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男子輕哼了兩聲甚是不屑的看向別處,然而眼神之中卻是多了幾份驚異。陳浩見此人一副傲慢不羈的態度,卻也不氣惱:“公主殿下,下官還需說下去否?”
嘶……
玉面男子雙目圓瞪的看了一眼陳浩,繼而失口疑惑道:“你……”
“微臣是如何知曉的?呵呵,能夠當眾呵斥雍王殿下同輩者,非是太子殿下便是二公主您了!”若非方才二公主李瀧呵斥李渼,陳浩也不會斷定此人便是二公主。
同輩之中能對這位二皇子頤指氣使的也只有三人,一個是皇兄太子殿下,另外兩人便是萬壽公主與這二公主李瀧。陳浩知曉萬壽公主已經下嫁鄭家之子鄭顥,因此斷然不會閑來無事到此。太子李漼陳浩自然見過斷然不會是這番模樣,再則而言,陳浩與李漼勢同水火,又豈能屈駕扮一仆人前來學士府。
玉面男子一陣氣結之余倍感失望,氣得一跺腳甚為不甘的揭下嘴上一縷胡須。略作整理之后,終于恢復當日御書房里二公主的模樣。一旁的雍王李渼哈哈大笑起來:“皇姐此舉當真是班門弄斧,豈不知陳大人有目透求真之能?”
李渼的話倒是提醒了李瀧,于是來到陳浩近前巧笑倩目的歪著腦袋問:“都道陳浩陳長風才學過人,大唐才子無出其右,素有‘紙上蓮花綻放彩,驚眸一瞥繪香來’之奇能。本宮問你,可有其事?”
對于近日的傳聞陳浩也素有耳聞,雖說均是事實但卻給陳浩帶來無盡的煩惱。若不是他早而有言閉門謝客,否則他這府邸的門檻想必都會被這幫媒人給踏破了。陳浩躲在學士府邸之內略感稍安之際,卻不知有多少京城女子為其翹首以盼,更無所顧忌的經常往還于學士府門前。
這些達官貴族之女之所以能夠得到了父母的默許,是因為此事的源頭是陳浩陳長風。若是他人即便是才華冠絕大唐,也未必會讓這達官顯貴如此默許。對于他們而言女兒應該入宮為妃嬪,其次也是嫁與門閥世家,對于有才華之人未必能入得他們的法眼。
即便是新科狀元也未必是必選的對象,方楓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而陳浩對于這些達官貴族而言,卻是有著極大的誘惑力。小小年紀便已然身居高位,深的皇帝恩寵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對于這些陳浩只能一陣苦笑道:“公主殿下切不可聽坊間謠傳,下官豈能有此等本事!”
“哦?然而本宮卻信了又該如何?”李瀧抿了抿嘴似笑非笑的問。
陳浩知曉李瀧的意思,無非是讓他作畫而已,于是無奈搖頭稟道:“殿下莫要為難下官……”
李瀧玉指對著陳浩說:“你與本宮之間乃是君臣,身為臣子卻忤逆本宮之意,僅憑此罪便可將你問罪!”
“佳作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均如殿下所言輕而得之,又何論神來之筆?”陳浩對于李瀧這般以勢壓人很是反感,自己雖為臣子但也絕非任由驅使。
“本宮今日特意駕臨你府上可謂是屈尊降貴,而你卻如此不識好歹,待本宮回宮定要父皇降罪于你!”
陳浩見二公主如此蠻橫無理竟然來了脾氣,于是濃眉微皺沉聲道:“臣乃臣子也是大唐翰林學士,并非畫師更非伶人!”
“你!……”李瀧沒想到陳浩會當眾反駁于他,一時間蛾眉倒蹙鳳眼圓睜,指著陳浩竟然語塞的說不出話來。
不知是受到嚴寒所知還是氣得不輕,隨后一跺腳羞憤道:“本宮就不信你書房中沒有私藏……”說著就要像后堂而去,一旁的陳升見狀上前將李瀧攔下。對于陳升而言雖然知曉眼前的女子是公主,但是少爺的書房一直是未經允許不得入內。
“讓開!”李瀧見一個小小的家仆竟然敢阻攔公主去路,更是羞怒異常嬌斥道。然而李瀧的呵斥并未使得陳升挪動半分,依舊死死的站在遠處絲毫不讓。
李瀧見狀更是羞怒交加,繼而轉過身子看向陳浩怒極反笑道:“這便是陳大人府上的奴仆,卻是這般的不懂規矩?”
陳浩聞聽李瀧的言辭不禁眉頭一皺,繼而沉聲道:“殿下若要入書房查驗下官自不會妄加阻攔,陳升前方引路請公主去書房……”得到了準許陳升這才引著李瀧前往書房,李瀧瞥了一眼陳浩便冷哼一聲跟了上去。
待二人離去之后雍王李渼這才倍感歉意道:“皇姐性情直爽,還望陳大人莫要介意才是!”李渼之所以這般說,是因為他看的出陳浩此刻心生不悅之色。
陳浩干笑了兩聲便直言道:“今日殿下屈臨寒舍不知所為何事?”
見陳浩直入正題,李渼便知陳浩是想讓他盡快領皇姐離開此地,于是便尷尬笑道:“額……呵呵,本王聽聞陳浩大人不久便要離京任職,若要再與之相見怕是不易。當初于東宮與陳大人一面之緣后便心生交友之意,然其后陳大人便任命淮南道便失之交臂。之后卻又因……咳咳,時至今日已有近兩載之久,故此承陳大人尚在京城便不請自來……”
“承蒙殿下抬愛下官實為惶恐,下官不過是草野之人又豈敢與殿下高攀?”陳浩一臉鄭重的謙遜道。
李渼一擺手親和一笑的反問道:“陳大人此言差矣,古語有云:君子之交淡如水,本王與你君子之交又何必在意那些虛妄之物?”
陳浩見眼前這位十五歲左右的年輕王爺,心中頗多敬佩之意的同時也倍感惋惜。如此年紀便有如此氣度與機智,自然要比東宮那個心胸狹隘的太子要勝似百倍。然而可惜的是這個雍王卻是一個病秧子,觀其面色怕是余日無多。
見陳浩沉默不語似做猶豫不決,李渼的眼神頓時灰暗了下來:“本王這幅身子自幼體弱多病,這十余年來仿若成了藥罐子,如今本王病情越發的嚴重,想來也于人世間的時日無多了。本王雖受眾親關護卻無一摯友……”
李渼的話讓陳浩聽得一陣嘆息,他知道李渼此話并無隱瞞。作為一個既無力皇儲之爭,又無權勢封地的皇子,眾人唯恐避之還來不及又豈會與其交友呢。也正因為李渼體弱多病,故此皇帝李忱并未給予封地調任出京,并且關愛有加無微不至。因為李忱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兒子的病情,與其受京外受苦不如留在京城陪伴膝下。
“若殿下不嫌棄下官身份低微……”
“本王豈會嫌棄陳兄,自此以后你我二人便以兄弟相稱……”李渼喜不自禁的打斷陳浩的話,并起身來到陳浩近前遞上一杯酒,示意陳浩飲下杯中之酒。
見盛情難卻陳浩只得飲下杯中酒,然而陳浩卻不忘行禮推辭道:“殿下,這兄弟相稱使不得!”
方才飲酒有些猛烈的李渼,由于酒力使得泛黃的臉上多了幾份血色。此時李渼卻佯怒道:“方才陳兄飲下愚弟所斟之酒,既已證兄弟之誼!”
李渼的如此詭辯倒是讓陳浩不禁一樂,看著這個雍王從一開始就已經把自己算計在其中。也罷,多一個王爺朋友也不是吃虧的事情,即便這個王爺形同虛設。
許多年后陳浩當回憶往事之時,也曾經想起今日之事。他曾設想李渼若不是體弱多病無權無勢,那還會不會與他稱兄道弟呢?每每想到這里,陳浩都會苦澀一笑沉默良久,直至最后這個答案在心中漸漸模糊……
李渼的話陳浩自然不會當真,于是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繼而轉移話題問及李渼的病情。李渼見陳浩對他的病情很是關心,頗為感動之余便悉數的講與陳浩聽。原來李渼所患之癥乃是消渴癥,所謂消渴癥便是后世所說的糖尿病。對于此種病癥陳浩也是頗感頭痛,此癥大多是三十歲以上成人所患,少幼之齡卻極為少見。
陳浩邊聽邊沉思不語,待李渼將病情說完之后陳浩便凝眉道:“殿下,可否讓下官曲指探脈?”
初聽此言李渼頗為一愣,但隨后便釋然了,能夠在當年棋擂之上將混毒之法解析如此清晰,又豈會不通醫術之理?想到這里便笑道:“那又何妨,陳兄請!”說著便卷起衣袖讓陳浩把脈權當應付。
陳浩曲指探其脈搏片刻之后,繼而面色凝重道:“殿下恕下官直言,御醫可是讓您減滋味,戒嗜欲,節喜怒……?”
“哦?陳兄竟然深通醫術!”李渼驚奇的看向陳浩,像是在看稀奇的物什一般。而讓李渼不知道的是,當初在太和縣若不是陳浩有意阻止,恐怕陳浩治愈‘天花’的神跡又一次讓他名噪一時。
李渼短暫的驚奇之后便落寞一嘆:“此三戒已然伴隨本王十余年,然病情卻未曾緩和,此等不治之癥非人力所能抗衡,本王也不敢妄求……”
“殿下,肺、胃、腎,病機為陰津虧耗燥熱偏盛,心境愁郁內火自燃乃消癥大病……”陳浩濃眉緊鎖沉聲的自言自語的叨念著。
見陳浩愁眉不展李渼欲要勸解放棄,因為十余年來天下各類名醫何其之多,卻無一人可治得他這消渴之癥,如今他已經不抱任何期望了。就在這時陳浩卻抬眼看向李渼,眼中盡帶笑意道:“即便如此,也并非不治之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