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宣判一出來,這李夫人就暈厥過去了,李義府也是非常的惱火,尤其是惱火武媚娘,你不幫我也就算了,你還干得這么絕,判我兒子死刑,虧我這么忠心于你,為你鞍前馬后,一氣之下,就跑來魏國夫人府要個說法。
可她哪里想到,這一來就看到武媚娘坐在廳內,當即就傻了。
“你下去吧!”
楊氏朝著那院公揮了揮手。
待那院公下去之后,楊氏斜目看了眼李義府,似笑非笑道:“李中書,你上我家一趟,我家就變成市集了。”
“夫人見諒,義府義府!”
李義府連李治都不怎么害怕,但唯獨害怕武媚娘,因為前面幾回事,那都是武媚娘最后出手,幫他擺平的,而且出手又狠又絕,不留余地,干凈利落,本來他是滿腔憤怒而來,可看到武媚娘在,頓時心生怯意。
武媚娘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道:“你是為了你兒子而來吧?”
李義府唯唯點一下頭。
武媚娘道:“我倒想知道,如果我不在的話,你打算如何質問我母親?”
神色間透著一絲不悅,她可是楊氏一手拉扯大的,你李義府對我怎么樣,我可以容忍你,但是在我母親面前囂張,那你可就得掂量掂量。
李義府雙腿一顫,差點沒跪下,趕緊向楊氏賠禮道歉。
楊氏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太好受,沒有怪你,請坐。”
李義府可憐兮兮的看了眼武媚娘。
武媚娘道:“坐吧!”
李義府這才坐下來,可哪里像一個一品大臣。
武媚娘道:“你知不知道這一回差點就釀成了大禍,別說你兒子了,你們李家可能都會遭滅頂之災。”
李義府有些詫異的看著武媚娘。
武媚娘呵呵兩聲,道:“看來你還在夢中,我讓你在家閑著,其實就是讓你閉門思過,可沒有想到你一點長進都沒有?看來你還真是有一點得意忘形了,你怎么也不想想,為什么裴家能夠在不到一日間,就聯合了那么多大臣上奏彈劾你,向陛下施壓,裴清風不過就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能有這么大的影響力嗎?這其中少不了那人的影子,而當初畢正義一案令朝中許多中立大臣都對你不滿,這三股力量要合在一起,縱使陛下想要保你,只怕也是不能夠的。要不是我母親及時告訴我,你如今還資格來這里,只怕已經拿行李離開長安了。”
李義府這才后怕出一身冷汗,在此之前,他還真沒有非常害怕,因為他囂張慣了,覺得此案不算什么問題,應該能夠扛過去的,卻不知道恁地兇險,得虧武媚娘及時出來滅火,要不是武媚娘這神來之筆,那他至少也得脫幾層皮。
“皇后,臣真是對不住你,臣無能,還請皇后降罪臣。”李義府趕緊起身作揖道。
“如今才來怪罪你還有什么意義。”
武媚娘也是懶得說他,又道:“至于此案的審判,你也不要不服,這已經我能夠為你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至少你現在還是中書令,你兒子也沒有死。”
李義府聽得一怔,抬頭看著武媚娘。
武媚娘道:“不過你也得收斂一點,不要將心思放在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上,那些事只會給你帶來麻煩,你身為中書令,應該勤于政事,而不是跟一個七八品官員一樣,天天盯著自家鹽罐子,要是你再鬧出令人無法理解的鬧劇來,我不會再幫你了。”
李義府忙道:“皇后請放心,臣保證絕不再犯了。”
“但愿吧!”武媚娘道:“如今你要做得就是無條件服從大理寺的審判,好好表現一下自己。”
李義府頷首道:“臣知道了。”
武媚娘點點頭,道:“你先回去吧,沒事盡量少來這里。”
“臣告退。”
李義府拱手一禮,然后退了下去。
楊氏笑道:“這李義府平時囂張跋扈,但是女兒你面前,卻大氣都不敢喘。”
武媚娘幽幽一嘆道:“若是他有韓藝一半機靈,我就心滿意足了。”
楊氏道:“這韓藝不也是支持女兒的嗎?”
武媚娘幽幽一嘆,喃喃自語道:“韓藝見到我,可不跟李義府一樣。”
楊氏一愣,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哦!沒什么。”武媚娘搖搖頭,道:“母親,你可得好好準備一下,咱們這回要風風光光的回去。”
楊氏笑著點點頭。
這武媚娘的御人之術,還真不比李治差,她找韓藝干的事,那一定是韓藝會答應的事,或者說跟韓藝有著共同利益的事,交給韓藝辦的事,讓李義府、許敬宗去干,那絕對是越干越糟,但是李義府干的事,交給韓藝去干,那只能說是自找不痛快。
李義府這人他雖然文采好,但是行政能力還是沒有達到宰相級別,他適合待在弘文館寫文章,不適合當中書令,他只能依靠一些特殊的手段上位,因此他就必須要依附皇帝或者皇后,朝廷離開了李義府,沒有一點損失,他干得那些事,誰都能干,但是韓藝干得事,就不是誰都能夠干的。
故此武媚娘在對于韓藝的態度,一直以來都是非常柔和的,都考慮到韓藝的情緒,從不會說命令韓藝干什么,跟對待李義府那是兩回事。
道理很簡單,如果她放棄李義府,那李義府就離死就不遠了,因為李義府就是靠著她上位的,故此李義府必須要對她忠心,依靠她,關系不是對等的。但是她如果放棄韓藝,韓藝也過得去,因為那邊還有李治罩著,人家李治那真得重用韓藝,都將整個財政交給了韓藝,這是多大的信任。其實也正是因為如此,李治才能容忍李義府,因為李義府再怎么鬧騰,國家的大方針,大計劃,是不會改變的,李義府他不具備大奸臣的能力,他沒法去毀天滅地,跟秦檜他們那些大奸臣相比,李義府真是不入流,連背影都看不到,而武媚娘唯一得到的回報,就是會多出一個非常有勢力的敵人,而且,她跟韓藝有一種默契,這讓他們的合作變得非常愉快。
武媚娘跟韓藝的關系偏向于合作,關系接近于平等,但是跟李義府的關系,那就是上下級的。
而在第二日,李治、武媚娘單獨宴請韓藝。
為什么要宴請?
主要就是韓藝將江南來的一些新特產,敬奉給皇帝,這本事早該做的事了。
“嗯這茶剛剛入口時,味道雖澀,可當它在緩緩滲入喉嚨時,有一種清香的回味,足以令人心無旁騖,沉醉其中,妙!太妙了!”
李治品了一口茶,微微合目,神情甚是陶醉。
韓藝道:“陛下真是厲害,一語便道盡這新茶之精妙所在。”
“是嗎?”李治哈哈一笑,道:“朕也是有感而發,關鍵還是你這新茶的味道非常好喝。”
韓藝道:“陛下,這茶的妙用,可不僅僅如此。”
李治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韓藝道:“這一種新茶經過特別處理之后,便于保存和運送,如今貿易興起,微臣希望能夠將這種茶作為一種貿易貨幣,用茶收盡天下財富。”
“收盡天下財富?”李治雙目一睜。
韓藝點點頭道:“據臣了解,漠北的游牧民族常來中原購買茶葉,因為他們常年吃肉,非常油膩,而茶能夠解油膩,故此他們需要茶,茶在游牧民族中間非常受歡迎,而我們中原民族雖然飲食清淡,但也好飲茶,因此茶的市場是無限大的,而且茶葉輕,便于運送,如果朝廷能夠對外推廣茶的貿易,大力發展茶文化,我們便可以用茶葉從各地區交易來我們中原所需的物品,金銀、牲畜,甚至于珠寶。”
因為如此貿易甚少,李治不是很了解,但是他相信韓藝的眼光,笑道:“好,此事就交由你去辦。”
“微臣遵命!”
韓藝抱拳道,如果內銷,那無所謂朝廷點不點頭,可是要對外推廣貿易,就必須由來朝廷大力推廣,又道:“若是陛下能夠為這新茶取名,那就再好不過了。”
“是嗎?行,朕想個名字。”李治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韓藝眼眸一轉,道:“陛下,叫做碧螺春可好?”
李治眨了眨眼,道:“碧螺春,碧螺春,此名甚好啊!”
“噗嗤!”
一旁的武媚娘突然笑出聲來。
李治一愣,道:“皇后何故發笑?”
武媚娘道:“陛下,韓藝連名字都想好了,卻還假惺惺的讓陛下你取名,他這是想借陛下的金口來推廣這種新茶啊!”
李治恍然大悟,“憤怒”的看著韓藝。
韓藝訕訕道:“陛下,臣臣是想到了這個名字,但是臣的學問有限,覺得仍有不足之處,還是以陛下你賜的名字為主。”
“是嗎?”
李治哼了一聲,“朕才不廢這神了,就碧螺春吧。”
韓藝道:“陛下可以下旨給元家,讓元家為陛下提供最上等的茶葉。”
李治嘖了一聲道:“你還真是貪心不足啊!”
賜名、下旨、索要,這一連串的動作,誰都知道,皇帝非常喜愛這新茶,皇帝喜歡的東西,那一定是好東西啊!
說得好像你吃虧了似得,這茶葉不要錢啊!韓藝暗自嘀咕著,嘴上卻是干笑著。
武媚娘突然夾起一塊筍片放入嘴中,點點頭道:“這簡州菜籽油也確實獨有風味。”
李治呵呵道:“什么簡州茶籽油,要朕說呀,這韓藝菜籽油。”
武媚娘詫異道:“陛下此話怎講?”
李治道:“如今簡州司馬的就是云城的親大哥。”
“親大哥?”
武媚娘突然想起這人,這蕭守規的妻子就是柳奭的女兒,是她授意給貶去簡州的,看向韓藝道:“韓藝,這菜籽油是出自你手吧。”
韓藝道:“當初大哥他初到簡州,見當地百姓過得不怎么富裕,有心想為簡州做一點事,于是向臣請教了一二,臣當時只是隨便動了動嘴,可沒有想到,大哥在簡州似乎干得還挺不錯的,這菜籽油賣得很好,應該給當地百姓帶去了不少財富。”
李治道:“那要不要朕將他召回長安來?”
“陛下,這可不行。”韓藝忙搖搖頭,道:“因為在我大哥看來,在哪里當官都一樣,都是為百姓做事,他如今正致力于讓簡州百姓過上更好的生活,我想在他未有完整這個愿望前,也是不愿離開的。”
李治笑道:“你都將蕭守規說得這般好了,朕若還讓他當一個司馬,就有些屈才了,行,朕升他為簡州刺史。”
“臣代大哥多謝陛下。”韓藝趕緊謝恩。
李治呵呵一笑。
韓藝干了這么多事,關鍵還不領俸祿,將蕭守規轉正,只是微不足道之事。
這茶也品了,油也嘗過了,該談談正事了。李治輕咳一聲,道:“那日在兩儀殿商議關于如何杜絕慈恩寺一案,你似乎有些想法,朕也想聽聽你對此的看法。”