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日里,前來道賀的眾人也悉數離去。當陳浩親自送走張淮深時,他才知道張淮深此次而來不單單是為了道賀與謝意。
此次張淮深此次前來除了道賀與謝意之外,是受張議潮之命請陳浩前往河西任職。對于這番來意陳浩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因為在京城之時,他就曾經與張淮深提及欲往河西之事。只是當時職務在身,未能得償所愿。
節度使有任命當地官員之權,然而張議潮一直對朝廷甚是忠心,任命官員也要請示朝廷。自從行軍司馬離職后,張議潮奏本上奏朝廷一直未有給予批復。之后又得知陳浩因抗旨罷官,因此張議潮便希望陳浩能夠入河西任職。對于張議潮的邀請陳浩自然欣然應允,這也是他所期望的事情。但是由于新婚燕爾且有諸多事情需要處理,因此暫時先不與之同回。
經過與張淮深商談陳浩才知道,祖父張謙逸在去年回沙洲探親之后就一病不起,不久便在沙洲病逝。而在壽州有著張謙逸的遺物,因此張淮深此次前來也是順道帶回祖父遺物。
張淮深這一番敘說陳浩才恍然大悟,當初經過壽州本要探望張謙逸,以便答謝當年的相助之恩。但是從刺史劉長青的口中得知張謙逸一年前探親未回,故而頗感遺憾未有一見。未曾想張老爺子竟然早已離世,倒是讓陳浩甚為感傷。
十里亭,清風拂面,韻韻芳華。
“薛老能為晚輩千里而來,長風感激不盡!”陳浩端起酒杯恭敬的向薛崇敬酒。
薛崇花白的胡須在胸前飄灑,在微風中飄逸顯得飄然若仙。薛崇笑眼微瞇道:“長風賢侄不必如此,你乃泰兒師長,老夫前來道賀自然理所當然!”
“但凡往后薛家用得著長風之處,長風定不推辭!”
看著陳浩一臉鄭重的樣子,薛崇甚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長風賢侄請留步!”
“一路珍重!”
“恩師保重!”薛泰今日尤為的少言寡語,最后薛崇與薛泰祖孫二人拱手道別之后,便轉身回到馬車揚塵離去。
馬車上薛崇與與薛泰二人相對而坐,薛泰此刻卻是一臉的憂郁之色。薛崇見孫兒如此悶悶不樂,便輕聲問:“泰兒,為何事煩憂?”
見祖父問及薛泰不敢有所隱瞞,于是便心有不甘道:“孫兒委實替恩師不值,恩師如此大才竟然落得如今這般田地。古語有云,君子不奪人所愛,恩師乃是性情中人不愿攀附皇家,在孫兒看來乃是君子之楷模。未曾想圣上竟然為此罷了恩師的官!”
薛泰說到此處更是憤怒,于是一拍大腿憤怒接著說:“當年若不是恩師出手,如今東海之濱十三州早已是東瀛之地。恐怕如今已不是三國環視,而是四國環視。其后若不是恩師出手,又是何人覆滅太極門鏟除盧黨?最后若不是恩師出手勘破三題,又是豈會挽回大唐僅有的顏面?如今因一點小事,竟然將這一切功績給予抹殺,孫兒實在是替恩師不值!”
“那你為何不當面詢問你的恩師?”
“孫兒豈是傷口撒鹽之輩,如今恩師已然心結抑郁,孫兒又何必在此時,說出這番不合時宜的話來!”
這時薛崇卻雙目睜開,輕聲笑問:“若論年歲你比他還虛長兩歲,當初爺爺讓他收你為弟子,你可有反感?”
薛泰未曾祖父會突然問及此事,略作沉吟之后,這才鄭重回應:“恕孫兒直言,當年洛陽花會之上雖然恩師藝壓眾人,也讓孫兒嘆為觀止。然而若說到拜師,孫兒當時卻有所不滿,若是長輩亦或是同輩,孫兒拜師倒也罷了。然而他卻比孫兒還要小兩歲,這讓孫兒有些難以接受。因此私下里一直被眾人調笑,說是借著恩師之名提高聲譽……”
薛崇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如今呢?”
“隨著與恩師相處久了才發現,孫兒所要的不是才華、不是聲譽,而是以天下為己任的博愛之心。東都的兩年內,讓孫兒看到了河南府的一片安寧。如今恩師沖冠抗旨為紅顏雖是有些莽撞,但是卻讓孫兒看到了恩師的真性情。不負蒼生不負卿,視如功名若浮云!”
聽完薛泰的話,薛崇竟在馬車里爽朗的笑了起來。隨后捋了捋胸前的銀須道:“泰兒真的長大了,然而與你的恩師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不過這也正是爺爺此次親自前來道賀的原因!”
見薛泰面露疑惑,薛崇這才悠悠道:“如今這番結果看似對他不公,然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當今圣上將陳浩罷官,卻未有革除功名這便足以說明,往后會有重用之時。而他拒旨抗婚也未必不是好事,將來他的成就定會遠遠不止如此!若非如此爺爺又豈會千里迢迢而來?以后我薛家的榮辱盛衰與他可是息息相關……”
薛泰聽聞此言可謂是心頭甚喜,故而自言自語:“但愿如爺爺所言……”
薛家祖孫二人離去,陳浩獨自一人在十里亭閉目養神。這時易成天有些焦急的來到十里亭,尋問陳浩如何應對當日信箋上的事情。陳浩卻是怡然自得未予理之,依舊靜靜的坐在亭中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既然陳浩如此篤定,易成天也只能壓下心中的焦急之情,畢竟在他看來陳浩做事不會無的放矢。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這時一只信鴿向這里飛來。信鴿還未臨近,陳浩此刻的雙目卻陡然睜開,繼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接著輕輕一聲哨音,方才還在悠閑緩行的信鴿,突然像是聽到魔音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向亭中飛來。
緩緩地落在陳浩的肩上,不停的扇動著白色的翅膀,口中不時發出連續的咕咕聲。陳浩仔細的聽著,時而眉頭微蹙時而微微點頭。這一幕讓易成天著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心道這陳浩莫非懂得禽語不成?
最后陳浩輕輕的拍了拍鴿子,隨后也咕咕兩句,揚手示意它可以離開了。鴿子聽懂了陳浩的意思,于是扇動翅膀飛出了亭子,片刻之后便已經消失不見。
易成天還直愣愣的站在那里,陳浩卻起身輕聲道:“易兄,此處風涼,你我二人還是回去再聊……”
“額!長風,方才……”
陳浩知道易成天所問何事,于是便直言道:“天璣傳來消息,十日之后南詔二王子洛昆會途經普文鎮。屆時便是我等動手的大好時機,不過此次須得易兄親自出馬,不知易兄意下如何?”
易成天聞聽心頭一震,不禁問道:“天璣……”剛說出兩個字他又把話深深的咽了回去,既然跟隨陳浩身旁就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于是轉移話題疑問:“既然長風所遣易某定會全力以赴,只是此次前去易某需要做些什么?”
之前二人早有計劃,借著此次南詔二王子向吐蕃提親這一契機,將兩國關系挑撥到一個不可開交的局面。但是易成天一直不知道此事他能夠做些什么,因為如今陳浩可是被罷官在家閑置。俗話說得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未有兵權在手又如何行使這挑撥之計。也正因為如此,易成天才火急火燎的來尋陳浩商議此事。
對于易成天的疑惑,陳浩卻一臉鄭重道:“讓易兄前去自然有大用,非但如此,若是此次未有易兄參與其中,一切計劃將會付之東流!……至于你心中的疑惑,易兄以后自會明白!”
“既然如此易某定會竭盡所能,定不負所望!”易成天見陳浩說的如此至關重要,心中也是為之一沉。突然之間他感到自己的肩膀中了許多,這是他渾渾噩噩幾十年從未有過的感覺。
陳浩看著易成天對此事如此鄭重,心中也是甚是欣慰。雖然易成天有謀有識,但是畢竟渾噩二十余年,因此陳浩決定給他一次歷練的機會。況且此事也的確需要易成天親自參與其中,否則也未必能夠圓滿完成此事。對于易成天的疑惑陳浩暫時不能盡數告知,因為這關系到未來戰事的關鍵所在。
如今陳浩有著永泰、北斗、夜殺、長風十八騎四股勢力掌握在手中,而這四股勢力能夠有如今的規模,也多虧了棲霞山的陳朝寶藏。北斗七星各有其名,而這個天璣就是北斗之一。當年跟隨陳浩在太和縣行乞的八個少年中,除了已經在覆滅太極門隱現而出的燕九之外,其余七人被冠以北斗七星之名。剩下的這七個人陳浩不到萬不得已不愿動用,因為會引來暴露之外更有可能讓他們身陷絕境。這些不是陳浩所要看到的,也是不愿意看到的。然而如今機緣巧合之下葉白衣送來消息,南詔二王子洛昆將要迎娶吐蕃公主,這就不得不動用天璣這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