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聞聽陳浩道出真相,頗為驚詫之余也未有辯駁,而是淡淡道:“方才武某尚且以為你當真是猜測而已,如今看來所有的一切,在你心中已然明朗!不錯,正如你所言,武某是讓夢琪暗中搜尋你剩下的六名耳目的下落,可是一直沒有結果,于是武某才來了一招借刀殺人、鳩占鵲巢之計!不過武某沒有想到女生外向,夢琪終究還是站到了你那一邊……”
陳浩知道武天所說的借刀殺人,正是借了當初范陽節度使張允伸的刀,而當年幽州城內那個白衣男子也正是武天。不過陳浩不知道的是,即便當夜紫鳶不入城行刺,武天也已經做好了部署致紫鳶于死地。
“你錯了!她并沒有背叛你!”
“哦?難道是她平日里露出了破綻不成?”這一刻倒是讓武天感到疑惑不解。他本以為陳浩之所以能夠洞悉,是因為妹妹岳夢琪背叛了他。如今聽陳浩的話中之意,似乎并不似他想的那樣簡單。
“破綻倒是沒有,只是她后來出現在薊州的時候,卻引起了本侯的懷疑。因為她趕到薊州的當天夜里,裴泰就死在了獄中。換成是你,難道不覺得有些蹊蹺嗎?”
武天聞聽此言雖然有些驚異,但是卻饒有興致的辯解道:“難道僅憑這份蹊蹺,你就懷疑同床共枕的妻子?這也未免牽強附會過于武斷了!據武某所知,當日可是有一個名為張三的獄頭負罪自首!承認與裴泰有仇怨在身……”
“不錯,張三當初的確認罪伏法,當日本侯也未有發現任何破綻,甚至認為是自己太過敏感了……”說道這里陳浩突然話鋒一轉,繼而冷哼道:“不過有一點卻是讓本侯認定,張三不過是個替罪羔羊!”
“哦?那武某可要洗耳恭聽了!”武天眉頭一挑,眼中卻是露出疑惑之色。
陳浩輕輕地放下茶盞,伸出自己的右手攤開在桌子上,繼而解說道:“讀書識字之人,右手的幾根手指都會有不同程度的老繭,因為那是要握住毛筆所致。即便常年少作文字書寫,但手指壓筆部位的皮肉都會與之不同。當日本侯要求張三道出裴泰在牢中所書姓名,張三卻口稱自己不識字。然而本侯最后在檢測他的右手時,卻發現手指側面皮肉有些許僵硬……”
話到此處,陳浩卻譏諷冷言道:“能夠在手指側面生出老繭的,武門主,你說是因何所致!?”
武天無語的搖了搖頭,此刻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沒有想到陳浩連這些細枝末節,都能夠推敲入微處。
見武天面帶一絲苦笑,陳浩卻也是陰寒一哼:“張三這個替罪羔羊可謂是盡善盡美,既有了合理的殺人動機,又加上職務之便有了行兇的合理條件,從表面看來是無懈可擊。試想如此完美的替罪羔羊,又是為誰做著掩護呢?這讓本侯想起了夢琪慣用袖劍。當年能夠位列太極門長老之職,武藝之高自然不必多提。在薊州城內,能夠在本侯眼皮下面如此輕易殺人者,想來也不多見吧!”
武天沉默不語,眼中卻是露出無奈之色。其實陳浩所說的沒有錯,當日眼見裴泰未能將陳浩問罪,他就知道此事不能多做耽擱,否則即便裴泰不是核心人物,但對于他們也是一個威脅。于是他就想著派人暗中殺了裴泰以絕后患,于是最后他卻想到了岳夢琪。
說來也是巧合,岳夢琪當日也是要前往薊州,向陳浩告知賑糧一事。于是他便將刺殺裴泰的事情交予了岳夢琪。張三雖然有條件接近裴泰予以殺之,但是他卻并不放心唯恐做得不甚干凈。不曾想弄巧成拙竟讓陳浩看出了破綻,于是他也只能讓張三出面頂罪,其目的就是想盡快了結案件讓陳浩不再深究下去。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陳浩在裴泰之死這件事上已經看出了端倪。
“方才在御書房的時候,你曾詢問過我,是從何時開始心生懷疑的。本侯現在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就是在薊州!”
陳浩說著,用右手食指在茶盞中蘸上茶水,隨后在桌案上邊寫邊道:“當日牢房里有裴泰留下的血字,只不過模糊不清難以辨然,但是本侯卻看到三個字,“尸”“芷戈”……”
這時隨著陳浩的講述,桌案上便顯現了這三個字,不過陳浩似乎意猶未盡,于是又蘸了一些茶水,繼而道:“‘尸’字應該是模糊之前的‘盧’字,這一點倒是不難猜出。可是這‘芷戈’又是何意?可是困擾了本侯很長時間。曾經以為是某個字的一部分,但是最后被本侯否決了,直到本侯爺想起一個成語!”
說著便在兩個字的后方寫下了兩個字:為武!止戈為武!武說明什么?這讓陳浩想到了姓氏。盧家跟姓武的關系,讓陳浩想到了太極門,想到了曾經的盧黨,更想到了太極門的門主武天!
“之后你利用嚴蒙陷害與我,但是可惜的是你沒有成功。之后你又心生一計,讓嚴蒙誘騙穆魯詩雅進宮,并且利用李瀧對本侯的妒恨之心,聯合皇后演繹了圣上輕薄詩雅的那一幕。你這一步棋,既讓本侯與圣上有了隔閡,又混淆視聽讓本侯誤以為幕后黑手是李瀧……武兄,你可真對得起本侯!”說到這里陳浩雖然面目如常,但是語氣已然陰冷起來。
既然事情已經沒有隱秘可言,武天也就直言道:“不錯!當初武某讓嚴蒙入駐公主府,為的就是在你心生懷疑的那一刻,將視線轉移到李瀧的身上!不過武某還有另外一層用意,那就是若嚴蒙能夠得到公主李瀧的寵幸,那令狐家族的勢力武某也會滲透進去……”
言道這里,武天苦澀的飲了一杯茶,隨后無奈道:“可惜那李瀧始終未有將你忘懷,嚴蒙幾番施為都無功而返……”
“或許你很疑惑武某為何如此對你,其實很簡單!因為你的存在讓武某感到莫大的威脅,所以你必須活在我的掌控之中。為了讓你的威望達到頂點,武某當年助你安然回京勘破三國所出之題。為了讓你的名譽達至頂點,覺遠大師因你入定、你所著《封神榜》一些事情,都是我在背后替你作著宣傳……”
聽著武天講述了,陳浩并沒有予以打斷,最后才開口道:“看來裴泰落于我手,也是你行使捧殺手段的其中一環!”
此刻陳浩的心中已經十分的清楚,這是武天施用的捧殺手段,其目的無外乎是讓李渼開始顧忌他的危險,甚至可能為了皇權不受威脅而痛下殺手。
“不錯,我早已料到裴泰可能不是你的對手,因此做了兩手準備。若是裴泰能夠將你誣陷成功,那便省去了我的不少麻煩。而且還可以逼你動用永泰商號的財力,如此一來你的這諾大的產業便會曝光。倘若不能,也不會影響大局,當是再給你一個博得范陽百姓愛戴的機會!”
陳浩靜靜地聽著,心中卻是一陣惡寒,心道好一個完美無缺的陰謀。當日只要自己動用了永泰商號的財力,那他就永遠說不清楚這諾大的產業源于那里。難道說是在巡視淮南道的時候得到的寶藏?如此一來更是罪責難逃,不但身犯欺君之罪還兼有貪污之罪。
也正如武天所言,自己因為懲治了裴泰這個貪官,而且在治理旱情上卓有成效,因此得到了范陽九州百姓的愛戴。但也正因為這種名聲陡升的情形,才會讓遠在京城的李渼心生擔憂。河朔三鎮本就脫離治理很久,陳浩帶著大勝之勢又深得百姓愛戴,這種隱隱的功高震主又如何不讓李渼忌憚。
不過武天說完這些這些之后,卻是喪氣的微微一嘆:“可惜武某低估了李渼那小子與你的友誼之情,即便你的名望已經到了讓人忌憚的地步,他依舊沒有將你如何!”
陳浩聞聽此言,卻是冷冷一瞥:“所以你就用了離間之計,讓穆魯詩雅成了犧牲品?”
“不錯!正如你之前所說,這步棋一則是讓你與李渼那小子從此關系決裂,二則也是讓你認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李瀧,因為她對你的妒恨是人盡皆知。當我在長生殿門口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
不過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敢手持震天雷威脅整個皇城,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你竟然當著李渼的面毒打了王皇后。這份膽氣與疏狂讓武某實為佩服,不過我也知道這一次你與李渼的關系,是徹底決裂了!”陳浩沉吟良久,隨后卻是微微一嘆道:“你如此大費周章煞費苦心,為何不直截了當將本侯暗殺之,如此豈不是來得簡單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