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眾位將官對陳浩當日未有射殺敵軍主帥,心中均是有些疑惑不解。因為當日眾人都看得出,陳浩身邊的天罡與地煞二人箭法如神,既然能夠輕易射殺敵軍先鋒麻光高,自然也能要了段宗榜的性命。然而讓眾人失望的是,他們的大帥并沒有這么做,為此眾人均感到十分的可惜。
對于眾人的不解,陳浩只能搖頭苦澀一笑。他又何嘗不知當日是射殺段宗榜的大好時機,但是射殺了段宗榜又能怎么樣?雖然死了一個段宗榜對于南詔來說是一大損失,也會讓這只大軍的戰斗力大大降低。但是那又如何?城外的十五萬南詔精銳大軍仍舊未有損其元氣。
此戰若是不能將南詔的精銳大軍盡數消滅,對于日后的朝廷邊境依舊是一個隱患。所以段宗榜不能死,至少這個時候不能死,否則酋龍可能因為段宗榜的死,而下令退兵也未嘗可知。若是真如他所說退兵的話,那他一切的計劃都將白費了。
轉眼間陳浩在梁州城固守已經有八日,雖然城中軍民對陳浩兵不血刃換得梁州安寧,心中也是傾佩不已。但是這畢竟是無法解決根本,誰都知道城外的南詔大軍不會善罷甘休。于是這幾日城中軍民的心頭,依舊籠罩著一絲陰霾。
荷塘旁的涼亭下,陳浩坐在亭階下出神的看著池塘。池塘里長滿了綠綠的荷葉,一片片挨挨擠擠像似碧綠圓盤。一根根墨綠的荷梗上,扇似萼片的襯托白里帶粉的荷花。荷花千姿百態各不相同,微風乍起,荷池的表面泛起層層的漣漪,花與葉輕輕的搖曳,像似美人翩翩起舞,引來幾只蜻蜓在荷池上空飛舞翩躚。靜心獨賞,可謂是一幅高雅素潔的風景畫……
這時石雄父子二人從遠處走了過來,見陳浩出神的觀賞荷花,二人不敢打擾便站在不遠處靜候。這時陳浩轉過頭來看向二人:“二位將軍,可是城外敵軍有所異動?”
見陳浩主動問及,石雄率先開口躬身道:“這幾日城外倒是安寧不少,敵人也未見有異動!只是……”
“怎么,石老將軍有何難言之隱,不妨直言!”陳浩見石雄欲言又止吞吐不明,卻是搖了搖頭笑道。
“大帥,請恕末將直言,現今城外敵軍雖未有異動,然時日一長必定會再次來攻。大帥所施空城計雖短暫退敵,但卻不是長久之計。距離大帥所說十五日之期仍有七日,這七日里敵軍不會按兵不動,屆時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石雄說到這里臉上露出凝重之色,陳浩的空城計只能唬得住一時,若是這幾日里敵軍全力攻城,僅憑梁州一萬多人是難以支撐七日的。
然而陳浩沒有回應,卻是執起來一壇烈酒自顧的灌了一口,或許是灌得太猛,以至于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隨后看了池塘里跳躍冒泡的魚兒,隨即輕笑道:“這天氣真是悶熱,許久未有吃魚了,石老將軍不如陪著本帥垂釣一番,待傍晚豐收之際,本帥親自下廚調制一席全魚宴……”
石雄這幾日算是徹底領教了陳浩稀奇想法,這正商討如何迎敵,這大帥竟然想到了吃魚。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想法,恐怕也只有眼前的陳浩能夠想得出。不過石雄也不敢拿陳浩的話不當回事,因為此前的軍令看似毫無根由,但是最后卻成功的退了敵軍,因此石雄雖然心急但也不好多問。
不過此刻石雄何來心思陪著陳浩垂釣,見陳浩不愿在此事上言語太多,于是便歉意道:“末將須得巡城安防,不如讓犬子陪同大帥垂釣……”
“嗯!也好,石老將軍去忙吧!不過石老將軍可將心放于肚中,敵軍這幾日不會攻城,未來幾日也不會攻城……”說完便不再理會石雄,從一旁拿起魚竿在池塘邊釣起魚來。
石雄聽了陳浩最后一句安慰之語,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若是此話放在八日之前,石雄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但是這幾日石雄見識到了陳浩運籌帷幄,對于陳浩的話便開始深信不疑。
吃了定心丸的石雄施了一禮便轉身離去,而石忠卻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些什么。陳浩側過臉來見石忠一副進退為難的模樣,于是輕笑道:“怎么,不會釣魚?”
“額!不瞞大帥,末將只會吃魚可不會釣魚……”石忠躬身一禮,面帶尷尬之色垂首道。
陳浩一聽這話頓時樂了,隨即卻是暗自一笑,心道這石忠倒是實誠,于是自顧問道:“少將軍有何志向,不妨與本帥說道說道!”
石忠聞聽陳浩此言,隨即鄭重道:“實不相瞞,末將乃是一介武夫,其一生所愿便是能夠成為一代名將,為朝廷守土保疆安定天下……”話到這里,石忠神情有些悲憤道:“末將每每想起南蠻鐵騎在我大唐的土地上肆意屠戮,末將便終日不得安眠!”
此話情真意切,讓陳浩也為之感觸,但隨后側過臉來看了石忠一眼,繼而鄭重的說:“若要成為一代名將固國守疆,就得學會垂釣!”
額……
石忠一聽這話可就犯糊涂了,心道這垂釣與成為名將有何關聯?這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是出于對陳浩的尊重,石忠冰沒有將這些話道出,而是委婉問道:“請恕末將愚鈍,這兩則有何關聯?”
陳浩只是淡淡一笑:“垂釣中的學問與行軍打仗根本無異。有的人在拋開誘餌后便靜靜等候,悠然自得沉心靜氣;有的人在拋下魚鉤之后,時不時的便提一提魚竿,神情甚是焦急;也有的人在猶豫魚餌該往哪兒拋,以至于魚鉤遲遲沒有落水……”
石忠靜靜的聽著,他雖然不會釣魚,但是卻看過一些人垂釣,對于陳浩所說的幾種現象,他也是親眼見過。況且他曾經也嘗試過垂釣,對于陳浩所言也更是深有體會。
這時突然魚泡動了一下,陳浩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隨即一提魚竿,一條魚兒便便被拉出了水面。石忠識趣的幾步上前,將魚兒取下放入一旁的魚簍里。
待換上魚餌之后,陳浩又將魚餌拋入了池塘之中,隨后才接著道:“其實這垂釣與行軍打仗很是相似,也正是人性的一個縮影。有的人一直很悠然,因為他目標確定,大局也已然在心中,行動堅定而果斷,面對什么都是那么寵辱不驚;
有的人為了一點蠅營狗茍而沾沾自喜,急功近利帶來的便是浮躁與盲目;還有的人對于大局不甚明了,目標不定,因而在彷徨著,機遇與戰機便在猶豫之間滑過……”陳浩話應剛落,隨手一提一只魚餌又被拉出了水面。
石忠聽了陳浩的話,站在原地佇立良久,從陳浩的話中他領會到了很多東西。最后鄭重的深施一禮,欽佩之至道:“末將受教了!”
“嗯!大唐的江山還需要你們年輕人去守衛,過來陪本帥垂釣!”陳浩對于石忠的虛心態度很是滿意,之所以如此提點石忠,是不想如此的好苗子浪費了。
陳浩以長者的口吻命令石忠,但石忠并未有絲毫反感,雖然他知道陳浩的年紀比自己還小幾歲,但是他依舊尊敬的來到陳浩身旁釣起了魚。因為石忠發現,跟在陳浩身邊久了,就自然而然的讓自己折服。
“切記!垂釣需要耐心!若要讓魚兒成為我們的腹中餐,那就要懂得忍受寂寞,切勿心浮氣躁!不是魚兒不上鉤,而是我們耐心還不夠!”
石忠重重的點了點了頭,之后便猶如泥塑一般持著魚竿等待魚兒。陳浩看著石忠如此認真,心中多了幾分欣慰。如今朝廷兵少將寡,他不想石忠這樣將才埋沒。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不覺便到了傍晚時分。這個下午陳浩與石忠二人的收獲頗豐,兩個魚簍里已經裝滿了魚兒。石忠再提起最后一桿后,看著竹籠里的魚兒臉上露出了笑意。當年他小的時候見大人們釣魚甚是有趣,也跟著垂釣過幾次,但是最終均是因為心浮氣躁而未有釣到一條魚。
石忠拎著魚簍向廚房而去,陳浩卻是坐在池塘邊看著晚霞夕照,映日荷花,不禁輕聲吟道:“十里烽煙起,池水平靜沙。數聲啼鳥怨年華,卻是凄涼哀鴻在天涯;白露收殘月,清風散曉霞。綠楊農舍問荷花:記得那年沽酒那人家?……”
夜晚之時陳浩果真沒有食言,親自下廚做了一席全魚宴。梁州眾將士何曾吃過如此美味,于是個個狼吞虎咽風卷殘云一般吃的是一干二凈。陳浩的這一席全魚宴,讓梁州的眾將士對陳浩的認識又更深了一層。自古文武都是不融洽的,因此在軍旅之中的將官對于文人很是不屑。而陳浩雖是文人,但是行為舉止卻不是文人那般迂腐,即便是文人不屑進入的廚房,陳浩都親自下廚烹調堪比御廚的美食來,這便使得陳浩與眾將士的關系越來越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