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驗粥其實也簡單,就是把一雙木筷插進熬好的粥里,這筷子不能浮起,須得直立,如此一來就說明米多粥厚。要是浮起來則說明賑粥之人中飽私囊,正是所謂筷子浮起人頭落地,說的就是賑粥一事。
這時輕車都尉盧棠下令道:“來人,拿筷子!”
孫燾神色如常的示意侍衛取來木筷,接著由他親自把筷子呈于盧棠。盧棠蠶眉微蹙神色略有微動,隨后下馬親自來到粥鍋旁,看著稀疏的米粥盧棠不禁冷冷一笑,繼而將筷子狠狠的插進粥里。待盧棠右手離開筷子,抬眼觀瞧鍋中筷子時,他不禁被眼前的情形驚住了。鍋內的筷子不偏不倚直立水中,而且不浮不搖穩如蒼松。
“孫燾你!……”盧棠似乎沒有料到這根筷子會直立水中,于是憤怒的指著孫燾不知該說些什么。
司馬孫燾不卑不亢躬身一禮回稟:“盧將軍今日驗粥是否過關?若是將軍未有指教,那下官可要賑粥了!”
“哼!本將軍還有公務在身,告辭!”盧棠虛恭一禮,繼而轉身騎上馬背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不料旁邊一個圍觀者跳了出來,這人三十歲左右濃眉大眼,他一把揪住輕車都尉盧棠的馬韁,道:“將軍你上當了,他那雙筷子是特制的,你換一雙試試!”
盧棠半信半疑,驚詫之余命手下兵卒另取過一雙木筷,插進粥里一試,筷子立刻就浮了起來。盧棠見此,不禁心花怒放嘿嘿冷笑起來:“孫司馬啊,本朝的律令想必你比本將軍清楚,如今你罔顧法紀實乃罪不容赦。本將軍這就回營書寫表章遞交欽差裴大人,你就洗干凈脖子等著吧!”
盧棠率領士卒絕塵而去,孫燾卻頓時愣在了當場。這時周圍的饑民群情激憤,紛紛謾罵孫司馬貪污了賑災糧,是個不顧百姓死活的貪官。一時之間本來秩序井然的粥棚,混亂的差點釀成踩踏慘劇。
“等一等!”
就在這時,剛才那個揭發孫司馬的男子高聲斷喝道。可現在哪還有人聽得進去,眾人的謾罵之聲早已經聲音淹沒。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公輸木器鋪的公輸贊。就在公輸贊焦急萬分之際,突然有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輸贊回頭一瞧,不禁驚異呼出:“陳公子!”
陳浩沖著公輸贊似有深意的笑道:“怎么?你不是在找在下?”
“額……呵呵!陳公子猜得不錯,你的玉佩遺落在小鋪之中,所以某家前來送還玉佩!”公輸贊說著便從袖中取出一方玉佩,毫無猶豫的將玉佩還于陳浩。
白玉入手溫潤生涼,陳浩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自顧自語:“此玉佩價值連城,或許你終其一生也無法購得半塊玉佩,你何必歸還于我?”
“只因那是陳公子你的!”公輸贊毫不猶豫的回應道。
“可是它已經遺失了,若說是無主之物也無可厚非,你大可占為己有!”陳浩仍舊不死心,繼續追問公輸贊。
公輸贊似乎依舊不甚在意,訕笑道:“是公輸贊的,我自會不予相讓;不是公輸贊的,我又何必占為己有?”
“說得好!”陳浩之前就覺得公輸贊這個人很有趣,沒想到竟是這般另類。
公輸贊之所以會在此處,正是因為陳浩的這枚玉佩跟隨而來。當陳浩離開木器鋪后,公輸贊在收拾茶碗之時,竟然發現桌上下面遺落一枚上等白玉。他的第一反應的失主就是陳浩,因為陳浩是今日第一位客人,而且也只有陳浩在桌前喝茶。
他雖然知道這枚玉佩價值連城,但是他仍舊沒有占為己有,而是追出了木器鋪。由于之前見陳浩朝城外的方向而去,于是公輸贊就朝著城外的方向尋找,以至于來到了城外的賑粥鋪。
公輸贊本打算離開這里,卻不料讓他看到粥棚內的孫燾孫司馬。像他這等平民一般很難見到州官,更別提薊州的司馬大人。而今日僥幸得見容顏卻讓公輸贊大吃一驚,因為這個孫燾孫司馬,不久前他就在他的木器鋪里見過。
而之后孫燾所使用的筷子,就是他公輸贊特制的那雙烏木筷子。此前定制筷子的錦衣中年人正是孫燾孫司馬!這雙特制的筷子插在水里都能直立,插在粥里自然就更不會浮了。之前公輸贊聽了孫燾的話,說什么為了薊州數萬生靈,讓他還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沒想到這所謂的好事,竟然是用來欺詐百姓的作弊工具!于是一時惱怒之下,便挺身而出向盧棠揭發了孫燾的舞弊罪行。
陳浩環視紛亂的現場,繼而淡淡地問公輸贊:“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額……”公輸贊不知陳浩此言所謂何意,他當然不想民情動亂,但是此刻紛亂之象已經并非他所能阻止。看著士兵毆打著難民,而難民又義無反顧的群涌而上,公輸贊搖了搖頭鄭重道:“不想!”
“你不該如此魯莽揭發孫司馬!”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若是等城中官兵救援到來,受難的仍舊是百姓。若要阻止這番暴動,就必須你出場!你須得這般行事……”陳浩沒有理會公輸贊的解釋,而是直接予以打斷道。此次由于是賑粥,所以州府沒有派遣眾多官兵,因此司馬孫燾與官兵將粥棚圍成一團,與眾多流民形成相持不下的局面。就在這時,公輸贊站在不遠處的高臺上,左手握弓,右手攥著八支綁著紙包的羽箭,隨后高聲喝道:“鄉親們聽著,若是爾等還不停手,我就將這些綁著砒霜的箭射進這八口大鍋之內!到那時爾等想要喝粥,只會是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