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排而行居于隊前,見李渼如此消沉,陳浩卻嘆道:“殿下身為皇子,應深知最是無情帝王家。骨肉相殘自古有之,殿下為此此郁郁不歡也實屬常情……”
“愚弟不明,皇兄為何要如此?如今他乃是當今太子,而愚弟不過是個無權勢的王侯罷了。兩者之間猶如皓月之于流螢,他又何必……”李渼輕輕地嘆了口氣,有種痛心疾首的失落。
陳浩對此卻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道:“世間之事皆有種種變數,或許你料到了開端卻猜不透結局。恕下官直言,若非殿下自幼病魔纏身,或許今日居于東宮之人亦不是當今太子……”
李渼一聽陳浩此言心頭不由一怔,繼而臉色鄭重的提醒道:“陳兄須得慎言,此話你我之間只言兩句尚且無礙,若被多舌之人聽之定會遭來禍患!”
“呵呵!殿下且放寬心,下官豈是那種口無遮攔之輩?此事暫且不提,但殿下可曾記得當日在雍王府中,行三拜之禮,有求下官之事?”陳浩也知道此事不應操之過急,于是便轉移話題問道。
“自然記得,當日愚弟向陳兄請教治理藩鎮割據之策,然而之后陳兄一直言說時辰未到……”李渼不知陳浩為何突然問起此事,自從那日之后已有半年有余,他曾多次登門拜訪陳浩,但是陳浩一直言說時辰未到。
陳浩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最后面露失望之色的沉默不語。李渼在一旁可是有些焦急,心道你這說話能別說半句留半句嗎?于是心急問道:“陳兄有話但說無妨……”
“如今便有一個你我大展宏圖的機會,可是……”陳浩面露難色的欲言又止。
李渼被陳浩這種欲言又止的半句話,攪得是心中難受至極:“陳兄不妨直言!”
陳浩看了一眼李渼,心道這火候也應該差不多了,于是沉聲道:“如今崔潼已在我等手上,不由得他崔氏一黨不投鼠忌器。如此一來朝中已然無可阻擋之言,殿下可請求圣上委以重任,屆時下官從旁輔佐何愁大事不成?”
“陳兄此言有理,有兄長相助愚弟心中踏實了許多!”李渼聽聞陳浩如此分析心中大喜,如今他雖然有了封地,但不過是一個王爵罷了。而李渼的心中也一樣有著不甘于人后的心,因此對于能夠得到李忱的認可,是他最為迫切的事情。
然而就在李渼喜形于色時,陳浩卻話鋒一轉道:“可是殿下太過仁慈,對待敵人太過仁慈,驛站中殿下雙眉緊皺就足以表明,對下官屠殺幾十人甚為不滿……”
“這……”李渼面露尷尬之色,心道什么事請都瞞不過兄長的雙眼。
“殿下有此仁慈之心下官也甚為欣喜,待多年之后,下官也不想落得兔死狐悲的結局……”見李渼欲要表明心意,陳浩卻接著說:“然而殿下當知曉大仁與小仁之分!”
李渼雖然對陳浩之言有些驚愕,但是仍舊回應道:“不知而為之者為道。知而為之者為仁。不言為大仁,言為小仁……”
陳浩對此只是不置可否的點頭,繼而沉聲道:“殿下所言無誤,然殿下身為皇子,既然有心以天下為己任,就須知‘大仁救國,小仁誤國’的道理!”
“哦?陳兄請教!”李渼神色一震繼而恭敬問道。
對于李渼這般謙遜陳浩很是滿意,但是陳浩也未有自傲,于是在馬備上向雍王李渼拱手一禮道:“所謂大仁,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此種仁愛能真正惠及蒼生,中原朝代更替幾千年,烽火狼煙何曾消去?守土邊疆的將士為保家衛國戰死沙場,這血與火的戰場上伏尸百萬,殿下莫非要說這些英雄是兇徒、是惡人、是罪人?”
“這……”李渼被陳浩這么一問,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所謂小仁便是小恩小惠利于個人,此等小仁對于常人而言,實是推崇之美德。然對于能左右朝政重擔之人,此種小仁卻成了婦人之仁……”
說到這里陳浩語重心長道:“當日下官之所以將其余眾人盡數屠殺,非是下官嗜血無情,實則是非殺不可。若不以此血腥如何震懾崔家二老?若非如此,又如何使得崔黨不敢輕舉妄動,繼而投鼠忌器?”
聽了陳浩的一番解說,李渼這才明白所謂的大仁與小仁的真正意義。也明白陳浩此舉的良苦用心,李渼感慨之余自顧自語:“大仁看似殘忍實則是有利蒼生,小仁看似美好實則惠及甚微!”
陳浩見李渼終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心情也輕松了不少,他可不想在這位雍王心里,留下嗜血無情的陰影。就在這時迎面而來一匹快馬,馬上端坐之人正是陳浩派去崔府送信的護衛。
陳浩接過崔式寫的書函,打開一瞧不禁樂了。心道這崔老兒果然做事謹慎,其信中內容可謂含糊其辭,然卻隱約的將表達的意思隱晦在其中。陳浩知道這是崔式擔心此信授人以柄,故而將信寫的是云里霧中不知所云。
信中內容主要之意便是答應陳浩,在回京途中不會設下埋伏。但是要求便是保全崔潼的安全,一切恩怨到了京城再說。
對此陳浩卻是冷冷一笑,對于這個老狐貍的話他又豈能信以為真。雖然陳浩不知者崔式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對于這個久于世故的老狐貍陳浩不得不防。萬一這封信只是故意麻痹于他,讓他產生懈怠之意,最后在途中給予致命一擊,那他陳浩豈不是得不償失。
如今不僅他與雍王的安全尤為重要,被綁在馬背上的崔潼也是尤為重要。想到這里陳浩決定不走此路,改走水路。
這一決定讓李渼疑惑不解,近日無雨雪相阻,三日內便可到達京城。而若是改走水路須得繞道黃河,隨后抵達渭水,這輾轉之間起碼須得五日才可到達京城。如此一來,早已錯失了三國所規定的十五日期限,屆時即便陳浩能解開三題,也是為時已晚回天乏術。
“陳兄,如此一來豈不是錯失了時辰?”李渼有些焦慮道。
陳浩看著前路也是自嘆道:“殿下有所不知,崔式老兒定不會讓我等輕易進京,尤其如今我等抓獲了崔潼!”
對于崔潼會出現在驛站,陳浩一直倍感疑惑。原本陳浩打算釣魚,卻未曾想釣到這么一條大魚。但是陳浩也很是疑惑的是,這崔式老兒如此精明的人,又怎會親自派崔家子弟參與此事?這不是給他送把柄嗎?
“陳兄的意思是……崔閣老會……”李渼眉頭一皺,心中不禁一沉。
陳浩點頭嘆道:“一家之主行事向來顧全大局,若是危及家族即便是親子也不會手軟……”說話牽動韁繩向黃河渡頭而去,只留下一臉沉思的李渼。
萬國會館
房內三位王子臉色各異的坐于一旁,鐵面男子恭敬的站立廳中,而這鐵面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葉白衣(武天)。與陳浩分別之后,他就星夜兼陳回到了京城。
此刻南詔世子酋龍臉色陰沉的不知該說些什么,當日他可是在吐蕃王子維松面前做了保證。然而卻不想三國組成的六十人的隊伍,就這樣全部陣亡。
“酋龍兄!此事你作何解釋?”渤海世子大虔晃,搖動著酒杯臉色戲虐問道。
對于此次渤海幾十名勇士身亡一事,大虔晃倒雖是不悅,但卻未有放在心上。大虔晃所在意的是,能夠打壓南詔的銳氣。三國結盟看似團結,實則也是面和心不合。
因南詔與吐蕃相鄰,因此兩國之間曾經也是諸多戰事。然而事物總是兩面性,南詔雖然經常受到吐蕃的蠶食與壓迫,但也造就了南詔百年來未被吞并的契機。
大唐強盛之時,南詔投向大唐的懷抱,大唐也需要南詔遏制吐蕃。當大唐勢衰之時,吐蕃便會聯合南詔蠶食大唐。由此看來,吐蕃與南詔兩國,可謂是若即若離生死相依。
而南詔雖是經歷不少戰火摧殘,但也是左右逢源的一國。因此三國聯盟之中,渤海就較為疏遠了許多。大虔晃為求得到吐蕃的重視,故而生出了挑撥之意。
見大虔晃如此調笑與他,酋龍的臉色更是陰沉,狠狠地瞪了一眼場中的武天,繼而沒好氣地問:“
大虔晃此話何意?”
“哦?呵呵,酋龍兄莫要動怒,小弟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難道我渤海二十名勇士悄無聲息的死去,小弟也不能過問一二?”
“未曾想到那陳浩,竟是如此難以對付!”
大虔晃不置可否的自語道:“是未曾想到,還是早有防備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酋龍身旁的段宗牓,義憤填膺喝道:“世子莫要口出誣蔑之詞,既然我等三國俱以結盟,我南詔又豈會暗通唐廷!”“段將軍此言差矣,誰人不知南詔朝忠夕叛?況且這暗通唐廷可是段將軍說的,小王可不曾有言……”大虔晃狡黠的瞥了一眼臉色鐵青的酋龍,繼而卻是舒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