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溫庭筠便開口問道:“侯爺似乎知曉溫某今日會來!”
溫庭筠之所以有此一問,因為從方才林夕齋的仆人的口中,他能聽得出陳浩是在等他。但是讓他倍感不解的是,陳浩是如何得知他今日會前來拜訪的呢。
陳浩見溫庭筠有此一問,卻只是微微一笑道:“若想知曉,那飛卿兄就須得回答陳某一個問題!”
“哦?侯爺但說無妨,只要溫某知曉之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溫庭筠一聽陳浩反過來要問他問題,這倒是讓溫庭筠既震驚又是感到十分疑惑。暗中思忖陳浩到底要問他什么問題,是什么問題能難倒這個定北侯的?
陳浩將目光落在溫庭筠的身上,繼而輕聲道:“飛卿是從何時認識陳某的?”
“額……”溫庭筠聞聽此言不禁一愣,心道這就是你要問的問題?不過愣神片刻之后,溫庭筠也就釋然了,于是苦笑道:“看來無論何種事情都瞞不過侯爺的雙目……,溫某第一次見到侯爺真容是在揚州的刺史府,當年侯爺嚴懲杜家之子杜湛,絲毫不將杜家的丹書鐵券放在眼里,著實是精彩絕倫讓溫某敬佩不已。當年溫某就在聽審的人群之中,因此在京城崇貞寺的觀壁石下,溫某就已經知悉了侯爺的身份……”
陳浩點了點頭沒有作聲,這果然與他猜想的沒有錯。當日在考場外已經二人第二次相見,而對于兩次相見陳浩身份的差異,溫庭筠卻是如此的鎮定似乎早在意料之中。這就讓陳浩心生疑竇,那唯一的結果就是溫庭筠早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一直沒有說明而已。
既然結了心中疑惑,陳浩的心也釋然了許多,于是便淡淡一笑道:“想要知曉飛卿兄何時來訪,其實這也并非難事。陳某回故里之后,便聽聞飛卿兄自擔任縣令便一直廢寢忘食,處理公案未曾有過停怠!而若是陳某沒有記錯的話,今日正是當今圣上的生辰,是為千秋節!文武官員均會休假一日!既然飛卿兄以為陳某與你有恩,那今日飛卿兄前來拜訪的可能性,不可謂不大!”
“哈哈哈!溫某實在是佩服!”溫庭筠爽朗一笑,隨后舉起酒杯與陳浩對飲。
這時一旁的魚幼薇,閃動著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卻自顧的揶揄嘀咕道:“林夕齋……林夕二字組合一起不就是個夢字嘛!好沒新意!哼!”
說是暗自嘀咕,但是這話兒卻是讓在場的兩人都聽得清楚。溫庭筠黑色的大臉上,擰眉不悅冷斥道:“住口!不知天高地厚!”
雖然溫庭筠也覺得這個書齋的名字很是平庸,當時他卻不似魚幼薇那般魯莽,他覺得陳浩將書齋命為此名,一定是有著深刻的含義,只是一時無法參透罷了。于是連忙喝止魚幼薇的同時,便拱手向陳浩致歉。
陳浩倒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因為這個名字的確是他臨時起意所取的,也并沒有什么深刻的含義。不過非要說著其中所蘊含的深意,那只能是對世事過往的懷念。
“客身輕似葉,夢醒即天涯!人生不過黃粱一夢,韶華白首轉瞬即逝,得到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這些你們是不會懂得……”說到這里,陳浩的神情為之一黯。
這里是他陳浩的起點,也是他陳長風重生之地,時至今日每當住進這個曾經讓他重生的地方,他就有種難以名狀的掙扎。千年一夢、一夢千年,陳浩認為這是場夢,是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他既希望這場夢能夠早日醒來,能夠讓他回到現實,見到養育他二十年的父母雙親。又但愿這場夢能夠永久的做下去,乃至最后成為一種現實。因為這里他有太多的遺憾,也已有了他多的牽掛……
這種矛盾的心理,一直在陳浩的內心苦苦掙扎,這種因矛盾而產生的苦惱,也讓陳浩承受著心理的煎熬。或許是他太過杞人憂天,但是這種事情,萬一有一天真的發生了,他又該如何讓作出抉擇?也正因為如此,陳浩才會在這個曾經的重生之地,建起了這個林夕齋以作留念,因為這里是夢的開始,也是他大唐人生旅途的開端。
溫庭筠與魚幼薇二人,雖不知陳浩話中的深意,但是見陳浩神色哀傷不能自抑,靜默不語眼中似有萬分掙扎與苦楚。魚幼薇芳心為之一顫,陳浩沉靜憂傷的神情,深深地觸痛了她的心。
她似乎能夠感受到對方心中難以言明的痛苦,她此刻才知道林夕齋這三個,并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于是緩緩蹲下身子,眼中卻有淚光閃動,用極為輕柔的聲音歉意道:“對不起……”
這一刻天色灰暗了下來,湖水泛起了點點波浪。寧靜的巨石上,三人誰也沒有說話,過了許久,陳浩放下酒杯面朝湖水,輕輕地低語道:“醉生夢死,能幾場;浮生如夢,夢如霜!”
說完之后便直接轉身向林夕齋而去,還未走幾步卻被溫庭筠喚住:“侯爺,今日實乃慧蘭魯莽無知,觸動了侯爺往事,溫某在此向你賠罪了!”
此刻魚幼薇怔怔的站在原地,此刻不知所措的她,不知該如何彌補自己的過失。低著頭雙手不住的扭著麻花,芊芊玉指先是由白變紅最后又變成了的煞白……
其實此事與魚幼薇并無關聯,陳浩也只是有感而發罷了。他雖然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心情欠佳的他也懶得予以解釋。于是沒有回頭,而是背對著溫庭筠道:“飛卿兄,答應我,做個好官!你可以蔑視權貴,但不可恃才傲物!陳某能幫你的只有這些,希望你將來的作為不會讓陳某后悔!”陳浩的身影漸漸遠去,溫庭筠卻是神色鄭重的沖著遠去的背影,行了一個拜師之禮!隨后一字一句的鄭重道:“溫飛卿絕不辜負侯爺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