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愕的看著場中所發生的一切,這般情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本以為是一段佳話送別酒,如今卻成了無端的羞辱。此時寒衣書生再也按耐不住,于是走出人群斥責道:“鄭東明你身為今科榜眼也是有名之士,為何要對一囚犯如此羞辱?”
鄭東明聞聽眉頭一挑,側眼看了看寒衣書生臉色一寒道:“崔峰,你倒真是多管閑事!怎么哪兒都有你?”
寒衣書生原來名喚崔峰,眾人聽聞鄭東明的言外之音,兩人想來早已相識。崔峰面色陰沉道:“此人與你無冤無仇,你又何必戲弄與他?如此行為豈不是辱沒了你文士品行?”
鄭東明戲虐一笑反問崔峰:“你須得謹記,鄭某乃是今科榜眼,你又有何資格與鄭某言論品行?”
見鄭東明用功名壓自己,心中不免一陣氣結,今科科舉崔峰位列進士第二名,本應榜眼之銜歸他所有,卻不想中途有人暗中搗鬼,硬生生的剝奪了他的榜眼之位。
此事也怨崔峰流年不利,能夠位列前幾名的考生,主考一般很難暗中搗鬼,因李忱登基以來對科舉還是比較注重的。然而因為陳浩一案,李忱心情不佳之余,閱覽幾份考卷之后便覺得甚是疲憊。于是便點了一名狀元之后,其余的便交由副主考盧商處理。
這也算是對盧黨的以一種安撫手段,畢竟近些時日將盧黨打壓的不輕,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向來是帝王之術的必要手段。精于權術的李忱自然不想崔氏一黨做大,因此盧黨還需多加重用與安撫,以便達到所謂的平衡。
而盧黨得到這一允諾,自然將自己這一方的人強塞其中。而崔峰只是因為姓崔,便被無情無辜的打壓了。即便唐朝已然有了糊名制,但是對于已略有腐朽的科舉說這些又都算得了什么?
要說這崔峰還真是崔氏門閥的一脈,只是崔氏百年望族,子弟又何其居多。旁枝末葉已然數不勝數,而崔峰便是那比旁枝末葉的還旁枝末葉的崔氏后人。不但得不到崔氏家族的培養,反而因為姓崔便被剝奪了榜眼之位,只落得進士及第。
崔峰被鄭東明言語激的是憤怒異常,于是斷喝道:“此人已至瘋癲你又何必為難于他?有本事可沖著崔某人!”
“為難于他?你瞧他這副模樣似為難嗎?”鄭東明戲謔一指身旁的陳浩道。而此時的陳浩雖然被酒水潑的有些發懵,但是隨后卻是喜笑顏開的舔了舔嘴唇旁的殘漬。此番景象,引得周圍眾人也是一陣唏噓大笑。
崔峰見陳浩這副模樣也是倍感失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瞪了一眼陳浩。他之所以來此便是等候一人,而這瘋癲的陳浩與他等候的人有著莫大的關系。就在鄭東明繼續要戲弄陳浩之時,卻見街尾一人騎馬而來。
“住手!”來人疾奔而來,人未到而聲先至。
待來人行到近處翻身下馬,眾人這才觀瞧清楚。此人一身白衣束發而觀,一身素凈的衣著更襯其風度翩翩氣度非凡。崔峰見來人面色一喜道:“方兄!”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今科狀元方楓。
鄭東明一見來人便是面色一沉,繼而戲語道:“莫非方兄也來湊這份熱鬧?”
“不知方楓可有資歷與東明兄言論品行?”方楓此言一出頓時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唏噓不已,心道今日是什么日子,竟然在此見到今科的狀元與榜眼。
方楓的話讓鄭東明不由一陣面紅耳赤,于是尷尬一笑道:“方兄說笑了,鄭某豈能與您比肩。然有一事不明,方兄為何阻攔鄭某敬酒?”
方楓冷冷一笑,奪過鄭東明的酒壺與酒樽道:“要敬酒也是方某!”方楓說著便滿上一樽酒,繼而做了一個眾人均瞠目結舌的舉動。
突然間方楓向癡傻的陳浩雙膝跪地,雙手執酒樽,恭敬異常的鄭重說:“恩師,弟子替您踐行!”
這般舉動可是將鄭東明與眾人驚愕的不輕,這新科狀元竟然口稱囚犯為恩師,不僅如此還行了跪拜之禮。要知道這跪拜之禮有多重,文人相輕古人重禮,行此大禮足以見的陳浩在方楓心中的地位。而作為當事人陳浩卻傻呵呵的一笑,接過酒樽便一飲而盡。
鄭東明卻不明就里的笑方楓:“方兄,你身為新科狀元,卻向一囚犯行跪拜之禮并口稱恩師,豈不是折辱了自家身份?”
方楓沒有立刻回應鄭東明,而是又滿上一樽酒繼而回應道:“若非恩師當日與揚州指點迷經,又何來今日金榜題名的方楓?”
說完便恭敬將酒樽送至陳浩手中甚是愧疚的說:“恩師,方楓無能近日才知曉您……然方楓中舉不久,無力替恩師求情……”
說道這里方楓略顯失落的眼神陡然明亮起立,接著斬金截鐵的說:“不過恩師還請放心,待方楓有所成就定會查明此事,向圣上求情還恩師清白!”
在方楓的心中是一直不相信,陳浩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大逆不道之人,豈會在揚州處處為百姓設想?大逆不道之人,豈會在詩會上說出那番振奮人心的金石之音?
鄭東明看著一臉癡傻的陳浩,又看了看鄭重非常的方楓,不禁大笑起來:“揚州詩會,鄭某也曾有耳聞,方兄如今可是今科狀元,更是我大唐才子,實難料到竟對曾經詩會上羞辱你的人如此尊敬。方兄之胸襟,今日著實讓鄭某大開眼界!”
方楓絲毫不為鄭東明的話所擾,邊倒酒便心平氣和道:“自揚州詩會后,方某已然不敢于世人面前妄稱才子。恩師之言如金石之音,回響于耳畔時刻不敢有忘。”說道這里,方楓言辭慷慨激昂的回述著當日陳浩的話:“所謂才子,文可以上輔君王安定天下,下可以安定群臣造福百姓。左可以為人師表繼往圣之絕學,右可著書立說傳于后世之精要……我等做到幾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