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陳浩所呈上的“三件套”,不僅堵住了眾人的悠悠之口,也使得這一佳話傳為美談。各州道節度使知道無法彈壓陳浩,那也只能防患于未然,希望陳浩這個煞星不要留任到他們的地界。
雖然均田制只在河南府一地復蘇,然而對于整個大唐卻是至關重要的。猶如一劑猛藥灌注在這個百病纏身的病人身上,若是河南府能夠應有成效,那便是立于大唐臣民心中的一個標桿。
這一點不僅李忱與陳浩看得出,各州道的門閥大族鄉紳與崔黨也明白這一點。因此這些官僚地主與崔黨,自然不希望這棵破土而出的新芽長成參天大樹,既然不能彈劾不成那就百般遏制給予拘束。
于是無論是商業流通,還是錢糧鹽鐵供求,均是暗中給予遏制。想以此將陳浩拘束使得河南府怨聲載道,從而迫使陳浩暫停均田制繼而引咎辭職。然而讓眾人失望的是,河南府非但沒有在他們的遏制下經濟出現萎靡,反而呈現了蒸蒸日上欣欣向榮的景象……
對于這場暗戰中,李忱的保皇黨能夠做的并不多,也只能在明處給予頒布指令助河南發展。因此最終還是要靠陳浩自己面臨這場危機,然而對于這場危機陳浩卻未有絲毫膽怯。
這一切的后續風暴陳浩其實早有預料,對于這次推行均田制,三年前就已然在心中醞釀。否則也不會放棄刑部尚書一職,來擔任這個虛設的東都留守。因此三年的準備已然考慮周全,對于后續會發生的事情,陳浩也早已做好了應對之策。
在這一年多里永泰商號化整為零形成百余家商號,而這百余家商號暗中卻是連成一線,對河南府經濟復蘇默默的提供資源。對于崔黨眾多官僚的壟斷,永泰商號卻絲毫不懼。
如今已遍布江南各道的永泰商號,對于供給一個河南府還是綽綽有余的。陳浩之所以將此次永泰商號化整為零,實則是不希望讓世人覺得,他與永泰商號有些過密的關系。
雖然對于鹽鐵這種官控之物,永泰商號無法大量供給,但是這些陳浩卻不為擔心。因為陳浩身兼巡察使之職,又有李忱頒下圣旨,容不得鹽鐵司克扣……
因此河南府均田制的如火如荼,使得周圍各州道的流民也紛紛聚涌河南。對于這些,陳浩非未加阻攔反而來者不拒,因為陳浩知道當今之世,什么最難得?百姓!這也正是在三國之中,為何劉玄德舍命帶上百姓的原因。因為有了這些百姓,劉玄德即便深處荒山野嶺,也可以開墾良田以備卷土從來。
如今陳浩手中有著大量的無主良田,有著這群流民也算是解了他心頭之急。如此一來整個河南府一片欣欣向榮。一年間,城坊逐漸恢復,周圍農田桑麻蔚然,大縣男丁七千,小縣也不少于兩千。
一年多的光陰彈指一揮間,然而使得重獲田產的百姓有了收成,除去應交的稅務每一季都尚有盈余。百姓在得到溫飽的同時,更對這位東都留守感恩戴德。
期間陳浩外出巡視,看見田疇開墾,便以酒食犒賞田主,有農桑豐收者,親至其家,慰勞老小,賜給絹帛衣物。百姓紛紛頌揚道:“陳大人不喜聲伎,觀看歌舞不曾高興過,只有看到好麥良繭才破顏而笑……”
當陳浩看到田野荒穢,就集合百姓,杖打田主。當他得知是由于缺乏勞力耕牛所致,就批評鄰里不予提供幫助。從此,鄉民互相幫助,勤力耕作,家家積糧,災年不饑。
洛陽城內的倉城是含嘉倉,大業元年與東都同時開工營建,建成后為唐朝所繼承。時至今日已然荒廢已久,倉內也是鼴鼠聚集。如今有了近兩年的推行均田制,稅收的糧食也漸漸的有了儲余。
于是陳浩便帶領東都的工部官員,親力親為的修繕含嘉倉。不僅如此,對于皇城西南面的子羅倉加以修繕,如今也儲存食鹽已達十萬石;其西有粳米窖也儲存了十萬石粳米。
陳浩站在橋頭看著洛陽如畫的景象,不禁感慨歲月如梭已過一年。這一年里他每日都是在忙碌著,每日要應對著崔黨眾人的排擠。若要事事撩人先機,須得多番思量與統籌。
如今一切皆已安定下來,陳浩有種卸下重擔的輕松。看著重樓長閣互相輝映,陳浩不禁的嘴角露出久違的舒心一笑。
紫鳶見陳浩出神的望向遠方,于是面色清冷的看著橋下緩緩而過的畫舫,略有醋意的自語道:“思念公主殿下了?”
悠遠的思緒,被紫鳶這句醋味十足的話打斷,陳浩愣了愣神繼而尷尬的說:“紫鳶,怎會有此一問?”
紫鳶冷哼一聲默然不語,這時身后的岳夢琪卻抿嘴含笑的款款近前,嬉笑道:“莫非你忘了,一年前公主殿下回京之時,曾送于你一幅丹青……”
岳夢琪話音剛落,一旁的林月瑤卻嫣然一笑的反問道:“浩哥,有我姐妹三人你尚且不足,莫非要迎娶那永福公主,將我姐妹三人拋棄不成?”
陳浩聽著三人對他的埋怨,心中卻是莫名的冤屈。永福公主李瀧一年前回京之時,竟然鬼使神差的送了他一幅丹青。
對于這個李瀧,陳浩打心里有成見,先是傲慢無禮學士府毀了他的丹青,其后又是鼓動東都國子監學子群攻他。這讓本就不悅的陳浩,對李瀧更是避之不及。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李瀧離開東都之時特意送了一副丹青給他。陳浩本欲據之,然而公主有命他也只收下。待陳浩打開畫卷之后,才發現這幅畫所繪的正是羅鳳嬌。
看著這幅略顯粗糙的畫,陳浩知道這是李瀧,在為上次焚毀丹青一事向他道歉。本來這件事陳浩也未有放在心上,然而卻讓紫鳶發現了這幅畫。
其實發現了這幅畫倒也沒有什么,將此中經過與之一說也就明了了。可是多疑的女子尤其是身為刺客的紫鳶,有著常人所不具備敏感,竟然在丹青之中發現了玄機。
就在紫鳶將丹青迎著陽光觀瞧時,卻見右下角有著兩句詩若隱若現: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這一下可把陳浩嚇得不輕,急忙將這丹青丟入火盆給焚毀了。這幅丹青若是落入他人之手,恐會遭來非議。畫雖然焚毀了,但是陳浩身邊的幾位佳人可是心中不悅。
尤其是紫鳶醋意十足,雖然當年她與陳浩兩人皆是中了春毒,以至于后來二人有了夫妻之實。雖然對陳浩有些怨言,但是最后卻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如今三女相處融洽,但是心中卻是有些許自卑。林月瑤的地位在陳浩的心中無法撼動,而岳夢琪的家世也是一時顯赫。而她呢,她不過是一個刺客而已。因此當她發現這畫中玄機之時,心中涌起醋意的同時,也生出了一絲危機感。
然而陳浩卻是百口莫辯,心道自己比竇娥還冤,本少爺可是一直躲著這個小煞星,圈套!對!一定是圈套……
時隔一年之久紫鳶依舊醋意猶存,這讓陳浩倍感一絲苦澀。見林月瑤此刻也調笑與他,陳浩面帶深沉道:“我陳浩一生虧欠四位女子已然心中有愧,又豈會沾花惹草?當年鳳嬌的死,讓我懂得眼前人的珍貴。我陳浩雖非圣人,但也絕非是那種始亂終棄攀龍附鳳之人?”
陳浩的聲音雖然略顯低沉,但是聽在三女的耳中卻是如春風拂過一般。片刻的沉默之后,林月瑤打破沉寂笑道:“紫鳶妹妹勿用多心,這東都之地欲要嫁入陳家的女子多不勝數,而如今近兩年之久,浩哥仍舊一人未娶,可見浩哥絕非風流無度之人……”
有了林月瑤出言相勸,紫鳶冷哼一聲扭過身軀不理會陳浩。看著紫鳶這醋壇子扭捏的樣子,陳浩不禁笑道:“如今因各種緣由,未能給你們一個正式的名份,然在我陳浩心中,絕不會再有他人……”
晚霞夕照,街市的行人卻是越發的多了起來。今日陳浩特意改換了一身裝扮,顯得極為樸素,領著三女乘著春日出外游玩。行船畫舫游走于街市之間,三女的美貌自然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在外郭城的里坊區內,沿著漕渠設置有三市。分為通遠市、大通市、豐都市,位于洛河東面的豐都市,店鋪建筑整齊,遙望如一。市墻內側設有四百多所旅店,重樓長閣互相輝映,外地商賈往來大多住宿在此。
陳浩四人游玩至此,見天色已晚欲要回府,卻不想就在這時被一群家奴攔住。看著兇神惡煞的家奴,陳浩眉頭一挑,心道一天的好心情,被這一群惡奴的主人擾了。果不其然,就在陳浩眉頭微皺甚是不悅的時候,從遠處走來兩人,其中一人居于其后,手撐紙傘替前方的錦衣公子遮擋余輝。再瞧這錦衣公子卻是眉清目秀,手持折扇輕步而來自有一番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