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諸將多言。
呂義決定一下。不足兩千的殘兵紛紛收拾包裹,做著前往瑯琊的準備。
天氣驟寒。
呂義卻是光著膀子,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赤裸的胸膛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胸一直斜著劃到腰部的肋骨側。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少將軍,你就不在考慮一下?泰山諸將一向桀驁。溫侯在時還好,一旦他們得知溫侯故去,我恐怕……”
趁著軍卒抓緊時間休整的空擋。袁渙走到呂義身邊,委婉的勸諫道。畢竟,他現在也身陷這支殘軍之中。
不管愿意還是不愿意。袁渙的性命安危,都與呂義緊緊的綁在一起。哪怕在不情愿。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袁渙都不能淡然處之。
“先生多慮了!現在的瑯琊,不是還不知道我叔父戰死的消息嘛!”
呂義冷冷一笑。他自然知道泰山諸將不好惹。但要他冒險去壽春,跟著袁術陪葬。那更是不可能。
“我們現在最需要的,不是考慮投奔誰,而是快速的拿下了一座城池,解決我們的糧草問題。先生以為,沒有糧草的兩千殘軍,能夠順流的逃去壽春嗎?”
呂義想了想,覺得袁渙雖然有些私心,到底也是個人才,于是耐著性子解釋了一番。
“但愿將軍的選擇是對的吧。”
袁渙無話可說。他擅長的政略,行軍打仗,卻非他所長。見到說不動呂義,袁渙只能微微的拱手,躬身就要退下去。
“且慢!”呂義叫住了袁渙,刀鋒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朝著身后的士卒道:“牽兩匹戰馬過來,一匹給袁先生,一匹給陳軍師。”
“少將軍….這……”
被叫住的軍卒一愣。為難的看了眼呂義。他們只是殘軍,倉促之間,帶出來的軍馬僅有兩匹。
若是這兩匹戰馬給了別人。少將軍怎么辦?
“楞著做什么,快去!”
呂義冷哼了一聲。不滿士卒的遲疑。
小卒嚇得臉色發白,再不敢停留,飛快的牽來一匹軍中戰馬,來到袁渙面前。
“少將軍……多謝!”
袁渙神色復雜的看了呂義一眼。并沒有推辭,他是一個純粹的文人。短時間跟著軍卒步行還行。若是長途跋涉。身體肯定吃不消。
“少將軍,確實變了。”
遠處正在安撫軍卒的陳宮,也微微有些愣神,有些感動。
身為一支殘軍,隨時可能滅亡。一匹戰馬,無疑是極其珍貴的。關鍵時刻,甚至可以保全一個人的性命。
可是呂義,卻毫不猶豫的把最后的一根保命手段,讓給了他們。這需要多么大的魄力。
就是張遼與高順,也是面露詫異之色。
兩員大將對視一眼。彼此默契的點了點頭。眼神之中,盡然同時帶著一絲驚奇之色。卻并沒有反對呂義的命令。
半個時辰后。
兩千殘軍,同時休整完畢。雖然倉促逃離,許多人的身上,還是背著大大的包裹,更有的人,不但身上背著包裹,甚至手中還提著五花八門的簡陋的行囊。
呂義的眉頭,頓時就是一皺。沉聲喝道:“眾人聽令,丟下行囊,所有人除了干糧,水囊,兵刃,其余的東西,一律不許攜帶!”
眾軍士嘩然。許多人露出不滿之色。
張遼的臉色微微透出不悅。遲疑道:“少將軍,兒郎們手中,大多都是自己平日積攢的財貨,若強行要他們丟掉,恐怕有些強人所難。”
“丟掉所有行囊。這是軍令,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呂義沒有去管張遼。冷漠的喝道。
“陷陣士,丟掉包裹!”
見到呂義命令堅決。高順再不遲疑,一聲令下,陷陣士毫不猶豫,丟掉了身上所有多余的東西。
呂義的心中,總算是好受了一些。最起碼,高順與陷陣士,對他的忠誠是極高的。現在,就要看張遼如何抉擇了。
對于這個歷史上的五子良將。呂義并不認為,只是單純的一個呂氏后人,就能夠讓其歸心。
但目前的處境。已經逼迫的呂義不得不與手下的大將,做一次正面的交鋒。
畢竟,這兩千殘軍,大部分都是歸屬于張遼的部下。還一部分,則是高順的陷陣營。真正屬于呂布直系部下,歸屬于呂義統帥的,不過區區百余人。
所以,他必須要在前往瑯琊之前,必須牢牢的控制住這群士卒。
軍中,必須只有他一個人聲音。
誰敢插言,誰就是他的敵人!
張遼的臉色在劇烈的變幻。足足過了好一陣,才嘆了口氣。在士卒滿是企盼注視下,堅定的道:“眾將士,少將軍的話沒有聽到嗎,丟掉身上的行囊!”
“諾!”
剩余的士卒眼神黯淡了下去。依依不舍的把自己的行囊丟在了地上。在看向呂義的眼神,已經變得凜然起來。
自此,他們終于知道,誰才是軍中的主帥!
“此子,倒是有些手段。”騎在馬上的袁渙目光驚奇。不自覺的點了點頭。不動聲色之間,不但收攏了軍卒,豎立了威信。更是不輕不重打擊了張遼在軍中的威望。
能夠用出手段的人,以前又為何要偽裝成一副莽夫的嘴臉?
袁渙越想越是心驚。不知不覺。背心已經露出層層冷汗。他看向呂義的雙目,油然的露出一絲敬畏之色。
正要翻身上馬的陳宮,卻是雙目猛然一亮。死死的盯住了呂義的冷漠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微微的頷首。主動走到了呂義身邊。
“少將軍,此舉雖好,但無奈太急,難免軍士心生怨念。”
“無妨!”
呂義擺了擺手。拔出佩劍,按劍于一土丘之上。寒風獵獵響,呂義的神情,也猶如這寒風一般,冷徹人的肌膚。
原本還有些不情不愿,慢吞吞丟棄行李的軍卒皆是悚然一驚,急忙丟下包袱,然后肅容而立。
高順毫不遲疑,整甲束手,躬身侍立一側。
張遼苦笑。卻不敢有著絲毫怠慢。趕忙走到高順身邊。兩員戰將,皆是作出垂首聽令的樣子。
氣氛嚴肅無比,場面充斥著肅殺。
恍惚之間,陳宮袁渙,竟然同時目光驚異,恍惚之間,他們仿佛有一種沙場之上,呂布躍馬橫戟,點將布兵的肅然。
兩個文士對視一眼。聯袂邁步,、趕忙走到呂義另一側,垂手應命。
軍陣的士卒,又是一陣嘩然。然后瞬間屏住了呼吸,不自覺的挺拔的腰桿。目不轉睛的看著被文臣武將簇擁在最上首的呂義。
“將士們!”
呂義先是滿意的看了看兩側的文臣武將。滿意一笑。還好,靠著呂布的余威,還有自己的表現,沒有人出來冒刺。
聽到呂義發話。兩千殘軍皆是神色一凜。打起了精神。
“將士們!我知道,大家可能對我讓你們丟掉行囊有些不滿!但我要告訴諸位,你們那些東西,在我眼中看來,連狗屁都不是!”
呂義毫不客氣的表示自己的蔑視。
軍士頓時騷動起來,有憤怒,有茫然,還有膽怯,赧然。
垂手的陳宮目光更是一動。趕忙抬頭,拼命給呂義打眼色。如此做法,不是招惹了軍士怨氣嗎?
一個不好,說不定會鬧成嘩變。
袁渙也是微微的搖頭。暗道呂義此子,到底是一夫之勇,成不得大事。
呂義絲毫不管手下人如何想,也不去看陳宮的眼色。只是冷笑著,看著騷動的軍卒,厲聲道:“你們別不服氣!或許在你們看來,身上的錢財已經很多。但能夠跟瑯琊府庫中的錢糧比嗎?現在,一個大好的機會擺在你們面前,我們的前方,就是瑯琊,告訴我,你們是要地上包裹,還是想要瑯琊城中的府庫!”
“少將軍,您的意思是……”有軍卒眼前一亮,高聲問道。
“很簡單,聽我的話,認真執行我下的每一個命令!等到去了瑯琊,我呂義保證,城中錢糧府庫,任你們拿取!”
呂義大聲回應道。
“真的?”
“太好了!”
“去瑯琊,去瑯琊!”
全軍嘩然。無數的眼中,皆是冒出綠油油的光芒。就是一向冷漠的陷陣士,臉上也是露出動容之色。
人為財死,當兵吃糧,可不就是為了富貴榮華嗎?
“少將軍萬歲!”
不知道是誰,突然發出了一聲歡呼。隨即,兩千余殘軍,歡聲雷動。再看向呂義的眼神,已經充滿了強烈的戰意。
所有人恨不能長了翅膀,現在就飛到瑯琊去。
“原來如此。少將軍此舉,真乃神來之筆。”
陳宮拈須微笑。有些贊賞的看了呂義一眼。寥寥數語,不但化解了士卒的怨氣,還極大的振奮了軍心。
現在并州軍,哪有一點殘軍敗將的樣子,分明是龍精虎猛,一副餓極了草原狼群。
“此子手段,當真是卑鄙下流。”
袁渙卻是鼻子里冷哼了一聲。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以前呂布在時,雖然到處劫掠,也是遮遮掩掩。
呂義倒好,竟然公開鼓勵將士劫掠。
這讓一向崇尚仁政的袁渙情何以堪。
雖然如此,袁渙的心底不得不承認。呂義此舉,確實振奮軍心的有效手段。而且,呂布軍劫掠的,是普通的百姓。
呂義鼓勵劫掠的,卻是城中的錢糧府庫。
一時間,袁渙還真不知道,自己是該義正言辭的反對,還是悶不做聲的默認。只是呆愣在了原地,神色復雜的看著神情亢奮的兩千殘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