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樞兄,芷先生,你二人可真是有雅興,竟相邀裴某來此……”一身灰色長袍清瘦的中年男子,此刻腳踏荒草訕笑的說道。
“裴老弟說笑了,這也是為了安全著想!如今你身為欽差來此幽州,就更要有所避嫌才是……”名喚盧樞的六旬老者,手捻胡須微微一笑道。此人雖年過花甲但精神奕奕,腰佩稀世古玉映襯華貴之身。
這二人來頭可謂不小,一個是范陽盧氏家主盧樞,另一人便是此次賑災的欽差裴泰。如今裴泰奉旨前來范陽賑災,押運的第一批糧食進入了范陽。只是這些時日以來,裴泰一直未有見到范陽節度使陳浩。最后一經詢問之下才知曉,原來陳浩前往北方尋藥去了。
此事讓裴泰氣惱之余也沒有辦法,雖然他身為欽差,但畢竟只是負責督辦賑濟一事。至于陳浩之事他也無權過問,不過待回京之時,他必定要參陳浩一個擅離職守的罪責。
“好了!二位都是久經世故之人,也應當知曉如今整個幽州,到處都是那陳浩的眼線,若是我等三人不在這荒僻之處相聚,恐怕我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落入他的耳中!”這時久未有說話的白衣男子開口說道。此人三十歲左右,面白無須神態沉穩。
裴泰聽罷此言不禁暗自一凜,但隨后就卻哈哈大笑起來:“芷先生真會夸夸其詞,那陳浩有些本事裴某不與否認,然你說他的眼線無處不在,哼哼!著實讓裴某難以相信!即便是皇家的星河內衛,也沒有你說的那般厲害!”
“星河內衛?呵呵!你們不知他的深淺罷了,他并不是爾等表面看的那般簡單,若非如此,盧氏的朝中勢力也不會土崩瓦解,你河南裴家也不會身遭流放!應對此人還是小心為上!”白衣人神色如常無悲無喜,但是說到陳浩之時,他的臉上卻是露出少有的凝重。
盧樞花白的胡須不由的微微顫抖起來,陳浩給盧氏一脈帶來多大的傷痛他是清楚的。過了一會待情緒平定之后,這才悠悠道:“可惜那張允伸未能守住范陽,讓賊子坐擁范陽九州掣肘盧家……”
“那個沒用的東西,當日給了他一個天大的機會,可惜他非但沒有把握反而瞬息之間失去了幽州城!”說道這里,白衣人雖然極為不悅,但是轉念之間有狡黠一笑道:“今日相邀二位前來,是要商議該如何對付陳浩……”
“哦?那需要我等如何做?”裴泰聞聽眉頭一挑,繼而眼中已有了興奮之色。
白衣人轉過身來沖二人一笑道:“計劃已經開始,就無需二位操心了,此事只需二位全力配合即可,須得這樣做……”
陳浩此次微服而來,雖是路過薊州,但也有暗自查訪的想法。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一雙筷子之中竟讓他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據薊州司馬孫燾所言,那盧棠應該就是此次賑災隱患的禍首,不過他卻不這么認為。
如今整個范陽都是他陳浩的管轄范圍,屠殺萬人俘虜更是震懾了各地駐軍,陳浩不相信一個小小的輕車都尉,竟敢私自貪污賑災糧款。那這其中有什么玄機嗎?那這盧棠的背后的依傍是盧氏?還是欽差裴泰本身就有問題?這些都是未知的結果,所以陳浩決定繼續微服調查此事。
陳浩知道,若是他表明身份之后此事便無從查起。明面上欽差裴泰在幽州掣肘著他,私下里盧氏勢力滲透范陽各處,若要在這雙股勢力的眼睛皮子底下尋找真相,可謂是難如登天終究無獲。
說起這薊州糧鋪的王百萬可不是等閑之輩,只是儲備糧食的糧倉就有九個之多。在如今大災之年居然倉倉充盈,除了東家財力雄厚之外,也足以見此人神通廣大。糧鋪若肯借一部分糧食出來,饑民熬過一個月還真不是難事。
陳浩與孫燾、公輸贊一行人來到王百萬的糧店,只見門口并排站著幾十個伙計,個個頂盔貫甲手執鋼刀,猶如官家侍衛一般駐守在糧鋪門口。這群兇神惡煞的伙計們,正不住地往外轟趕擠進來的百姓。
見到此番情形陳浩可謂頗為驚愕,心道這是鬧得哪一出?一旁的公輸贊是個急性子,見一名衣著簡樸的老漢神情黯淡的走出鋪子,此人公輸贊剛巧認識,正是城東的劉大爺,于是公輸贊便幾步走上前去詢問道:“劉大爺,這里發生了何事?”
劉大爺見來人是公輸贊,于是憂苦的搖了搖道:“哎,這日子當真沒法過了!”說著便從腋下取出米袋,在手中搖了搖苦澀道:“老朽一年的積蓄也只能買著半袋米!”
“怎么如此!?不是兩貫錢一斤米嗎?”公輸贊震驚了,要知道劉大爺在城東做著小生意,雖算不上富足但也是小有殷實。雖然如今米價飛漲已經飆升到了兩貫錢一斤米,但是也不至于讓劉大爺如此苦惱。
劉大爺一聽擺了擺手苦笑說:“二貫?那是昨日!今日已經漲到四貫銅錢一斤米!”
什么?陳浩在旁邊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這四貫銅錢也就是四兩銀子,如今米價飆升至此稱為天價也不為過。要知道一般小農家庭一年的花銷也不過這個數,現在一斤米糧幾乎耗去一年家資,這吃的還是米糧嗎?這明明吃的是錢,吃的是人身血肉……陳浩還算鎮定,但是公輸贊卻氣的說不出話來。孫燾安撫了公輸贊之后,便吩咐隨從前去進去通稟王百萬,就說司馬大人來訪。之后時間不長,糧鋪里的掌柜親自出門迎接,但是卻未見東家王百萬。陳浩心道這王百萬好大的架子,一州司馬來訪竟讓如此怠慢。于是將目光瞥了一眼孫燾,不過見孫燾并無多少抵觸,因此也就不再多想跟著眾人進入了鋪子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