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廬山。
山高林密,古木盤聳,懸藤密箐,蒙蔽山谷。
月色浸染幽深的黑林,折射出斑駁的樹影,風一吹,如鬼影晃動,陰森恐怖。
景幼南靠在青石上,雙目半睜半閉,一動不動。
離他不遠處,吊眼白虎躍到半空中,鋒利的老虎爪子帶起陣陣的惡風,煞人的腥氣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景幼南猛的睜開眼,眸子深處顯出一抹青色,他雖然真氣皆無,肉身重傷,堪稱虎落平陽,但用來對付一只未開化的老虎,還是綽綽有余。
正在景幼南準備一舉擊殺這只打自己注意的白虎之時,就聽林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嬌咤,緊接著,鳴鏑響起。
“噗,”
一根白羽箭鏃插在白虎的額頭,箭桿徒自在風中亂顫,發出嗚嗚的聲音。
下一刻,
死去的白虎噗通一聲落地,殷紅的鮮血頓時流出來,濺得周圍星星點點。
“小姐,好大一只老虎啊。”
圓臉的青衣丫鬟一溜煙跑到老虎的尸體旁,烏溜溜的眼睛睜大,好奇地繞著老虎尸體轉了一圈,對地上的血跡毫不在意。
亮晶晶的眸光一轉,青衣丫鬟一下子就看到了青石邊的景幼南,這丫頭先是微微一愣,隨即用細細的尖聲叫道,“小姐,小姐,快出來,這里還有個人呢。”
“大驚小怪。”
清脆脆的女音響起,不疾不徐。
景幼南轉頭一看,就見一個少女從林中走出,她青絲束在腦后,身上穿著簡單的黑白武士服,手持馬鞭,英姿颯爽,銳氣逼人。
來到景幼南跟前,這位身穿武士服的少女也不害羞,任憑雪白修長的美腿露在外面,上下打量了兩眼,道,“你這是受傷了?”
景幼南已經發現小玄界中的口音和外面沒有區別,自自然然地道,“我前幾天遇到了山賊,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結果一不小心從山上滾下來,摔得渾身是傷。”
“這樣啊,”
武士服少女拉長聲音,美眸清亮如水,看不出信還是不信。
沉吟少許后,她揚了揚手中的馬鞭,脆聲道,“山上寒氣重,容易加重傷勢,這位公子,不如我讓人帶你去城里看看大夫,養養傷?”
“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景幼南道聲謝,心里卻是波瀾不起。
武士服少女是于凈利索的性子,有了決斷,自然是雷厲風行。
她指揮手下人做了個簡易擔架,讓景幼南躺在上面,前后兩個人抬著,晃晃悠悠下山去。
半個時辰后,一行人到了木府。
武士服少女木清婉開口道,“青花啊,你去把這位景公子安排一下,然后找黃大夫來看看,我先去換身衣裳,去見老太爺。”
“是,小姐。”
圓臉丫鬟青花答應一聲,然后轉過身,叉著小蠻腰,吩咐兩個抬擔架的家伙,用清清脆脆的聲音道,“你們兩個家伙動作麻利點,把景公子送到松音軒,都小心點,別磕著碰著嘍。”
木府,暖香居。
案上設著大鼎,價值百金的香料燒著,煙氣裊裊,凝而不散。
西墻上掛著一幅煙雨暮行圖,左邊是垂地長聯,鐵鉤銀劃,入木三分,其詞云,“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木清婉換了身薄紗細葉裙,精致的俏臉上畫了淡淡的梅花妝,少了三分英氣,多了二抹嫵媚。
她站在畫卷下,仰著頭,正欣賞眼前暮色籠罩的千里煙雨。
這個時候,就聽吱扭一聲,門一開,丫鬟青花像輕風般飄進來。
木清婉頭也不回,直接問道,“安排好了?”
“嗯。”
青花長長的眼睫毛抖動,用一種奇怪的語氣道,“小姐,黃大夫說,那個景幼南可能來歷不簡單。”
“咦,怎么說?”
木清婉用細膩如玉般的手指摩挲玲瓏大佛手,聲音略有些飄忽。
青花清了清嗓子,道,“小姐,黃大夫講,景幼南的肉身超乎常人般的強橫,就是在軍營中百戰而歸的廝殺漢們,都比不上。”
“這樣啊,”
木清婉點點頭,在房中來回踱步,緩緩開口道,“只看景幼南的氣質,就知道這個家伙不是一般人,什么遇到土匪山賊,根本就是騙我們的。”
“那我們把他趕出去?”
青花眨眨眼睛,出了個笨主意。
“你這個傻丫頭,要是現在把他趕出去,我們還救他下來于嘛,直接讓他在山里自生自滅不好?”
木清婉點了點青花的額頭,然后用狡黠的語氣道,“咱們家里不是來了個惡客嘛,正好讓景幼南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去碰一碰,就當是償還我請黃大夫的出診費了。”
青花一聽,笑的眉眼彎彎,道,“小姐高明啊。”
“少拍馬屁,”木清婉笑罵了一句,開始整理身上的衣裙,道,“你去囑咐一聲,讓照顧景幼南的家伙們機靈點
青花心領神會,笑著點點頭,一溜煙出門。
木清婉整理完衣裙后,又對著銅鏡補了補妝,批了件猩紅色大氅,施施然出門去。
過水橋,轉亭臺,穿游廊,木清婉很快來到書房,直接推門進去。
木家家主木德昶五十多歲,頭戴竹冠,面白無須,手捧竹簡,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進來,木德昶放下竹簡,露出笑容,道,“婉兒啊,今天怎么沒上山打獵?”
木清婉自己坐下,道,“父親,打獵回來了,而且,還在山上救了一個人。”
“救了一個人?”
木德昶坐直身子,能讓自己的寶貝女兒跑來一趟,肯定不會是小事。
木清婉微微仰起頭,好像回憶一樣,輕聲說道,“我在山上救得人,氣質很獨特,像書生又不像書生,像貴族公子又不像貴族公子,反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嗯?”
木德昶的雙目縮了縮,自己的女兒別看年齡不大,但眼力可是不俗,不會看走眼。
想了想,木清婉接著道,“父親,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我救得人和在郡守府中的那位貴客有點相似。”
木德昶霍然起身,差點把身前的書桌推倒,壓低聲音道,“丫頭,你不要亂說。”
木清婉原本還覺得模模糊糊,現在話一出口,頓時心神空明,用力點點頭道,“沒錯,就是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