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累世修行,誰能在一世中便將七魄煉化。尋常人只是欽羨,卻難以明白這七個身中濁鬼對修行人的巨大影響。與它們拼斗,渾若兩軍對壘,各種奇謀迭出,勝負難料。有時候甚至自以為勝了,實則敗在這濁鬼手上,心中灰塵已經又厚了一層。
然而錢逸群也是渾渾噩噩,對他來說這七魄煉化純粹是自然而然的事,每每機緣成熟便能踏上一步,對于壺中子、將岸兩人所發出的感嘆,實在沒有半分共鳴。若不是他知道自己的境界真堊實不虛,還真會以為是錯覺。
將岸適時而來,自然是為了完成承諾,與錢逸群先去狐山走一遭。說起這狐山,也是傳說中的存在,許多人都在志異中看到過,卻沒想到竟然真有人能去,望向錢逸群的目光中充滿了期盼。
“這個,岳母大人,我有些朋友也想去貴處看看,可方便么?”錢逸群在傳訊陣中對九娘娘道。
“狐山一向是不招待外人的,”九娘娘撇嘴道,“不過既然是姑爺的朋友,帶來坐坐自然也是可以的。”
九娘娘雖然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實際上卻十分歡迎這些外客。
狐山的規矩十分嚴格,若不是因為救人,很難放外人進去。實際上狐山上會有惻隱之心救人的狐妖極其罕見,也就只有九娘娘而已。
然而這位娘娘又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空守著一個個恬靜修行的族人既沒有舞樂也沒有宴會,實在是乏味的可以。如今有人要去拜訪做客,正中了她的下懷。跟錢逸群斷了通訊之后,九娘娘便快步出了居室,輕搖銅鈴,命人準備酒宴,說是未來的姑爺要來。
狐族中早就知道以琳找了個凡人修士為夫君,并不驚訝,只是希望不要再像上次那般引來中山狼,惹來麻煩。
狐族與人類的術法差距,就像是星際時代的人類與黑猩猩社會的差距。當她們大規堊模地使用傳送陣往來穿梭的時候,此刻的人類還得靠畜力運輸。因為事關自己女兒的幸福,九娘娘不惜工本地派人將傳送陣修在了錦州。
錢逸群稍等了幾日,等這傳送陣一完成,眾人便踏入祭壇一般的陣中,在白光閃過之后出現在了一處奇怪的廣堊場。
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大廣堊場,四周靜謐無聲,可見這里的利用率并不高。
九娘娘帶著自己的侍女憑空出現,迎了上去,見錢逸群那邊人數不少,老少皆有,忍俊不禁道:“尊客降臨”實乃寒山之幸。”
這客套的話自然是對著壺中子和將岸說的。壺中子的修為已經逼近圣胎,將岸又手握自己繼續的冰玉寒鐵鑒,兩人都當得起“尊客”一說。至于錢逸群身后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就只能算是沾光了。
“岳母大人,”錢逸群上前打躬”“咱們這就去看以琳吧。”
“不著急,你先看看這里如何。”九娘娘十分興堊奮。
——以琳不會是你打獵撿來的吧?
錢逸群心中一顫,就算那姑娘是撿來的,卻實打實是自己的老婆啊!他道:“這里果然遼闊壯觀。岳母大人,以琳還等著呢。”
“又不差這一天兩天的。”九娘娘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這里就是將來傳送陣的中樞點,我要在這片空曠的地方將大明兩京十三省的通道都放上來,以后收過門捐。”
“皇帝會很頭疼的。”錢逸群道:“這事咱們慢慢再說吧,又不是一天兩天的,先去看看以琳吧。”
九娘娘絲毫不以為意:“人間皇帝完全可以在傳送陣兩頭收稅,這樣還方便他了,而且這事也跟他說過了。”
“唔,那就不關我事了。”錢逸群無奈道,“我現在就記看見以琳……順便問一句,我什么時候能娶她過門。”
“哦,對了,還有這事,我一直把你當已經過門了的女婿看呢。”九娘娘頗似自言自語,卻讓錢逸群聽得心里寒了大半:這種極端不靠譜的性子,是因為修行太高,還是種堊族缺陷?以琳會不會被遺傳?
“這樣,咱們先回狐山吧。”九娘娘也沒了指點布局的興致,讓侍女們開啟前往狐山的大門通道。
眾人魚貫而入,只仿佛清風過面,只覺得臉上一涼,人已經在一處巨大的山門之下。在眾人身后,是白茫茫一片云海,隱約能看到下面的田舍,小得如何脂粉盒子,也不知道這山飛得有多高。展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兩根巨大的木柱,柱子上橫架飛檐,上面懸著四個流光溢彩的大楷字:
一念會真!
錢逸群仰頭看了看,喃喃道:“這有點不搭調啊!”
因為在這塊“一念全真”匾額上面,還架著一塊豎匾,上面用古篆刻著:
諸暨山!
這便是延綿數千年不絕的狐妖之山。被天妖一級的先人以大法堊力懸浮在天空,等閑不讓凡人看到真容。
“果然是別有天地。”錢逸群嘆道。
“這山也沒什么別的,就是空氣好些罷了。”九娘娘暗中得意,故作不屑道。
何止是空氣好一些。
跟在錢逸群身后的壺中子和將岸都恍入靜境,只覺得天地五炁在這里濃稠得如同美味羹湯,張口就能吸食。再后面的白沙白楓、阿牛和定定、符玉澤和顧媚娘,頗有感應,只是不能像壺中子和將岸那般感觸極深。
只有錢逸群,更多的時間都是在翠巒山中度過,對于這種靈氣充沛的地方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觸。
——這姑爺倒也不是土包子。
九娘娘身后的幾個侍女心中暗暗偷笑。
“這里離人間世還是太近,空氣混濁,咱們上去再說吧。”九娘娘心中滿足非常,走路都有些跳躍。
眾人過了山門,只見一道白石鋪成的階梯筆直朝上,如若沖天。階梯兩旁是密密麻麻的樹林,種類繁多,枝葉顏色隨著光彩變幻,許多都是人間罕見的珍稀別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