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穆魯詩雅被仆固俊如此不通情理的樣子,氣的舉起彎刀就要砍向仆固俊。一旁的屠狼見狀可是心中大駭,不待猶豫便急忙將其攔住予以勸慰。所幸穆魯詩雅不似那般刁蠻任性之人,在屠狼的一番解勸之下情緒稍作平復。屠狼深知仆固俊的實力,休要說穆魯詩雅一個女流之輩,即便他這個狼騎統帥也不是對手。
就在雙方爭論不休時,大帳內傳來一句淡淡的聲音,似若無喜卻也無悲:“你們都進來吧!”
仆固俊聞聽此言神色微動,繼而入刀回鞘示意二人可以進帳。屠狼欣喜之余便率先進入軍帳,而方才吵嚷著進帳的穆魯詩雅,此刻卻在軍帳外猶豫不前。
就在這瞬間,穆魯詩雅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縈繞在她心頭,四周依舊是寧靜如常,清晨的帥帳之外除了柴火的斷裂聲,已然沒有什么聲音發出,可是她的心卻開始跳動得越來越快。輕輕地欲要觸摸近在咫尺的帳簾,但又不敢輕易去觸摸。她輕輕閉上雙眼,那種熟悉的感覺愈加地強烈。
六年了,六年來從江南之地輾轉到了北漠草原。她叩心自問,自己苦苦掙扎到如今為了不就是今日坦然的相逢嗎?為何如今只有一簾之隔卻讓她心生怯意以至于望而卻步。清風吹過撩起猶如擱著萬水千山的帳簾,猶豫半晌的穆魯詩雅終于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軍帳內炭火輕燃驅趕隆冬的一絲嚴寒,此刻的軍帳內一道屏風隔開了大半個空間。整個帳內的擺設儼然是一個女子住處,但是穆魯詩雅此刻卻未有在意這些,此刻她的心劇烈地跳動,悄然垂下了俏臉。不敢凝望對面那熟悉的眼神,玉指輕輕地扭弄著衣角,與之前的殺伐果斷的凌厲女將軍可謂判若兩人。六年來,除了不久前的東都卿鳳齋一會之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陳浩。今日可謂是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相見,而且又是在違背陳浩命令的情況下,因此才使得這位奚人公主惴惴不安的同時亦有幾份矜持。
穆魯詩雅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輕咬貝齒緩緩抬頭,凝望著總在午夜夢中出現熟悉臉龐。但是當她看向這張熟悉的面龐時,卻發現這張臉龐仿佛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眼前陳浩蒼白的臉上無悲無喜,獨自的擦拭著箭矢上的血漬,隨后若有若無的輕聲道:“秋雨,你今日不該來!”
“可是聽說……”穆魯詩雅自知理虧,但心中甚是不滿,心道還不是聽說這里出了事,才情急之下忘了之前約定。
不過這些話話還未等她說出,卻見陳浩擺了擺斷道:“秋雨你先回去,約束好你麾下兵馬,待我攻下幽州城再敘談不遲!”
穆魯詩雅注視著陳浩的眼睛,此刻她發現陳浩寧靜如水的雙眼中,透出一絲幾乎無從捕捉的嗜血戾氣。雖然此刻她很想違背命令陪伴在陳浩身邊,但是當看到陳浩那疲憊不堪的樣子,她只能于心不忍的遵從陳浩的決定。
待穆魯詩雅依依不舍的離開之后,陳浩十分欣慰的沖仆固俊說道:“做得很好!”
“元帥您的傷勢……”仆固俊未有在意陳浩的贊許,而是露出擔憂之色詢問道。
一直心中惴惴不安的屠狼聞聽陳浩受了傷,于是緊走幾步來到近前關切問道:“元帥,您受傷了?”
陳浩輕輕地搖了搖頭,繼而忍著疼痛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不礙事!”
噗通!
屠狼毫無征兆的雙腿跪地,甚是愧疚道:“末將擅自離營,以至元帥受傷,末將罪該萬死!”
“你是罪該萬死,你想讓我軍中所有將士都知道本帥受傷嗎?”見屠狼聲如洪鐘陳浩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于是將帶血衣物扔在了屠狼的臉上。
屠狼聞聽此言不禁心中大駭,心道自己一時失口竟然險些誤了大事。又見滿是血污的襯衣屠狼更是內疚萬分,于是低著頭跪在地上不知該如何面對陳浩。陳浩冷眼瞥了一眼屠狼心中也是憤怒,自己強忍這么久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受了傷,不料這個夯貨似乎就怕別人不知道一樣,竟然如此大聲高語。
夜間之所以喝令仆固俊滾出去,實則是一種無形的暗示,其意是讓仆固俊撤離大營周邊士兵。如此一來既不想別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也不想軍中將士知道他受了傷。當初之所以在幽州城下勒馬回旋片刻,也是為了給眾人一個假象,那就是他陳浩沒有受傷。此舉既可以震懾張允伸不敢妄動,也間接的鼓舞了己方大軍的士氣。
當初在幽州城下接應陳浩的乃是仆固俊,因此對于陳浩的傷勢仆固俊是一清二楚。起初仆固俊并不知道陳浩此舉意欲何為,但當陳浩沖著他怒喝之時,他從陳浩的眼神之中看到的答案,也正因如此他才真正明白陳浩的用意。
當夜陳浩在營帳內怒斥劉軍醫雖是情緒失控,不過也是將計就計順勢而為。狀若瘋魔般的陳浩精力旺盛一掌拍碎醫藥箱,眾人又豈會懷疑他受了傷?即便身為軍醫的劉軍醫也被蒙在鼓里。因此在劉軍醫出去之后,即便有不安之人私下詢問,從劉軍醫的口中知道的也只是陳浩狀若瘋狂殺心驟起。
其實這一切都是環環相扣,陳浩之所以拍碎醫藥箱既是給劉醫師等人一個錯覺,也是為了散落在地的藥品無法帶走。驚慌失措的劉軍醫在陳浩的一番恐嚇之下,只顧著逃命又豈會再拾取散落一地的藥物。于是這些藥物對于精通醫術的陳浩而言,就是自行醫治箭傷的良藥。否則只要他向劉軍醫索要金瘡藥之類的藥物,都會讓軍中將士多生臆測以至軍心不穩。
就在軍帳內氣氛凝滯之時,轅門守將前來稟報道:“啟稟元帥,轅門外有位道長求見,末將本欲要將其轟走,但那位道長說元帥與他相識……”陳浩聞聽劍眉微微抖動了一下,隨后神色復雜的自語道:“您終于來了,只是您來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