去的資本。
對于情報,戰略,這些問題如果全部憑借他知道的那些歷史結果,恐怕再過幾年連參考的價值都沒有了,但是擁有一些清晰的脈絡,想要猜出結果并不難。王學謙正是憑借著這一份優勢,在這個時代闖蕩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下。
而現在,他已經做好了面對更大政治變動的準備,在此之前,他需要加強的是情報機構的效率。
用排除法,將幾個地方排除,最后就剩下了兩個最有價值的地區,燕京和上海:“燕京就不要管了,但是上海的日本情報機構肯定不會停止活動,到時候你和戴笠商量,需要的時候我來配合你們。”
周念行感動的差點連眼淚都留下來,當加入情報機構的那一天,他和戴笠一樣,成了人人都嫌棄的主,感覺就像是生活在底下水管里的老鼠一樣,只配生活在黑暗下。可王學謙的一句話,讓他燃起了對情報工作的熱情:“大帥,您放心,保密局上下一定用最短的時間拿到齊燮元和盧永祥勾結的證據。”
面對周念行迫不及待的表忠心的,王學謙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的話,而是問了一句:“對了,你們保密局這次去山東都抽調那些人。”
“毛人鳳的特別行動小組。”
“王蒲臣的電訊小組。”
“戴局長親自帶隊的潛伏小組。”
雖說有所準備,王學謙也被這份名單嚇了一跳,聽著好像是后世的軍統高層全部出擊的架勢啊!
這要說對付的是一個齊燮元,對付日本天皇也就是這份架勢了。
不過王學謙忽然想起來,戴笠任人唯親的問題,看不慣戴笠的人多了去了,有些人傳播一些怪話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什么戴家幫,還有江山幫之類的小山頭比比皆是。
而周念行給他說的一竄名字,似乎一個戴家的親戚都沒有,顯然這些人是深受戴笠信任,而且能力不熟的江山幫。加上王學謙有心扶持情報機構,就給對方開了一個口子:“明年在軍校有一個情報班,我親自擔任主任,回來之后你就給布雷說一聲,把名單報上去,就這次去山東的這些人。”
這屬于論功行賞,當然現在說為時尚早,屬于畫大餅而已。
可周念行激動壞了,他和戴笠不一樣,他們之中不少人都是擁有高學歷的人才,比如姜紹謨,就是北大的才子。他們總不能依仗戴笠在浙江的情報系統中低聲下氣地活著,他們也需要別認可,被重視的機會,而這個機會來了。
“學生,謹記老師教誨!”
“現在叫學生還早,不過等你們回來入學之后,可以和戴笠一樣叫我先生。”
王學謙感覺有些古怪,包青天的身邊是王朝馬漢,輪到他這么就成了戴笠毛人鳳了呢?
好吧,這種事情沒辦法去追究,反正人才,能用,好用的才是人才。
周念行告辭之前,王學謙還有興趣問另一個問題,就是外界傳言的保密局江山幫的事。
面對王學謙的詢問,周念行一陣尷尬,同時也很擔心。拉山頭這種事,上頭沒人問,一切都好說。如果有人問了,尤其是大老板問了,肯定有所警覺。
周念行第一個想到的是戴笠的用人方式讓王學謙不滿了,這是讓他警覺的一部分。同時他又有點難以啟齒,江山幫,這個說法不過是外人的傳言而已,可實際上他們并不認為自己是什么‘江山幫’。而且說出來,像他這樣追隨戴笠的同鄉,其實算不上是同鄉,只能是同學。因為他們曾經是一個學校里早夕相處的同窗而已。可王學謙問了,他有不能不說,只能面色古怪道:“其實我們只是同學,在江山縣國立小學的同學。”
小學同學?
周念行走后,王學謙不由感慨:“民國的小學生也很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