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細細,吹皺半池春水。
芳草池塘下,綠蔭庭院中,嫣紅花叢里,星星點點的光華升起,氤氳成霞,五色斑斕。
景幼南羽衣高冠,盤膝坐在云床上,頭頂之上,云氣翻卷如潮,托起玄器五岳真形圖,重重疊疊的山岳顯出形體,氣息深厚。
三五個呼吸后,又一張圖卷飛起,只是看上去這個圖卷殘破的厲害,上面有顯眼的大洞,寶光暗淡。
五岳真形圖當空一搖,就卷起這張破損的畫卷,剎那之間,無數的符文爆發出來,如蠶繭般形成一個大大的光球,耀眼奪目。
不知道多了多久,庭中突然一暗,然后陣陣玄音響起,五岳真形圖在半空中鋪散開來,厚重如山的氣息充斥全場,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很明顯,比起以前,玄器五岳真形圖有了明顯的變化,威能又恢復了三分
景幼南用手一招,五岳真形圖化為巴掌大小,重新落入云氣中,溫養起來,他嘴角帶笑,喃喃自語道,“真是不錯。”
在玄元古洞時,他憑借鐘如海長老賜予的符篥,一舉擊殺了金丹宗師血煞王,剛剛的那張殘缺的圖卷陣圖就是戰利品之一。
五岳真形圖這件玄器,好像包羅萬象一樣,它雖然受損嚴重,但隨著不斷吞噬吸收陣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能在快要來臨的第三輪大比之前再次恢復一些,讓景幼南心里非常高興,這可是他身上最強的底牌,越是強大,他信心越足。
又重新祭練了一番,了解新恢復的陣法后,景幼南站起身來,大袖一揮,上了中天,整個人化為一道赤光,向東南飛去。
時間不大,景幼南停了云頭,落到山腳。
抬頭眺望,只見方嶺云回,奇峰霞舉,翠柏蔭峰,清泉灌頂,飛禽與靈獸嬉戲,落云與孤鶩齊飛。
還沒等打量完,就聽一聲清亮亮的鶴鳴聲響起,一名頭梳羊角小辮,身穿大紅兜兜的騎鶴童子飛來,奶聲奶氣地道,“貴客上門,請隨我來。”
“童子頭前帶路吧。”
景幼南一甩衣袖,平地起了一朵青蓮,穩穩托起他的身子,飛到童子跟前
“咯咯,貴客要跟緊嘍,”
騎鶴童子看上去很活潑好動,清脆的笑聲傳的很遠。
景幼南笑而不語,穩穩跟在身后。
大約飛行了兩刻蚰,騎鶴童子在半空中輕輕一折,落在山頂一座大殿玉階
他系好仙鶴,蹦蹦跳跳前往殿中稟告。
景幼南站在殿前,只見祥煙氤氳,瑞氣呈祥,碧瓦雕檐,金釘朱戶,上懸一匾:“金玉瓊樓”。
匾額下,仙果顆顆恍若金丹,綠柳條條渾如玉線,恍如天宮,不似人間。
正在賞玩景色之際,宮殿中傳出細細的弦樂之上,殿門大開,君無悔白衣勝雪,緩步走出,立在臺階上,道,“景師弟,”
景幼南緊走兩步,打了個稽首道,“冒昧前來拜訪師兄,打擾了。”
“不必客氣,里面請。”
君無悔不茍言笑,惜字如金,聲音于巴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歡迎呢
不過景幼南毫不在乎,他們在天馬嶺曾經短暫接觸過,他知道君無悔就這個性子,寡言語,不喜應酬。
進了大殿,景幼南發現殿中還有一名妙齡少女,扎著清爽的馬尾,身穿黑白簡單武士服,腳上蹬了雙鹿皮靴子,腰懸長劍,有一股英武之氣。
少女也不怕生,烏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景幼南,率先開口道,“我是君無悔的妹妹君憐兒,我哥哥平時冷得像冰塊一樣,從來是生人勿進,無趣的很,今天第一次聽到有人上門來拜訪,我好奇就出來看看。”
這妹子氣勢好足,不是個簡單之輩。
景幼南看君憐兒立在殿中,談笑自如,毫不扭捏,落落大方,不由得暗暗點頭。
清了清嗓子,景幼南開口道,“我今天上門來主要是來表達下謝意,在天馬嶺,要不是君師兄出手,我恐怕就回不來了。”
君無悔面無表情,只是點點頭,吐出兩個字,“不用。”
景幼南不在意,接著說,“君師兄可以不當回事,不過對于我來講,救命之恩可不能不報。”
君無悔目光閃了閃,沒有說話。
君憐兒這個時候卻插話了,她手托香腮,長長的睫毛抖動,一看就是古靈精怪的樣子,笑嘻嘻地道,“這位師兄,上門感謝也不能就于巴巴的說聲謝謝吧,誠意不足哦。”
“亂說話,”
君無悔瞪了她一樣,君憐兒才不怕她這個哥哥,沖他做了個可愛的鬼臉,搖頭擺腦。
“哈哈,怎么能空手上門,”景幼南放下茶盞,道,“帶了點小玩意,希望君師兄不要嫌棄就好。”
說完,他大袖一揮,一片金光一閃而逝,化為一個三足鼎立的小爐,上門花紋古拙,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鋒利氣息。
君無悔雙目陡然間爆發出異樣的光芒,一字一頓道,“是洗劍爐。”
君憐兒從云床上跳下去,纖纖玉手摘下爐蓋,就聽到里面傳來一陣陣劍氣激蕩之聲,攪動風云,不由得驚訝道,“真的是洗劍爐呀,”
景幼南溫和一笑,道,“這洗劍爐在小弟手中是明珠暗投,君師兄在劍法上的造詣讓人佩服,小弟就借花獻佛,送給師兄了。”
“不可,”
君無悔搖了搖頭,沉默不言。
洗劍爐是一件異寶,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來洗練劍丸,使之氣機更為精純。
要知道,劍修之憑手中劍丸對敵,有時不可避免地會沾染上雜氣,雖然劍修可以慢慢地祛除,但無疑非常消耗時間和精力。
有洗劍爐則不同,不僅驅除雜氣輕而易舉,而且還可以溫養劍丸,使之更為純粹。
可以說,洗劍爐對劍修來講,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
更為重要的是,自從中古以后,洗劍爐的煉制之法已經失傳,這就更加提升了這種異寶的價值。
景幼南鼓起大袖,把洗劍爐推了過去,沉聲道,“洗劍爐雖然有少許價值,但比起師兄的救命之恩,可差得遠了。師兄不收洗劍爐,難道是因為小弟的性命還比不上這件異寶珍貴?”
“這個,”
君無悔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他不善言辭,哪里說得過景幼南巧舌如簧
君憐兒笑嘻嘻上前,一把把洗劍爐收了起來,道,“這位師兄,我替我哥哥把洗劍爐收下啦,”
別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自己的哥哥雖然通過了第二輪的試煉,但劍丸上沾染了雜氣,這幾日正在運功祛除,這洗劍爐簡直是從天而降,太適合不過了。
要是在第三輪大比前,無法驅除掉雜氣,真傳之位恐怕要起波瀾了。
這樣的情況,可不是她,乃至整個君家希望看到的。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厚著臉皮幫自己的哥哥收下,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君無悔看了一眼自己妹妹眸子中的堅定,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心里暗暗嘆了口氣,面向景幼南,肅容道,“這洗劍爐我有用,就收下了,不過,我說過在東蒙山的試煉之地中我出手是應該的,等以后我一定再還師弟一物。”
“君師兄太客氣了,”
景幼南擺擺手,心下里對君無悔的好感又升了一層,自己的這個同門師兄講原則,有氣度,磊落大方,是個可交之人。
收下了洗劍爐后,君家兄妹的態度明顯真誠了不少,尤其是有君憐兒這個活潑的姑娘在,嘰嘰喳喳的,倒是熱鬧。
交談了一會,君無悔突然開口道,“景師弟,你可知道為何這次門派大比的獎勵如此豐厚?”
景幼南挺直身子,雙手自然放在膝上,道,“我只聽到過一些風言風語。
君無悔劍眉上挑,眉宇間露出逼人的鋒芒,道,“昨天,軒轅家族正式宣布加入我們太一門,軒轅家族中的真人答應擔任門中的客卿長老,而且從昨天起,軒轅家族的新生子弟只能夠進入太一門,不能再入別的門派。”
“真的?”景幼南豁然起身,隨即又緩緩坐下,眼睛瞇起,“看來傳言不假,軒轅家族真的舉族并入我們太一宗了。”
前段時間他就聽到零星傳言,軒轅家族會舉族并入太一宗,而他們的一個條件就是提高門派大比的獎勵,并允許軒轅家族弟子參與其中。
很多人都認為,這是軒轅家族將家族氣運壓在軒轅家不世出的天才軒轅徹身上,讓他在宗內有個遠超別人的起步。
當然,這些零零星星的傳言不一定是真的,作為太一門掌教真人那一層次所思所想,根本不是常人能測度的。
“掌門真人或許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我們誰也不知道,”君無悔抿了口茶,少見地侃侃而談,道,“不過,景師弟,這次門派大比確實非常重要,你一定要竭盡全力,取得地名稱越靠前越好,或許一個名稱的差別以后就是天地之間的距離。”
“師兄的提醒,小弟銘記在心。”
景幼南重重點點頭,他明白,這是君無悔透露的關鍵信息,用來報答自己送上的洗劍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