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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銘這兩天始終覺得是在夢中一般,即使此時坐在裘兆財的車上,行駛在前往夢梁鎮的路途中,仍有點難以置信的感覺。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這么快會成為一鎮之長,在那天開常委會之前,李志浩可一點口風都沒有露。直到人大表決通過了之后,才把他叫去過叮囑了兩句。
朱一銘清楚地記得,那天李志浩和他一起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李志浩語重心長地說:“小朱啊,去了夢梁各方面都要多注意,這對你來說既是一次機會,同樣也是一次巨大的考驗。到那以后估計阻力不會少,要多注意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有什么事多向裴書記請教。當然,也不要一味退讓,該強硬的時候也不要手軟。”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朱一銘明顯地能感覺到李志浩臉上的殺氣,顯然李賀天出事以后,他對夢梁鎮的一班人很是不滿,讓自己下去就是一個明顯的信號。他的話里還透露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就是裴濟是自己在夢梁可以依靠的助力,這樣朱一銘就放心了,如果一、二把手還擺不平那些那些牛.鬼.蛇.神,那還談什么實現抱負,造福一方,不會早點回家賣花木去了。
朱一銘在離開李志浩的辦公室之前,深深地給對方鞠了一躬,沒有做作,更沒有絲毫的虛偽,而是真心實意地感激對方對自己的知遇之恩。要不是李志浩也許自己還在縣委辦坐冷板凳,甚至連冷板凳都沒得坐了。
“好好干,有事直接打我那部手機。”李志浩滿懷期待地說。朱一銘聽后心中一喜,看來老板對自己的支持真是不遺余力,李志浩另一部手機的號碼,全恒陽知道的不會超過五個人。朱一銘用力地點點頭,心里感動不已,暗想自己要是干不出個名堂來,還真對不起老板如此大力地支持。
“小朱,來抽支煙!”裘兆財邊說邊遞過來一支大中華。
“謝謝裘叔!”朱一銘接過煙,連忙說道,隨即為裘兆財點上火。因為肖銘華的關系,私下場合,朱一銘都稱裘兆財、肖云飛為叔叔。
“這次下去有什么想法?你老板對你的支持可是不遺余力啊,有哪個鎮長上任,縣委辦主任來送行的?”裘兆財向后努了努嘴。
朱一銘笑了笑,往后一看,柴慶奎的車跟得還真緊。今天早晨臨上車之前,朱一銘接到了柴慶奎的電話,說他也一起去夢梁。朱一銘當時就是一陣感動,雖說柴慶奎如此熱情的原因,大半是沖著李志浩的面子,但畢竟也是在幫朱一銘撐臉面。柴慶奎其實還有個目的,這次自己的侄子柴凱飛能順利成為李志浩的新秘書,也和朱一銘的舉薦不無關系,所以也算是投桃報李吧。昨天晚上侄子還打電話給他,說朱一銘把做李志浩的工作規律和生活習慣,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這就更讓柴慶奎堅定了送朱一銘去夢梁的決心。
“叔,我這心里還真沒有什么底,不知您有沒有什么建議?”朱一銘借機想裘兆財請教,作為一個資深的組織部長,他對夢梁鎮地情況應該會有自己的一番獨到見解。
裘兆財吸了一口煙,鄭重地說:“你下去以后,一定要多注意袁長泰和邵大慶,這兩個人以前就是李賀天的左膀右臂,尤其是袁長泰,這次你幾乎是硬生生的從他屁股底下搶走了鎮長的位置,他豈能善罷甘休?”
朱一銘聽后,眉頭鎖得更緊了,看來正如李志浩所說的,去夢梁做鎮長既是自己的機會,更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但不管如何自己一定要趟出一條路來,這樣才能對得起支持自己的這些人,也給自己一個實現的人生目標機會,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裘兆財見朱一銘陷入了沉思,也就沒有再打擾,把目光投射到了窗外。強烈的陽光把柏油路面照得都融化了,形成了一道道或深或淺的車轍,行路難,難于上青天。世間最苦的一條道是盲道,世間最難的一條道就要算官道了,一個個看上去風光無限,實則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被淘汰出局,甚至如李賀天一般人間蒸發,卻還又爭先恐后、趨之若鶩。人的本質也許就是這樣一種充滿矛盾,卻又不忍割舍的高級動物。
不知不覺間,朱一銘的思緒又回到了昨天晚上,縣委辦的全體成員為朱一銘和林之泉踐行。朱一銘也是在去之前才知道林之泉也要離開縣委辦了,他倒不是下鄉,而是高升,不光離開恒陽,還離開了泯州,去徐城下面的一個區的鄉鎮,據說也是去做鎮長或是書記。按說副科級的干部要跨市調到是非常困難,朱一銘聽李倩說,好像林之泉的老丈人是省里的某個大佬,而徐城市的市長則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林之泉調去徐城,就是他老丈人一手安排的,看來他對自己的這個準女婿還是挺上心的,還未結婚,就已經為他鋪路了。
縣委辦聚會一般都安排在紅梅酒家,這次也不例外。由于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三桌人聚在一起,倒也其樂融融。柴慶奎難得從始至終參加飯局,他沒有去竄場子,陳強知道完全是因為朱一銘特殊的身份。開始大家還比較斯文,三杯酒下肚,就大聲吵吵起來,柴慶奎難得與民同樂,自然也就聽之任之。大家一看老大沒意見,于是愈加放肆起來,朱一銘和林之泉自然成了大家主攻的目標。朱一銘發覺酒已經差不多的時候,連忙起身去給柴慶奎和陳強敬酒,兩人不僅僅是自己領導,某種程度上來說,更是自己的恩人。陳強甚至對自己如自家的兄弟一般,這是最讓朱一銘感動的。柴慶奎當天晚上只干了一杯酒,就是朱一銘敬他的這杯,林之泉來敬的時候,他只喝了半杯。這讓林之泉隱隱覺得有點不快,不過他也懶得計較了,反正恒陽的一切對自己來說,已經成為過去時了。
當柴慶奎覺得已經差不多的時候,就讓大家停了,畢竟是縣委辦的聚餐,要是一個個喝得七倒八歪的,算怎么回事呢,如果再出個什么事,不是更貽笑大方。朱一銘的最后一杯酒是敬林之泉的,兩人間之前雖有過不快,不過那都已經成為過眼云煙,現在更是天各一方,以后也就再無關聯了,所以兩人這杯酒,真有一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酒雖喝下去了,以前的過節真的能一筆勾銷嗎,只怕未必,山水有相逢,在以后的日子里,兩人還會上演一番龍爭虎斗,只不過此時的他們都渾然未決。佛家有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而有些人則注定會成為對手的,直到有一方倒下,再也沒有爭斗下去的本錢為止。
幸虧柴慶奎及時叫停,朱一銘才沒有被放倒,但也七不離八了,腳下走路都有點打飄,陳新民見狀連忙上來攙助了他,并把他送回到了宿舍。等陳新民走后,朱一銘沖了個澡,人也清醒了許多,今天他其實并沒有過量,不過是大家一窩蜂地上來敬酒喝得有點猛了,再加上是餓肚子戰斗的,所以才如此不堪。休息了一會以后,覺得恢復得差不多了,一看時間已經超過九點半了,朱一銘連忙打電話給歐陽曉蕾,兩人約好晚上去紅光小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