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正飄出陣陣寧神香氣,氤氳成霞。
景幼南盤膝坐在紙塌上,雙手掐訣,玄器五岳真形圖在他頭頂之上徐徐打開,一座座太古神山的虛影顯現出來,陡峭險峻,高聳入云。
好一會,景幼南從打坐中清醒過來,伸手一招,卷起五岳真形圖,然后大袖一揮,纏綿醇厚的真氣發出,鏤空的小窗無風自開,清清涼涼的微風入戶,帶來碎碎的花瓣,香氣逼人。
“真是好地方,”
景幼南喃喃一句,有一種世外桃源的無爭寧靜之感。
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咄咄的敲門聲,一個輕輕脆脆的女聲傳來,道,“景師弟可在房中?”
景幼南連忙從紙塌上起身,整理了下衣冠,幾步走到門前,道,“煙師姐來的好快。”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外面顯出一名嬌媚的女子。
女子發髻高高挽起,身披墨梅白底碎花紗衣,細眉如新月,瓊鼻櫻唇,五官精致,明艷動人。
她靜靜站在房門外,笑靨如花,道,“景師弟沒有怨我這個作師姐地來晚就好。”
“哈哈,哪里話,師姐請進。”
景幼南把煙云水迎進客房中,親自泡上香茗,放到玉案上。
煙云水用翦水美眸掃了一眼房中的擺設,開口道,“金鈴瓊樓上的客房一天足足要上百顆晶石吧,景師弟可真是財大氣粗。”
“煙師姐這樣的絕代美女上門,小弟也只能打腫臉充胖子,這會心疼的還滴血呢。”
景幼南開玩笑道,上百顆晶石對旁人或許是筆不小的收入,但他玄元古洞當了一次仙二代殺手,狠狠宰了幾只肥羊,腰包鼓得很。
“咯咯,”
煙云水聽得有趣,掩嘴輕笑,美目流轉,秋波蕩漾,蕩人心魄。
景幼南面上不動聲色,暗地里卻暗暗贊嘆,這個煙云水難怪能讓這么多外門弟子迷得神魂顛倒,確實稱得上禍國殃民,人間絕色。
兩人笑著交談了幾句后,景幼南端起茶盞,吹了吹上面漂浮的碧螺茶葉,開口問道,“門中大比最后一輪就要開始了,師姐不在洞中準備,怎么有空來約小弟出來?”
煙云水細細如畫筆描出的眉毛挑了挑,回答道,“我不準備參加最后一輪大比了?”
“為何?”
景幼南一聽,身子就坐直了,這可是關系到真傳之位,怎么說放棄就放棄了。
煙云水用細瓷般的玉手摩挲茶盞,幽幽道,“如果以前的門派大比,以我的實力,晉升真傳是十拿九穩。可是這次競爭實在太過激烈了,我很難上位。
景幼南抬起頭,沉聲道,“即使如此,師姐也可以試試,試的話,不一定成功,不試的話,一定不會成功。”
說實話,景幼南對此是頗遺憾的,他們兩人雖然只見過兩面,但對方是個不難相處之輩,如同她能晉升真傳,對將來在門中發展無疑就多了個盟友。
煙云水捋了捋耳邊的碎發,舉手投之間,風情十足,她淺淺笑了笑,“師弟說的有道理,不過,我是明天要跟隨門中的一名前輩出外一趟,雖然任務有些辛苦,但回來后,應該有不小的機會晉升真傳。”
景幼南愣了愣,然后反應過來,舉起手中的茶盞,高興地道,“原來如此,那小弟以茶代酒,祝師姐你一路順風。”
煙云水笑吟吟地喝了一杯茶,紅唇輕啟道,“家中的長輩與沈長老有舊,師姐我是鉆了個空子,比不得師弟你穩扎穩打,勇猛精進。”
“這也是師姐你的機緣到了,真是羨煞小弟也。”
景幼南笑了笑,奉承了一句。
他心里明白,煙云水是見此次門中大比精致太過激烈,從而走了曲線救國的道路,通過家族中的關系,拿到一個真傳名額。
這樣一來,雖然晚了一年,但不失一個好辦法。
煙云水放下茶盞,肅容道,“景師弟,通過門中大比晉升真傳才是正途,像師姐這樣取巧的法子,現在看似輕松,以后說不定有很多苦頭吃。”
景幼南點點頭,沒有說話。
實際上,作為傳承宗門的真傳弟子亦是有不同之處,根據來源,大體分為兩類。
一是,通過三年一次的門中大比,晉升真傳之位,這是最早也是最正統的方式。
二是,非是通過門中大比,被授予真傳之位,這樣的例子也很多。比如門中的元嬰三重及其以上的真人手握機動的真傳名額,成為他們的親傳弟子,就自動晉升真傳弟子。比如為門中立下破天大功,經過功德院審核,報掌門批準后,也可以簡拔為真傳弟子,比如像煙云水這樣,完成門中發布的一些很艱難的任務,然后在強有力人物的支持下,也有機會獲得真傳之位等等。
相比較起來,經過門中大比晉升真傳的更為人們信服,也被門中重視,在修煉資源上獲得的傾斜大,而通過第二種方式晉升的真傳弟子,則差了一籌,想要與第一種方式晉升的真傳弟子獲得同等的待遇,需要付出的更多。
這就好比一個正統出身,一個野路子出身,野路子出手的要出人頭地,無疑要加倍努力。
煙云水透過朦朧的水氣,偷眼觀看對面的少年,只見他挺拔如松,周身氣息雄渾磅礴,即使離得這么遠,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
堅定了心中的想法,煙云水打破沉默,開口道,“景師弟,今天我約你出來,實際上是有事相求。”
景幼南抬起頭,目光閃了閃,道,“師姐請講,只要小弟能做到,盡力而為。”
煙云水玉蔥般的手指放在玉案上,嬌軀靠在高背座椅上,開口道,“家中有一小弟,頑皮憊懶,我要出門大半年,有些放心不下。我想讓小弟跟著景師弟你,見賢思齊,說不定他能幡然悔悟,有所長進。”
“唔,”
景幼南從鼻子里發出一聲長音,目中滿是驚奇之色。
煙云水的弟弟他聽人說過,可不是頑皮憊懶,他雖然只有十二歲,但天資聰穎,沉穩有度,聽說很被家族中看好,是煙家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把這樣的小天才送到自己的身邊,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想示好?
景幼南心思電轉,試探開口道,“云師姐的小弟可是很有名氣的小天才,我可不敢誤人子弟。再說了,我孤家寡人一個,就是僥幸得了真傳,進入玄都天外天,說不定哪天也會讓人擠下來。”
晉升為門中的真傳弟子,并不是一勞永逸,可以躺在功勞簿上吃一輩子。要知道,到了玄都天外天,里面的競爭只會更加的激烈,適者生存,優勝劣汰
每年當中,不知道多少真傳弟子被逼去位,又不知道多少新的真傳弟子崛起,大放異彩。
像景幼南這種無背景,沒有家族支持的角色,進入內門后會舉步維艱。因為真傳弟子既要按期完成門中頒布的任務,又要努力修煉修為跟得上進度,還要小心防備身后對自己真傳位子虎視眈眈之輩,一個人支撐下來,會很難。
像太一宗這樣的玄門大宗,真傳弟子之間的競爭是全方位的,修為,財富,幫手,人脈等等,單獨一個人,沒有別的支持,會輸的很慘。
煙云水白了景幼南一眼,沒好氣地道,“景師弟你真會開玩笑,別人可能不知道你的來歷,可我是一清二楚,你背靠大樹,想要在天外天扎根還不是輕而易舉。”
“你知道我的來歷?”
景幼南眼皮挑了挑,內心中滿是驚訝之色。
他的身世比較復雜,當年知道之人就非常之少,經過這么多年過去,那些人或是死去,或是遺忘,能清楚他來歷的寥寥無幾。
況且,當年發生那件事情后,所有人都以為他隨著他的父母一同喪失,就是真有人說出來,恐怕都沒人相信。
如此這樣,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少女會知道?他表示深深的懷疑。
煙云水放下茶盞,一字一頓,語氣堅定地道,“我知道你的來歷。”
看到煙云水嚴肅認真的樣子,景幼南心里咯噔一聲,大腦瘋狂運轉,試圖在記憶中找到一些線索。
要知道,他的出身有些麻煩,而且還關系到一件大事,現在真的要是暴露了身份,明顯的弊大于利,說不定會惹來殺身之禍。
畢竟當初牽連的人物都是大家伙,自己還很弱小,對上他們無疑是雞蛋碰石頭,脆弱地很。
他現在最重要的是一心修行,逐漸強大起來,至于報仇或者討還公道,還有取回屬于自己的寶貝,都是以后的事情。
靜了靜神,景幼南壓下心里如潮涌般的念頭,臉上擠出個和煦的笑容,開口問道,“我還不知道我有什么來歷呢,師姐知道的話,告訴我一聲?”
“哼,”
煙云水哼了一聲,道,“你背后是玉門姬家。”
“玉門姬家,”
景幼南忽的一聲從紙塌上站起來,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