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站在船艦之上凌風而立,靜靜的聆聽著江上威風。這時一只黑鴿與一只白鴿,分別落在了陳浩的左右肩頭。陳浩左右看了一眼,卻是笑而自語:“你們兩個倒是來得倒是及時!”
說著便率先從白色信鴿腿上,取下一支信捻隨即打開。陳浩看了良久,臉色卻是變幻不定,最后才自語道:“原來如此……”
隨后又打開黑鴿攜帶的信捻,待看完之后陳浩卻露出了一絲苦澀,隨即微微一嘆:“你要騙我到何時……”緊緊地攥住方寸大小的紙條,修長的右手有了些許的顫抖,過了許久當陳浩揚起手中紙條時,已經變成碎屑飄散在風中。
抬眼望了望夜空月明,陳浩轉過身來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眾將士,驟起高聲:“眾軍將聽令!”
眾軍將齊聲大喝:“在!”
陳浩振臂喝道:“此番進軍安南,乃是我天朝揚威之際,諸位軍將當浴血爭先,身先士卒以一當十,以一當百!拿下交趾、進軍南詔!”
“赳赳大唐,共赴國難!不滅南詔,誓不歸還!”
眾軍將振臂高吼,聲震船艙,在平靜的江面上,激起了層層漣漪。
夜色微涼卻透出凝重的氣息,驟起烽火無數照徹天水。極目遠望,只見夜色如血天水暗紅。暗紅夜色下,甚至連那直抵蒼穹的一柱柱狼煙,都盡染血色;猶覺天水一線兵災四伏。一片血光中,三路兵馬各舉烽火為號,按照之前的計劃部署向交趾進軍。
待兩路兵馬一律輕裝,悄然借著夜色遠去之后,陳浩則統率水軍艦隊揮師北上。千軻百艦皆揚帆蕩槳,諾大的艦隊綿延長達數百里,浩蕩而行水聲蕩漾恍若猛龍過江。
陳浩在兵分三路向交趾悄然進發,而此刻交趾城的帥府內,卻開著不同尋常的軍事會議。內燈火通明,兩側持狼牙棒、五尺長戟的蠻卒肅然分立兩旁。飛蛾在紗燈上不停的飛旋著,未有因為廳中眾將士的聚集而飛走。
“據軍探來報,唐軍已經有所行動,至于具體唐軍部署還不甚明確,不過唐軍戰船已經順風而來,想必不日便會登陸直逼我交趾而來!不知諸位有何良策不妨說說!”段酋遷冷眼掃了一圈,眼光所及之處,幾個牙將都是如披北風,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大帥無需憂慮,僅支馬城、諒州一線關隘已布下重兵把守,況且諒州一帶恰是群山林立地勢險要,諒那唐軍即便是長了翅膀也難以攻占!”楊緝思拱了拱手,十分篤信的說道。
楊緝思的話使得廳中眾將也是不住的的點頭,覺得憑借群山天險唐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攻入交趾的。即便能夠攻破諒州那又如何,他們手中有二十萬大軍,與征調的十萬安南軍,共三十萬大軍還會怕了唐軍不成。
見段酋遷略作沉思沒有言語,楊緝思便直言請戰道:“元帥,末將愿意領兵前往諒州,將唐軍殺他個片甲不留!”
“是啊,元帥!唐軍不過十萬而已,我軍共三十萬甲士何懼羸弱唐軍!”
“請元帥下令,我等愿率兵迎敵,讓唐軍有來無回!”
對于眾將的請戰之言,段酋遷并未有予以回答,而是命人上茶,待茶水由侍衛奉上之后,段酋遷甚是愜意的專心品茗,放于鼻息之下聞了又聞,喃喃自語:“好茶好茶,當真是安南名品,只是不知比蜀茶又是如何……”
楊緝思看著似若享受的段酋遷,心中覺得很是不解,暗道大帥何曾變得如唐廷懦弱文人一般。鐵血男兒應當與刀鋒烈酒為伴,學那唐廷文人羸弱之惡習又有何用。
南詔曾于宣宗之時,與大唐大舉通商。蜀中各式商品均隨商埠而大舉輸入,只是這茶道卻是不能被南詔所理解。茶水苦澀清淡又不能大口暢飲,當真無趣之極,故而未曾引入。雖然后來得以推廣,但是仍舊未能得以普及。
段酋遷今日很是一反常態,讓廳內的眾將士很是不解。然而大帥做事自然由不得他們言語,于是眾將士紛紛靜坐在一旁靜靜等候。
“呵呵!段元帥,王某今日來晚了,還望段元帥多多海涵才是!”就在廳中沉悶不語之際,從廳外傳來一陣笑聲。
段酋遷聞聽話音卻是面帶喜色起身相迎,而這時隨著聲音從廳外走進一名年輕男子,此人笑容可掬十分和善,剛一進入議事廳便向段酋遷拱手道:“王賀見過元帥!”
“呵呵!王將軍不必多禮,快快請坐!”段酋遷甚是客氣的招呼王賀坐下,態度絲毫沒有方才的冷厲反而多了一絲恭謙。
王賀也不客氣,隨即便坐在了一旁,見帥案上擺放著香茶,王賀于是打趣道:“怎么,段元帥也深好此道?”
“王將軍見笑了,今日得知王將軍前來,故此才擺上茶具以待將軍!”
“哦?那王某當真是受寵若驚!”王賀自顧的輕輕一笑,隨即端起茶盞細細品味,隨即便點了點頭道:“嗯!此茶可為上品!”
段酋遷也倒了一杯茶,輕笑道:“本帥知曉王將軍乃是中原人,若非安南名茶又豈能入得了將軍之口?”
眼前的這一幕讓廳內的眾位將軍目瞪口呆,心道這王將軍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讓堂堂的三軍元帥如此恭維。眾將士相互而視,都從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與不解,但是一旁的楊緝思的臉上卻是極為陰郁。甚至再看向王賀之時,雙眸之中透露著鄙夷與不屑。
王賀與段酋遷二人寒暄之后,段酋遷這才臉色一正,繼而沉聲詢問道:“王將軍,不知今日前來有何鈞令?”從昨日他便收到消息,得知今日王賀會來交趾城商討對敵之策,至于其他的段酋遷卻是一概不知。
“王某奉王后與國師之命而來,希望段元帥按此計行事!”王賀說著放下茶盞,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交予段酋遷。
段酋遷十分鄭重的接過信箋,打開通覽一遍之后卻是驚愕道:“王將軍,這……”
王賀卻輕笑道:“段元帥難道不知,唐軍已經兵分三路向交趾而來?”
“這個……本帥慚愧!”段酋遷看著信箋之中,已經詳述了唐軍的三路兵馬的路線,心中著實很是驚詫,因為他的幾路探子也沒有探明唐軍的主要動向。
“段帥不必介懷,段帥只需安計行事即可!”
“本帥有一事不明,既然已經得知唐軍三路大軍動向,我軍只要在唐軍的必經之路設伏截殺,豈不是直截了當全殲唐軍?”
“那段元帥覺得,我軍真的能全殲敵軍嗎?你可別忘了這支唐軍不是曾經的唐軍,而是殲滅我南詔十五萬精銳的唐軍。你對唐軍統帥可能還不夠了解,今日王某不妨直言告訴段元帥……”
王賀說到唐軍統帥陳浩,神色不由得有些動容,一改之前的從容道:“即便只給他一城百姓,他也有能力帶著這一城百姓,滅了段元帥自負的三十萬大軍!”
整個議事廳被王賀的一席話攪得是不滿之聲四起,紛紛覺得王賀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段酋遷雙眉緊鎖看著亂糟糟的議事廳,隨后冷喝一聲:“都給本帥住口!成何體統!?”
段酋遷一聲斷喝之下,議事廳內頓時鴉雀無聲,眾將紛紛微諾不語。王賀也看出了段酋遷的不悅之色,于是便話鋒一轉道:“再者而言,段帥應當知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道理,我軍的目的是要攻占唐廷!若是在這里損耗太大豈不是影響以后的計劃?段元帥你也知道,你麾下的幾十萬大軍,已經是我南詔的傾國之力!我軍耗得起嗎!”
“王將軍所言極是,既然國師早有安排,那本帥遵命便是!”
段酋遷雖然一直未有輕視過唐軍主帥陳浩,但是未有將陳浩看成無人能敵,因此他對于王賀的話多少有些排斥。不過王賀之后的話卻是讓他深以為然,如今他麾下雖有三十萬大軍,但其中十萬卻是安南的降兵。
自從段宗榜的十五萬大軍葬身于大唐之后,他麾下的二十萬大軍,已經是南詔的傾國之兵了!正如王賀所言,南詔已經到了消耗不起的地步……
“嗯!那好,既然如此王某任務完成,須得回去復命,告辭!”王賀起身向段酋遷拱了拱手,隨即便轉身離開了議事廳。
待王賀離開之后,段酋遷便遣散眾將士,獨留楊緝思仍在廳中,楊緝思有些忿忿不平自語道:“一個小小的鎮殿將軍,竟然如此囂張無禮!”
“誒,賢弟不得胡言亂語,當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段酋遷見楊緝思口無遮攔,于是急忙勸阻道。
楊緝思卻毫不在意道:“難道說錯了嗎?那王賀先是跟隨蒙嵯巔,不過是個偏將校尉。之后蒙嵯巔與二王子被世子除掉,這王賀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堂而皇之成了世子的人。如今世子殉國于唐地,這王賀便又成了王后身邊的紅人,從一個小小的校尉成了今日的鎮殿大將軍。他有什么戰功?不過是個隨風倒的三姓家奴罷了!”“好了,賢弟你要明白,你與我都是軍人!應對當前戰事才是你我的本份!”段酋遷擺了擺手顯得有些疲倦,他只想打好這場仗,至于其余諸事他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