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群在狐貍頭頂上摸了摸,笑道:“乖乖。”
“阿狐,過來,阿狐過來啊!”張文晉蹲下身,與狐貍雙目直視,大聲叫道。
狐貍坐得紋絲不動,過了良久才像是聽煩了一樣歪著脖子在錢逸群腿上蹭了蹭。
錢逸群讓開一步:“你身上沒跳蚤吧!”
狐貍聽了大怒,又不能說話,只好趴在地上表示不滿。
張文晉叫了半天,狐貍只是不理,連忙又使出羊腿勾引大法。狐貍剛剛吃飽,眼下還有點免疫力,不過看它那眼神卻也是十分舍不得這上佳的羊腿烤肉。
錢逸群臉上帶著笑容,心中卻道:看來日后不能省那么幾分銀子,唉,對這狐貍也得好好服侍啊。
張文晉見狐貍死活不肯過來,惱羞成怒,道:“你定是用了什么邪術!想騙我家百畝桑園。”
“哈哈哈……”錢逸群見他認輸,正要乘勝追擊再踩上一腳,只覺得褲腳一扯,原來是狐貍在輕輕扯他。
錢逸群邊笑邊走到一旁,誰都不知道他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眾人只見那狐貍也跟了上去,就在不遠處一人一狐口耳相貼,像是在說什么悄悄話。
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現在不及細說,你晚上去張家后門外的狗洞等咱。”狐貍道,“把咱作價五百兩賣給他就是了,桑園什么不值一提。”
“你不會是錦衣玉食吃慣了吧?”錢逸群不由擔憂道,“你要想想,是羊腿重要還是靈體重要。這次我在盛澤遇到高人,學得一手厲害的功夫……”
“閉嘴吧,”狐貍打斷錢逸群,翻了翻白眼,“咱豈是那種吃貨蠢物!晚上見了詳談。”
“《百媚圖》可安好?”錢逸群想看看尖牙鯉死后是否魅靈回歸圖軸了。
“藏好了。”狐貍抬爪撫了撫胸口。
錢逸群知道狐貍的寶貝都在肚子里,但是肯定不會是在胃里……這其中的玄奧他想也想不明白,頗為頭疼。后來轉念一想,自己上輩子同樣不知道許多高科技的工作原理,只要能用不就行了?便也不去費那個精神。
“如此便說好了。”錢逸群道,“今晚死約會,不見不散。”
“人定之后過來便是。”狐貍道。
一人一狐計議妥當,返身回了眾人視野之中,只見戴世銘一臉與我無關的神情,張文晉憤怒欲燃,其它人都是滿臉好奇。
“咳咳,”錢逸群道,“剛才這位狐兄與我說,他與我有緣所以才跑我身邊,至于桑園什么的,就算了吧。”
張文晉不用擔心被家里老頭子責罵了,心頭一松。不過他又看到這只通人性的狐貍,心中猶是十分不舍得。
“雖然它愿意跟我,不過我家也養了一只狐貍,靈性不比它差,再多養一頭也沒意思。”錢逸群道。
張文晉自以為找到了錢逸群的秘密,心道:他家養的一定是頭母狐,否則我家阿狐怎么會被他拐跑!
“就五百兩銀子,賣回給你吧。”錢逸群爽朗道。
張文晉哈哈大笑,想都沒想,爽快道:“來人!給錢!”
誰出門會帶上幾百兩銀子?就算是來銷金窟也不可能帶這么多現銀。錢逸群猶在心中懷疑的時候,張文晉身邊的小廝已經捧著木盒過來了。
小廝抬起一腿金雞獨立,將木盒放在腿上,雙手按動機括,木盒蓋子緩緩彈開,露出里面金燦燦的小元寶。
“這是五十兩黃金,本來是要打賞粉頭的。”張文晉又恢復了之前的紈绔風格,“正好給你了。”
錢逸群也不在乎張文晉占點口頭便宜,伸手去接那盒子,只聽張家小廝叫道:“這雞翅木的錢箱也要好幾兩銀子呢!”
錢逸群哪里管他,一把搶過箱子,入手果然有五六斤重:“好了,我先回去了。張公子哪日賭興起來,盡管來找我。”
徐佛偷偷抿嘴,她可是知道張文晉在錢逸群手下吃了兩次虧,聽錢逸群的意思是以后還想繼續坑他,這不是把張文晉當了搖錢樹么?
戴世銘看在眼里,心中卻疑道:“今天這出戲能騙得了張家那敗家子,卻騙不了我!這錢逸群和那狐貍之間肯定有溝通的法子。如今他肯賣這狐貍,八成是另有圖謀。”
錢逸群抱著錢箱,徑自往轎子走去。在經過戴世銘身邊的時候,錢逸群低聲笑道:“多謝。”
張文晉毫無城府,大驚道:“戴老師,他為何要謝你?”
戴世銘心頭一堵,明白錢逸群已經認出了那狐貍,現在是在抽他耳光。可這事見不得人,說不出口,他只能故作鎮定,淡淡道:“離間小計,莫去管他。”
李貞麗跟著徐佛送到轎子邊上,福身作禮,與錢逸群告別。
錢逸群今日劍法大進,又得了金子,真是收獲頗豐。
他也沒直接回家,先去閶門大街上買月上華的水粉。又看到翡翠泰的松子棗泥餅,便買了兩斤。賣家見這小哥穿得很一般,幾個轎夫卻不一般,還以為是哪家大少爺的仆從出來采購,著力奉承,糊弄得錢逸群又買了一斤桃酥,半斤千層酥。
拎了一大堆東西,錢逸群總算心滿意足地回到家里,卻見家里來了客人。
錢大通將兒子叫進去見人,才知道是胥口鄉下來的族人。錢家人依仗著錢大通吃公門飯,在鄉下也用各種手段開墾、隱匿、強占了不少好田,油水撈得比錢大通家里還豐厚。自從見錢大通升了典史,眼下在收發房里走動,更是恨不得天天來縣城巴結。
當年錢逸群想走神童路線的時候,這些人動輒冷嘲熱諷,現在還跑來顯擺當時的英明……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錢逸群連人都懶得叫,打了個團躬便去后面找母親了。
錢母正坐在榻上看書,見兒子進來,放下手里的《太上感應篇》,喜不自禁,道:“我兒可有什么事么?”
“無事,便是看看母親。”錢逸群讓玳瑁他娘將點心放在桌上,對那健婦道,“去把小姐叫來,我買了水粉胭脂給她。”
玳瑁他娘是個四十歲的老家人,最喜歡錢小小,喜道:“少爺真是開了竅,往日不見這么照看小姐。”
“來順家的,快去。”錢母知道兒子是有話要說,不想讓人聽見,便出聲喊了句。
玳瑁他娘誒了一聲,快步往外走去。
錢逸群將雞翅木錢箱放在榻幾上,按下機括,轉給母親看。
錢母眼前一晃,定睛細看是五個金錠,呀了一聲,驚問道:“我兒這是哪里得來的?”
“不相干的人送的。”錢逸群道。
錢母不放心:“既然不相干,為何要送你這么大筆錢財?這是……五十兩吧?”說著,取出一塊放在手里掂了掂,正反看了看。
“母親,兒子有件事想與母親商量。”錢逸群說道。
錢母將金錠放回錢箱,合了蓋子,幽幽嘆了口氣:“你有事不去找你父親,反來找我,想必是見我好說話。兒啊,街坊們都說你是神仙種子,娘也知道你今時不同往日,不過家里也不缺錢,你可千萬別去做什么行險的事呀。”
錢逸群笑了笑,道:“母親想到哪里去了,父親在見客,所以兒子想先跟母親說說。”他又道:“是這樣,孩兒想出去尋仙訪道,學一身本領,日后也好照看家里。”
錢母輕輕拍了拍腿上的《太上感應篇》,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悠悠然道:“你本來就不是凡人。當年我生你之夜夢到有個年輕人,穿著稀奇古怪的衣服,頭發不長不短,非僧非道非俗。正要看個仔細,那人卻朝我懷中撲來。”
錢逸群心道:這也太玄幻了點,竟然我也是感夢而生?不過這種描述倒像我前世,莫非轉世之時正好與母親有了感應?
“我當時嚇醒了,又去問了玄妙觀的道長。問了不止一個,都說這預兆我一胎得男,還說你是天上星宿降生。”錢母說到這里,不由微笑,“這二十年來看你倒是越看越討喜,沒想到真是了通宿慧的。”
“那母親是許我去求仙訪道了?”錢逸群大喜。
“你且說說你是哪方星宿下凡,若是來頭小了,我還是不許的。”錢母笑了起來,好像是在捉弄兒子。
錢逸群硬陪著笑了兩聲,正要說話,就聽小小腳步聲傳來,門剛推開就大聲叫道:“真給我買了胭脂水粉么?”說著一陣風似的撲到母親腿邊,眼睛閃閃,盯著錢逸群。
錢逸群一邊讓她取了點心吃,一邊取出買來的胭脂水粉。他不知道女孩子喜歡哪種,便每種都挑了些。
錢小小再一看,果然是月上華的好貨,心頭大喜,忍不住當時就解開來聞氣味、品貨色。錢母見一雙兒女如此友愛,心頭更是大喜,只覺得自己常年燒香求道沒有白費。
“我兒,你想去哪里求仙訪道?”錢母將自己這家庭美滿歸結到信道上,自然不能阻礙兒子向道之路,但又擔心兒子在外出事,便一定要問個仔細。
錢小小聽了一驚:哥哥竟然要出家當道士去么?
“也不太遠,藏書鎮的穹窿山就是有名的道門圣地,我想先去那邊看看。”錢逸群道,“最遠不過走到九宮山、茅山。決計不會走到終南山、青城山的。”
錢母松了口氣,道:“穹窿山倒是好,離家也近。是了,我記得玄妙觀有個師父就是穹窿山下來的,兒子何不先去問問他?”
錢小小驚疑道:“哥哥,你要出家?”
“學手藝,不是出家。”錢逸群笑道,“只要學些干貨,不讓人欺負我們家就是了。”
錢小小正待要再問,只聽外面玳瑁喊道:“少爺,縣里來人說縣尊老爺請您去呢!”
錢逸群終于要踏上自己的求仙之路了,求各種支援啊說好的推薦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